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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宮一傳出要升嫔妃的消息,不僅宮中議論甚多,連宮外也是頗為關注。本來各路人馬就好奇新立的皇後,皇後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與後宮關系緊密的家族更是如此。

聽說皇後要提升嫔妃等級,雖然還沒有明旨下達,但後宮中昭儀,昭容,諸位婕妤的娘家無不欣喜非常。雖然具體如何提升還不知道,但大家都揣測這次是一定會有封妃了。

本來昭儀,昭容與宸君的位置還相距甚遠,但一旦封上妃子,再不受皇帝喜愛,地位上卻不能說比宸君差了多少。

孟清極的父親孟康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回到家就找來宋如霖,教訓道:“看看你的好兒子!他在宮中經營幾年了?皇後才進宮幾天,寶屏也搬走了,嫔妃也要升上來,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壓得動彈不得。他自己也不争氣,好幾年了龍子都生不出來……”他一邊煎茶,一邊絮絮叨叨抱怨。

“皇後這一步走得好啊!在宮內拉攏了女官,在宮外安撫了世家,讓他們看到有了皇後他們的女兒反而能出頭了,還讓陛下覺得他甚為識大體。清極就光顧慮着陛下厭惡那些女人,一步大膽的棋都不敢走……這孩子怎麽這麽死腦筋……”

宋如霖起初只是默默摩挲着茶杯,終于忍不住道:“大人,煎茶時候講究清心靜氣。”

孟康哼了一聲,總算閉上了嘴。但他始終越想越郁悶,喝茶時候又忍不住念叨起來:“當初你嫁到孟家也是好幾年沒有生育,母親急壞了,後來還是做了好幾場大法事才算求到了這一個孩子……看來清極在這點上也像你,哼……”

宋如霖不說話。這麽多年了他對當年用了靈藥的事情仍是守口如瓶,孟康到現在都不知真相。生了孟清極之後,孟康大喜過望,還想再多要幾個孩子,因此此後幾年對宋如霖十分溫存,宋如霖卻清楚自己不可能再生了。所以等了好幾年他沒再有孕,孟康要納側室,宋如霖沒有強阻。如今想來,清極出生後那一兩年,是家中最和睦的時候。

孟康見宋如霖不言不語神游天外的樣子,又哼了一聲:“你給我準備準備,明天我去拜訪傅家,探探傅則誠的口風。唉!過去傅家和孟家差不多的,這些年我在朝廷上辛辛苦苦還不如人家生對好兒女!”

宋如霖聽到這裏已覺不堪入耳,與孟康争吵只會更顯下品,所以只默默聽着,等孟康喝完茶,收拾好茶具才道:“我會盡快備好禮物。”孟康心煩氣躁揮手讓他去了。

次日孟康就攜了禮物去了傅家。

傅則誠親自迎接。傅則誠比孟康大一歲,兩家早年并無交往,梁王稱帝之後,朝中局勢漸漸明朗,傅則誠才與孟康有些接觸,說來兩家還是同一立場,政見上并無不和。本來兩家井水不犯河水,泛泛之交罷了,但因傅冉入宮為後,突然就變得微妙起來。

因知傅則誠愛書畫,宋如霖就準備了一副古畫。孟康拿去與傅則誠一起,兩人在書房中賞玩半天,孟康請傅則誠收下,傅則誠不肯,再三推辭,兩人推了半天,傅則誠只道:“孟兄未免太過見外,以後常來玩就是。”只是打太極,不肯多說一句有關傅冉的話。

等孟康一走,傅則誠的肩膀就垮了下來。侍女扶着傅夫人顧氏過來書房,夫妻兩人對坐無言。傅冉進宮不足半月,顧氏已經瘦了一圈。

見夫人神色抑郁,傅則誠勉強笑道:“孟康這人是最會識風頭的,不管他心中怎麽想,這時候上趕着來親近,可見傅冉把他家吓得不輕。玉媛,你不必擔心,他在宮中一切都……”

顧玉媛忽然出聲:“你記不記得厚德九年,春天時候,你調入京中,我們一家從端州入京安頓下來……京中老宅剛好翻修完,又遇上隔壁園子急着出手,我們一并買了過來。阿游七歲,我在這邊想着他要入學了,你就找到了名師願意收他。如今想一想,那一年從年頭到年尾,淨是好事……年末時候我親姐姐也跟着夫家進京了,我們姐妹多年沒見,能又在一起多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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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不知道看向什麽地方,語調卻很輕柔,似乎完全沉迷在又舊又暖的好時光裏。

傅則誠不敢刺激她,只低聲順着她的話頭說下去:“是啊。那一年真是特別順。”

“傅冉和娉婷那年才三歲,”顧玉媛又接着道,“天天都做一樣打扮,人見人愛。我帶着阿游,傅冉和娉婷去看姐姐。姐姐就抱着兩個小的不肯撒手,別提多喜歡了。有一次她家來了個會望氣的術士,見到了幾個孩子,都說了吉祥話。見到傅冉,娉婷這一對兒時候,就說‘有祥鳳之氣,将為一國之後’……我那時候聽了竟然沒有半點害怕,只是想‘啊!不愧是我的女兒,将來就是真成了皇後也不奇怪!’……回來就急急忙忙告訴你,你聽了也很高興……”

傅則誠才隐約想起當年似乎是有這麽一件事,他忽然明白了妻子為什麽說起陳年舊事:“玉媛,你……”

顧玉媛笑了:“是啊。我雖然後來沒再說過,可我一直記着,牢牢記着。”她的目光漸漸清明,但也失去了沉浸在虛幻時的歡欣,只剩下消沉落寞。

“大概是那一年,我過得太順了,所以一下子就信了,信了之後就魔障了,魔障了之後……這麽多年來,無論做什麽,我都會用這個緣由來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娉婷将來是要做皇後的’……”

看着她凄涼的微笑,傅則誠沒有責備,他自覺沒有資格責怪。

“到底是一開始術士說的就不是娉婷,還是因為我信了,魔障了,才變成這樣,我想來想去,想不出個頭緒,大概這就是……”

顧玉媛捂住了臉,完成了不知道該向誰傾訴的自白:“……報應。”

巍峨的皇宮在隐約的暮鼓聲中,一片安寧祥和。

天章自從那日與傅冉吵過之後,仍是隔一天就來兩儀宮過夜,似乎對兩儀宮與圓照宮不偏不倚。

宮人為帝後搬上精美的雲紋石盤和水晶骰子,他們可以在石盤上玩棋。

“我聽說前兩天陛下在圓照宮寵幸了一個侍君?”傅冉一邊挪動着自己的棋子,一邊笑問。

天章捏着下巴,仔細心算着點數随口道:“喬蒼梧……并不是第一次寵幸他。啊,對了,讓他跟這次的嫔妃們一起升一升吧,由侍君升為公子。”

傅冉嗤笑一聲:“孟宸君求的?”

天章這才擡起眼看了他一眼:“嗯。”

兩人繼續專心玩棋,過了一會兒,天章算出自己穩贏了,才開口:“之前你跟我說,要看一件好玩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傅冉微笑:“若我贏了這一盤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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