21 ：琴折弦斷紅顏殁

——陳錫炎：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江栎蓮一睜開眼，看到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的，香軟的床啊！

這尼瑪什麽情況？老子這是來到地府了嗎？什麽時候地府也有總統套間了？

被自己的笑話冷到，江栎蓮摸摸自己的手指，确信了自己沒死。想來想去記起了錯墨說的“這是我唯一能幫你的了”，想來他在自己身上下的咒是“再生”，卻又不敢相信。

“這不是衣雨的咒嗎？小子怎麽會的……不知道錫炎怎麽樣了，會不會被高樂一窩端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江栎蓮剛一掀被子要下床就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對勁了，雖然他過去也不算強悍，但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僅僅要用羸弱來形容了，簡直是寸步難行的虛弱。

他直覺不對勁，又執起自己的頭發，是純黑的墨色，但卻比自己過去長了不知道多少，江栎蓮一下子就懵了……

還在發愣，就見到房間門口進來一個人，是一個身材妙曼的少女。見他醒來先是一笑，帶着這個年紀少女的特有的妙曼和芳馨，江栎蓮靈敏地從她身上嗅到了一絲草藥的味道，心裏默默地打了個标簽“大夫”。

“你醒了。”

江栎蓮禮貌地笑道：“醒了，是你救的我嗎？”

少女嫣然一笑，“是的，剛救起你時幾乎要斷氣，我用了靈藥續命整整花了一個月才把你救活。”

一個月？江栎蓮又驚又急又有些感激，忙道：“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了，請問這是哪裏？冥界還是神界？”

少女眼裏流光一閃，笑道：“你是冥界偷渡來的嗎？這裏當然是神界了，不過我住的地方地處隐蔽，幾乎與世隔絕。”

江栎蓮點點頭，又急忙問道：“請問該怎麽離開？神戰還在繼續嗎？”

“離開？”少女疑惑地搖頭道，“我救了你，你一醒來就要離開？”

江栎蓮一愣，馬上誠懇道：“你大恩大德我一定會報的，可我現在有些急事要辦，等我找到他回來一定重謝。”

Advertisement

少女一臉天真地按下他的手，笑道：“不必，你現在就可以回報我。”

江栎蓮被他一按竟然動彈不得，心裏暗暗着急，慌忙道：“妹子，我現在身上什麽都沒有，你讓我找到他，他雖然不一定能給你想要的，但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我只要你！”話音未落，少女幾根銀針紮在他的幾處大穴上。

江栎蓮身上徹底使不上力氣了，但也不知道她是在做什麽，只得好好說，“妹子，愛情不能強求，你放開我，先讓我把事辦完了，回頭我們或許還有戲。”

“我呸，你真自戀！”女孩雖然這麽說着，卻還是如銀鈴般笑了起來，“我是對你的身體感興趣，不過可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麽意思？難道她在這地方呆久了沒見過男人的身體？不會要把他解刨了吧？江栎蓮心裏還在疑惑，就被女孩捏住兩腮灌了一碗苦澀的藥，為了不被嗆死，江栎蓮咽了下去，心裏有些恍然，“你拿我試藥？！”

“聰明，我喜歡聰明人。”女孩輕拍了拍他的臉笑道，“乖乖地配合我，我不喜歡沒有意識的活死人，可你如果不聽話我也不得不這麽做了。”

江栎蓮心裏發寒，閉了閉眼，不甘心地商量道：“好，我給你試藥，可你能不能先讓我去找一個人，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

“你還有什麽可以和我談條件的？”女孩摸了摸他的臉，笑得天真無邪，“乖乖地做我的藥人，我叫銀雪，以後是你的主人。”

媽的她是有病吧？江栎蓮咬牙不語，眼裏都是不屈，銀雪拍拍手屋裏又走進一個人，這人行動緩慢，目光呆滞，再看他身上泛着烏青，尤其是指甲和嘴唇已經徹底變黑。

他想起過去看過一些文獻講述關于藥人的記載，讓人服用劇毒，垂死的時候才喂以少量的解藥。長期下來，毒性會深入人體內，即是毒人，也是藥人，渾身都是毒，滴血便能要人性命，這種人型武器極其可怕。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對着陳錫炎搖頭晃腦地嘆氣說：簡直就是生化武器，絕對是生化武器！

陳錫炎說什麽來着？

對了，他說：這種東西你也信。

……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現在你信了吧？

江栎蓮覺得心好塞，又看着銀雪養出來的藥人，心裏又驚又怕，甚至能猜想到他遭遇了多少痛苦，事實上藥人沒他想的那麽好培養，無數次垂死，又續命，十個也只能活下來不到一個，這銀雪看起來天真無邪，沒想到心這麽狠毒。

事到如今江栎蓮只得認命，嘆氣道：“你都已經決定了我又怎麽能反抗得了，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就拿走吧。”

隐雪看他這麽配合也甜笑道：“真乖，你這麽配合我又怎麽舍得讓你疼呢？只要你對我忠心，我不會輕易弄死你的……”

接下來的話江栎蓮沒聽清，感覺到剛才喝下去的毒藥似乎發作了，五髒六腑都絞痛了起來，他無力地蜷縮，又聽到隐雪的問話，“你覺得哪裏痛？怎麽個痛法？”

江栎蓮心裏把她宗族十八代都拉出來罵了，卻還是不得不道：“右肋偏下都在痛……灼燒一樣……”

他沒看到隐雪認真地在本子上記下症狀，又溫柔地鼓勵道：“加油，再堅持堅持，一時半會不會致命的，快死的時候我會救你。”

“唔……你……”

江栎蓮咬緊牙關，這種時候甚至沒精力去想陳錫炎的處境了，只全心全意地抵禦那一波波的疼痛，反正他再差，也好過自己。

即使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掩蓋不住接下來每日每夜的毒和痛。

每天試完藥後他會有半天的時間喘息，雖然依舊沒有自由，每次問起神戰相關，銀雪好像并不關心，滿腦子都是研究毒藥。

日子一天天地過，一年過去，江栎蓮也知道了他們在一處隐蔽的谷底，很少有人來這裏。

銀雪這個人獨來獨往，除了他身邊還有個已經制成的藥人手下，江栎蓮試着跟他交流，卻發現這人早沒了獨立的意識。他心底發寒，或許有一天他也會變成這樣，已經不需要太久了，他能感覺出來自己的皮膚開始泛青。

沒什麽人說話，他也開始沉默寡言，沒有地方去，他也只能靜靜地坐着，開始覺得過去的一切都離自己很遠了。

有時候坐在那裏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門被推開。

“你瘦了太多了。”銀雪說。

江栎蓮不語，這具身體本來就沒多少肉，現在光看胳膊甚至有些皮包骨頭了，身體已經被各種毒掏空了。

銀雪習慣了他這時候的無言，反正他說什麽也沒用，便在他身邊坐下，纖白細嫩的手指試探般地抵在他的肩窩上。

江栎蓮有種不好的預感，側目看她，銀雪對她施毒前一般會解釋，這次也不例外。

“一年了，你的身體穩定了下來，我現在會對你種蠱，等你和蠱蟲融合了，就再也逃不出我手心了。如果你背叛我，你會死在我手上。”

江栎蓮搖頭嘲諷般地笑，“我現在這樣子生和死又有什麽區別？”

“可你想活着，你有想見的人。”不得不說銀雪總是一針見血，但她也對他的心思不感興趣，“你有求生的欲望，這對我來說是好事。”

江栎蓮冷笑，“你把人命都當什麽了？”

銀雪道：“我知道你心裏不服，但你已經沒法再背叛我了，你該感謝我，你會因此變強。”

江栎蓮完全是無所謂的表情，感覺到肩窩處一痛，被她劃開了一條口子，垂眸看到一只通體發黑的肉蟲順着鮮血爬進了自己體內。

江栎蓮擡手捂住嘴，感覺一陣惡心，強忍了下來。

我要活下去，也許有一天還能再見面，再忍忍，再等等……

這一等就又是四年。

江栎蓮彎腰看着過去那具藥人，沒有主人的命令他一動不動，他又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已經和對方沒什麽區別了。這樣的模樣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況且他醒來後就已經面目全非了，就算再見面錫炎怕是也認不出他來了。

更何況……他現在渾身是毒，根本不能讓除了銀雪以外的人觸碰。

“唉，我現在這樣子就算活着，又何苦見他呢？”江栎蓮搖頭，轉念又自語道，“也許……他會需要我幫忙？”

江栎蓮自嘲地笑了，“不過是貪生畏死，還給自己找這麽多理由。”

他想了想，慢慢地走到桌邊摔碎茶盞，拾起碎片對準自己的動脈比劃了比劃，心想這一劃下去可就真的沒命了，他手指動了動，尖銳的碎片緊貼着自己的脖頸，底下泛着烏黑，連血管都是深黑色，自己流出的血也是黑色的，還算是人嗎？

下手的時刻他又猶豫了，我這是何必呢？

他又默默地放下了茶盞碎片，嘆了一口氣，恨自己的不争氣。

突然聽到了一聲輕笑，帶着點嘲笑的意味。

江栎蓮一驚，這不是銀雪的聲音，谷裏四年沒見過外人了，銀雪的機關和毒物他是知道的，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死在進來的路上了。更何況還有個生化武器在那，是什麽人有這麽大的本事？

他循聲望去，看到一個身着淺藍衣衫的青年，附庸風雅地執着一柄折扇，看着他似笑非笑，又對他身邊的銀雪道：“雪兒，這就是我五年前送來給你試藥的孩子嗎？沒想到還能活着。”

一向不與外人親近的銀雪竟然親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柔順道：“別理他了，藍哥哥，你來看看雪兒最新煉制的丹藥。”

“好，雪兒離出谷也不久了吧。”藍姓青年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視線卻未從江栎蓮身上挪開。

“還有一年了。”

銀雪說着警告地瞪了江栎蓮一眼，後者感覺很無辜，這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