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顧嘉時退出去之後,天章就閉目養神。蘇檀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輕手輕腳将煎好的藥端了過來。
藥是傅冉親自炮制的。天章這次生産看起來并不兇險,但損耗不小。傅冉失蹤那三個月,他憂慮過重,埋了病根。生下孩子之後,傅冉堅持要他多多休息,再輔之靈藥固本培元,一定要他将養回來。
因此兩儀宮的布置,一切都以讓天章休息好為第一要務。
元元已稍通人事,不會随意吵鬧,每天可以放在天章身邊多玩一會兒。阿亨嬰兒,怕他哭鬧吵到天章休息,這幾日都是傅冉在帶。只在他睡着了安靜時候抱到天章面前。
今天天章要見外臣,還一次沒見過兩個孩子。
吃過了藥,天章用茶漱了口,叫人把元元接過來,又問蘇檀傅冉在見什麽人。
蘇檀回道:“方才壽安王和汝山王來了,正與皇後說話。”
天章說:“你去看看,這話說得有些久了。如果壽安王還在,就叫他進來說話。”
蘇檀領命而去。
齊修豫與壽安王本并不是一道來的,沒想到時間撞上了,兩人前後腳到的兩儀宮,傅冉就說一起見了。
齊修豫近來開始留胡子了。他本就生得壯實,留了胡子,更像個魁梧将軍了。這番外表的改變倒是惹得不少議論,因為當年天章父親年過四十才蓄須,宗室中年輕男子蓄須的也很少,總體而言,宮中并不時興蓄須。
壽安王今日一見齊修豫就道:“怎麽想起來留胡子的?粗魯。”
齊修豫笑道:“叔祖不是也有胡子嗎。”
壽安王撚了撚自己稀疏的白胡子,道:“人老了,松垮垮的下巴光溜溜的才難看。”
齊修豫道:“近來閑着在家中無事可做,對着鏡子瞎琢磨,覺得留了胡子更襯臉型。正好夏至時候又找了崇玄司的人算了算,說我今年有運氣,嘴邊多毛能找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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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冉抱着孩子過來,正好聽到這最後一句,差點笑得手抖。
自從齊仲暄東窗事發,孟家與另外幾家受牽連。齊修豫雖然幸災樂禍,但也吓得不輕,躲在家中不敢動彈,連夜燒了一堆東西,府上悄無聲息病殁了幾個人。
齊仲暄的案子這會兒拖了也有半年了,京中空氣漸漸松弛。等到天章平安生下皇子,齊修豫雖然有那麽一絲不能宣之于口的失落,但那顆半懸的心終于徹底放下了:誰都知道這件大事的分量,光是這一件喜事,夠抵消所有的晦氣事。
齊仲暄案重重提起,這時候差不多該輕輕放下了。這件轟動一時的大案一結,京中不宜再興大獄,否則太不近人情。齊修豫越想越覺得自己一身清白,之前都是自己吓自己,與齊仲暄的癫狂相比,他的那一點點小動作,實在不是什麽事。
今日到兩儀宮來祝賀請安,齊修豫一身輕松,和壽安王說說笑笑。見到傅冉,他熱情奉上了帶給阿亨的禮物,又與壽安王一起詢問天章這兩天如何,兩儀宮之後的安排。
齊修豫十分殷勤,問天章近來飲食如何,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他拍着胸脯保證什麽珍禽異獸都能弄來。又問傅冉可忙得過來,他願意效犬馬之勞。
壽安王知道他那一點小心思,直接罵道:“好了好了,宮中事情,你插什麽手?陛下叫你讀的書你都讀了嗎?先把書都讀通了,性子磨好了去。之前整日游手好閑,打球吃酒,這會兒又想找事情做了?你這樣子,誰放心把事情交給你?”
傅冉微笑着,慢條斯理說:“叔王所言甚是……”
壽安王都老成精了。像是真心實意在教訓齊修豫,又像是在故意在傅冉面前賣個乖,若是面皮薄的,這時候就該接住了,給齊修豫派點事情做,或允諾為他在天章面前美言幾句。
但傅冉一來并不喜歡齊修豫,二來齊修豫也實在沒什麽才華。這點天章早就說過,若真讓齊修豫去做事,真正做事的仍是下面人,純屬浪費。
壽安王也該明白這一點。
被壽安王教訓,被傅冉婉拒後,齊修豫也毫無告退之意,似乎打定主意要坐到天章見他為止。
等蘇檀過來傳了話,壽安王又去見天章了。
傅冉這邊要照看元元和阿亨,後面還有一隊的诰命等着見,也不能作陪齊修豫了。
齊修豫坐了半天冷板凳,回去就沖妾侍發了一通火。喝了點酒就忍不住胡話連篇地罵傅冉和傅家不是好東西。
他的王妃勸道:“皇後如今有兩個孩子,正是得寵,這種話萬萬不可在外面混說。”
齊修豫喘着粗氣:“兩個孩子!還不都是便宜了傅家,這天下到底是姓齊還是姓傅啦!”吓得他的王妃忙去捂他的嘴:“要死了,這話要傳到陛下耳朵裏……你是嫌現在日子太太平?”
宮中天章與壽安王說的正是齊仲暄的事。
天章确實不打算就齊仲暄的案子再追究更多人了。齊仲暄現在的下落他聽傅冉說了,算是心中有個數了。剩下的就是整理昆侖一系——這事情他已經安排下去。
壽安王告訴天章:“不少人都盼着大赦呢。求到我面前來疏通的就有好幾家,孟家,宋家,從前宸君在時何等風光,如今為了這案子,奔波得人都病倒一片。我也不是為齊仲暄說話,齊仲暄該死。但這些人,還望陛下能饒他們一命。”
天章道:“和叔父說話,我就直說了……”他還疲憊着,是懶得拐彎抹角了。
“大赦是不可能的,孩子才出生幾天,就為他搞大赦,不是好事。至于那些人的命,我也不是濫殺的人。不過這話叔父不能立即透給他們,讓他們再多敲幾天警鐘也好。”
壽安王高興道:“有陛下這話,我就放心了。”
晚間時候傅冉與天章一同吃飯。
元元和他們一起吃,阿亨有乳母喂過了,這會兒又睡着了。
天章吃了一碗魚片湯,又吃了一塊炖豆腐。傅冉吃了冷淘和糖藕。糖藕用的是時令鮮藕,蒸好了之後又用冰鎮過,清香冰甜。傅冉見元元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起了壞心,給元元舔了一口糖藕,叫她嘗到那甜味,又不給她吃,元元着急得像小狗一樣圍着他團團轉,把傅冉樂壞了。天章心軟,拿筷子夾了一小塊喂給她。
“糖做的不可給她多吃,吃多了要爛牙的。”他囑咐嬷嬷。
陪元元玩了一會兒,等元元也累了,傅冉親自抱着她去睡覺。
回到天章身邊時候,天章正握着本書出神。傅冉過去從他手裏抽了書:“用功不在這一刻,這時候看書不如練我教你的心訣。”
天章在法術上并無資質,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如此。哪怕崇玄司裏,真正有通靈之力的不過十之二三。
聽到傅冉這話,他只是微微一笑:“練來練去,沒有絲毫長進,怎麽辦?”
傅冉難得認真一回:“無他,持之以恒,總有好處。”
說完又将心訣要領重複一遍,要天章卧于床上慢慢練。
兩人正溫馨時候,外面忽然有宮人來禀急報。蘇檀聽了消息不禁變色,天章問他:“出了什麽事?”
蘇檀回道:“顧侍書從宮中回家途中,遇暴徒襲擊,受了傷,萬幸并無性命之虞。”
天章雖然震驚,但聽到性命無虞,才放下心,又命禦醫去顧家送藥。
等安頓好了,室內又恢複安靜。但方才的安寧已經淡了,兩人相對無言。
傅冉靜靜道:“這可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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