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與提升品級相對應的,就是後宮妃嫔可以搬入新住處。原來一共三十多人,只能住在西北角落上的兩個館院,連舒适都談不上。這次昭容,昭儀晉升為妃,可住正宮,無論主仆皆是十分欣喜。
傅冉派陶嬷嬷與沈嬷嬷兩人去西北角的浮山館,徐水館,詢問慰問一番。
回來之後兩位嬷嬷向傅冉複命。
“衆人都十分歡喜,感念皇後仁厚……”
傅冉噗嗤一聲噴笑出來。陶嬷嬷一本正經地停下來等他。傅冉憋緊了臉,示意她說下去。
“許昭儀,田昭容及衆位婕妤,美人都願聽從皇後安排住處,并無妄想。”陶嬷嬷與沈嬷嬷兩人過去慰問一番,代表皇後體察下意,問問外遷的妃嫔自己想挑宮中哪裏住。
衆人表面上自然都是回答一切都交由兩儀宮皇後安排。
“不過,私下交談時候,許昭儀說想搬去長林院一帶,另有蘇婕妤,陳婕妤兩名婕妤想搬去鶴莊附近。”陶嬷嬷禀道。
“嗯。”傅冉表示聽到了。
見皇後不置可否,興趣缺缺,陶嬷嬷就分析起來:“鶴莊靠近陛下喜歡的竹園,蘇婕妤和陳婕妤這争寵的心,好幾年了還沒磋磨掉,真是了不起!許昭儀想去的長林院,靠近太後所居的長信宮,是供奉太妃的地方,裏面多住清修之人,年輕妃嫔住到那裏,幾乎就是自辭君恩,侍奉老人去了。許昭儀若是真心想去長林院,倒不失本分,但反過來也有可能是故意在皇後面前擺低姿态,博個賢名,出其不意反而引得陛下注意,這種人說不定更有手段。”
傅冉微笑聽完她正過來反過去的分析,道:“有什麽不好?就按她們喜歡的安排好了。”陶嬷嬷語塞。
傅冉又問:“有沒有人不願搬離原地?”
沈嬷嬷禀道:“有。說也奇怪,雖然衆人都說願聽皇後安排,但看得出還是想換到舒适的新住處去的。只有住在浮山館西院中的四位美人,口徑十分一致,都說自己出身低微,能蒙天恩茍存于後宮已是萬幸,只求留在原地。”
陶嬷嬷補充道:“老奴看來,那四人确實是單薄面相,十分可憐的樣子,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沈嬷嬷微微點頭。
立于傅冉身邊的蘇棉卻眼皮一跳,他算是悟出點什麽了。傅冉沒有評論,只道:“我知道了。”轉頭詢問宮人:“我要膳房準備的東西做好了嗎?”宮人答道:“已經備好。”
傅冉滿意地點點頭,向蘇棉道:“你往自在殿走一趟,問問蘇檀,陛下今晚能不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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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棉戰戰兢兢應了是,就往自在殿去了。晚間天章果然來了。
傅冉讓人端出了一只白瓷魚紋盤,盤中疊着瓦楞形的糕點。一端出來,天章就覺得清香撲鼻,裏面還帶着一絲甜味。
傅冉十分得意,解釋道:“這是用糯米,茯苓和淮山藥做成的糕,其中加了一兩蓮子,五分藕粉引味,再用野蜂蜜調和,上籠蒸時燒的是五十年栎木,用的是今冬雪水。”
聽到皇後這樣挖空心思地準備出的素食,天章心中十分受用——看來傅冉還是會讨好自己,并不是真缺心眼。
驗食的小太監嘗過之後,就要奉給天章,傅冉忽然問:“陛下想吃?”
“并不是想吃不想吃……只是皇後為我準備的,不好拂皇後的面子。”
傅冉笑道:“那陛下誤會了,這并不是為陛下準備的。”
天章悻悻。
傅冉命宮人将糕點裝在一只十分結實的大肚雙耳瓦罐裏,道:“陛下,這是誘餌。之前對陛下說的好玩東西,今天已經準備齊全,請陛下一起去觀賞。”天章也被他說得有幾分好奇:“難道是個活物?”
傅冉已經迫不及待躍躍欲試了,備好東西就出了兩儀宮。帝後兩人簡裝出行,同乘一辇,傅冉懷裏抱着裝好的糕點,吩咐道:“不要聲張,悄悄直往浮山館去。”
浮山館此時靜悄悄的,只有幾個小宮女看門。這天正好是住在徐水館的陳婕妤生辰,白天時候傅冉已經命陶嬷嬷她們賞了五十兩銀子,又賜了兩壇好酒,讓她們晚上辦個壽宴樂一樂。正好這一批都要晉位,确實值得慶賀,所以所有人這一晚都去了徐水館那邊做壽去了。
幾個看門的小宮女都是不頂事的,見到辇駕過來,都吓得不知所措,立刻就有侍衛将他們架到一邊,開了院門。天章與傅冉從辇上下來,傅冉便囑咐跟随的太監侍衛安靜行動。
侍衛站定,蘇檀幾個太監點上燈,傅冉與天章進入院內。只見浮山館久未護養,院中藤蔓枯寂,角落裏幾株老梅半開不開,扶欄斑駁,再往室內,桌幾單調,布置陳舊,在昏暗的燈光下,天章心中忽地一跳。當年他與傅娉婷被囚禁的地方,房間裏聞起來也是這般蕭條凄清的味道。
他不禁看向傅冉。傅冉正好也看過來,兩人目光撞到一處,天章只覺那雙眸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他抓也抓不住,只覺得揪心。
“你……”天章話還沒出口,傅冉已經轉過頭去,将一直抱着的罐子直接放在地上:“等一等就能看見了。”
天章心中一陣堵,便任他默默安排。
傅冉放好餌食,又撒些餌食的細屑在地下和牆角。最後在天章與自己所坐的榻前燃了一爐香,那香直線一般向上而去。布置好之後,傅冉命太監滅了燈火,自與天章坐在榻上等待。
等了約莫一刻的樣子,只聽見窗外呼呼的風聲,室內空蕩蕩的,燒了火盆也不暖和,天章雖然握着手爐,披着狐裘,還是能感覺到風從窗縫裏都鑽進來了,他倍覺無聊,看看身邊的傅冉,卻是閉着眼,叉着手,一副屏息凝神等待的專注模樣。
天章就伸過手去,握住傅冉的手,果然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傅冉的手冷冰冰的。
傅冉豁然開眼,看看天章正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頓覺好笑,湊到天章耳邊低聲說:“陛下,我可不是娉婷。”
天章看向他,認真道:“我知道。”
傅冉無話可說,兩人正互相瞪着時候,忽然聽到牆邊有些細碎聲響。傅冉忙抽了手:“來了。”
屋中一片黑,天章看不清楚具體情形,只覺牆邊那一塊有什麽東西正在一動一動拱出來,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更緊張的是幾個侍衛,手都已經按在了刀上。
傅冉卻十分高興,小聲道:“別怕別怕,它不傷人。”
天章也壓低了聲音問:“老鼠?”
“老鼠可怕它……”傅冉話音剛落,就見那東西已經蹿到了裝餌食的罐子前。天章這才看清楚,他一見之下,只覺頭皮一炸,差點驚呼出聲。
那是一條約十寸長的蛇,卻生着人面,是一條人面蛇身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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