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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的過程中,邱月銘是十分忐忑的,他覺得自己大腿小腿都在抖,開門的時候手也在抖,鑰匙都插不進鎖孔裏,他告訴自己鎮定,可他真的沒辦法鎮定,他連如何跟父親解釋都沒想清楚。最後門好不容易打開了,齊飛正陪着他父親坐在客廳中,他咬着嘴唇換好鞋,将書包放在門口的櫃子上,走到沙發前,說:“齊飛,謝謝你,快回去考試吧,不用擔心我們。”
齊飛小聲問他:“你自己行?”
“沒事,我和我爸解釋。”
“那好吧,有事給我打電話啊。”齊飛一步三回頭的換好鞋離開了,門關上的那一刻,整間屋子格外的安靜。
邱月銘心虛,沒臉坐下來,便拘謹的站着。而他的父親也從沙發站起來,在空地上背着手來回焦急的踱步。邱月銘看不下去了,喊了一聲“爸爸”。
這一聲讓他父親定住了身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邱月銘別過頭不敢與他的父親直視,接着,他的手裏被塞進一部手機,“你自己看吧。”他的父親說。
手機的解鎖密碼還是他親手設定的,邱月銘抖着手試了好幾次才終于劃開屏幕,打開父親所有可能接收到信息的地方,看那在他眼中是甜蜜而在他父親眼中觸目驚心的信件截圖以及照片,他無話可說,全是真的,只不過照片在關鍵部位打了碼,那人也算有良知,沒徹底暴露他的醜陋。
邱月銘把手機屏幕關掉,放在茶幾上。
他的父親見他如此平靜,似乎對于東西的真實性也了解三分,可他還是将話問出了口:“邱月銘,你告訴我!這些圖片是真實的嗎?你為什麽沒住在寝室?那個敬鋒是誰?你到底和他什麽關系?”
“都是真的。”邱月銘咬了咬牙,承認道。但是更多的他不想說了,即使有過一面之緣,但看起來他的父親顯然已經忘記敬鋒是誰,所以能瞞得住的,他并不想說太多。
他的話音剛落,啪得一聲,一個掌印便留在了邱月銘的臉上。“你丢不丢人?你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麽?得罪了些什麽人?為什麽會遭到這樣的威脅?你還想不想畢業了,你還想不想在這個城市生活了?為什麽平時那麽老實的你竟然做出這種肮髒的事來?”
邱月銘知道,他該打,于是膝蓋一軟,便跪倒了地板上。這個動作他常做,已然很熟練,可是對方一直是敬鋒。而如今,面對父親的質問,他只能跪着,并且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還能解釋什麽呢?他知道他丢人,他犯賤,他肮髒,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麽人會遭受到這樣的待遇,他很熱愛他的學業,也想盡快畢業不管怎樣以各種方式留在敬鋒的身邊……可是……威脅他的人卻讓他離開。
他的父親并沒有讓他起來,而是背着手不停的在這個房間裏踱步,邱月銘閉着眼睛,淚水不間斷的滑落。
這個時候挂在門口外套中的他的電話響了,他眼睜睜的看着父親從他口袋裏掏出手機,連看都不看直接摔在地上,手機四分五裂,邱月銘的心也跟着一起摔碎了。
“邱月銘,你為什麽不說話?”他的父親從未如此嚴厲的喊着他的大名,扯着他的衣服領子把他拽起來,質問道。
他看見父親那張憤怒的臉,牙齒都要把嘴唇要穿了,也不想說一句話,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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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告訴我那些東西是真的,難道你就不想再解釋一下嗎?”
邱月銘面對這些逼問,還是一言不發,他的父親最終洩氣的松開手推開他,頹喪地坐到沙發上,揉着亂七八糟的頭發,焦躁極了。
眼淚還在不停的掉,抽泣聲充滿了整間屋子,他也很無助,想跟父親傾述這麽多年來對自己性向以及偏好的困頓以及委屈,還想跟父親講講自己怎麽愛上敬鋒甚至分享敬鋒對他的好,還想說一下自己明年準備考研再念幾年書,簡單而又輕松……可是,就現在的這個情況而言,他什麽都說不出,只能用流淚抵抗着心中的委屈。
其實,他寧可父親打他一頓。
面對他的沉默,他的父親把他關在了房間裏,反鎖上了房門,不讓他與任何人聯系,他出不去,碰不到電腦,完全的與世隔絕了,他只能躺在床上雙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他聽見父親憤怒的關門聲,似乎出門了,可出門又能解決什麽,對方達不到他們的目的,他的秘密還是會被公開。
邱月銘哭累了,睡着了,又醒過來,這時天已經黑了。考試必然會錯過去,學分拿不到,大概會延遲畢業吧,可是能不能畢業似乎也不重要了吧,對方的目的大概是想讓他一無所有的滾蛋。
屋外傳來了開門聲,關門聲,開燈聲,接着他的父親帶着一身冰冷的氣息來到了他黑漆漆的房間。
燈被打開了,邱月銘的眼睛暫時還無法适應光亮,随後他被一本雜志擊中,雜志封面不是別人,正是讓他快樂的源泉——敬鋒。
還能看見敬鋒真好啊,即使只是張照片而已。但這也意味着他的父親知道了敬鋒是誰。
“你說你放棄保研了,你喜歡一個人,然後非要去成華上班就是因為這個人吧?”見邱月銘并沒有否認,他又指點着他的腦門說:“我為什麽有你這樣變态的兒子!嗯?”
邱月銘看着雜志封面上的敬鋒發起了呆,敬鋒真帥氣啊,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愛上了他,所以他才奮不顧身的去犯傻。對啊,他就是個變态,甚至比他父親想象中的還要變态,他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邱月銘把手放在了封面上敬鋒的臉上,閉上眼睛想着他好聽的聲音,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了。
他問敬鋒:“先生,您對我這麽好,我越來越不想離開您了怎麽辦?”
敬鋒回答他:“那就不離開呗。”
邱梓容看見兒子這樣,更是火不打一處來,他從邱月銘的手中抽出了那本雜志,但因為用力過猛,書側鋒利的紙頁将邱月銘的手劃傷了,血一下子就冒出來了,染紅了他的衣服。
邱梓容見此情景,暫時放下心中的憤怒,即使兒子犯了再大的錯,受了傷也不能不管,他畢竟還是心疼兒子的。他抽了紙巾讓邱月銘捂在手心上,回到客廳拿了碘伏、棉簽和紗布。
傷口不太大,清理起來也很輕松,他把邱月銘的手用紗布纏好後,坐在了兒子旁邊,态度也終于緩和下來:“銘銘,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邱月銘還是不說話,就搖了搖頭。
“不能改了嗎?”
邱月銘繼續搖頭。能改的話,他早就改了,不會痛苦那麽多年。是敬鋒讓他找到了人生的位置,也是敬鋒給了他新的生機,讓他遠離了沉悶以及苦痛的日子。但是這些都沒辦法跟父親解釋。
邱月銘低下頭,衣服的領子垂下來,那條鏈子掉了出來,他注意到後用手捂住了,鏈子冰冷的貼着脖頸,很舒服。
邱梓容注意到兒子的動作,想要拿開他的手看看究竟是什麽東西,卻在掙紮中注意到邱月銘身上的傷痕,他再次激動起來,在邱月銘的反抗下掀開他的衣服,那些觸目驚心的鞭痕便映入眼簾。
“邱月銘!這是什麽?敬鋒他打你是不是?你究竟還想隐瞞什麽?”其實那張模糊的被打了碼的照片上也能看出來有傷,他還以為是對方弄上去的,所以并沒有在意,等真的看到了,邱梓容便幾乎發瘋了,這說明照片并沒有造假。
邱月銘依然沉默,他不想解釋,他覺得很累,被父親這樣撥弄着,質問着,如果父親再看見他下身的陰莖鎖,可能會要瘋掉。
門再次被鎖住,邱月銘又重新趟回到床上,大腦一片空白。
從門的縫隙中,邱月銘聞到了煙味,就像小時候,父親一發愁就會控制不住的抽煙,那時候是母親,而現在,他才是父親發愁的根源。
邱月銘繼續在半睡半醒中沉浮,在他的房間裏,也只有這兩種狀态而已,他不知道父親是不是能睡得着。第二天早上,他被尿憋醒,瞥見床尾有一個礦泉水瓶,就着解決了,便又窩回到床上。
之後過了不知道多久,卧室門開了,他半睜着眼,見父親收走了瓶子,将早餐放在書桌上,複又把門鎖上。接着,是父親離開家的聲音。
對啊,不管怎麽樣,他的父親還是要去上班,他帶的班明年高考,他很忙的。像小時候那樣,不管他自己在家多寂寞,在父親心中重要的都是他的學生。
邱月銘被困在家裏,桌子上的早餐散發出噴香的味道,可是他并沒有胃口,只躺在那裏,不想動。
他滿腦子都是敬鋒,想着如果敬鋒在,可能事情不會那麽難辦,但為什麽就發生在敬鋒出門的時候呢?他有些後悔沒把那本日記裝回來,可裝回來也只能當做證據被他的父親扔到他臉上對他進行羞辱吧。
窗外有鳥在叫,他也想出去,但是這個房子早些年被裝了防盜窗,堵住了出去的希望。不會一輩子都這樣被父親鎖着吧,一輩子都見不到敬鋒可能是這世界上最糟糕的事了。
時間滴答滴答的在走,父親中午回來給他做了午飯,勸他吃他也不動,見他躺在床上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搖搖頭又出門了。
下午了,邱月銘覺得體力都流失得差不多了,飯菜也冷掉了,他終于坐起身,向這個他住了很多年的小房間的四周看了看。他高中時,在這裏找回了迷失的自己,那曾經的記憶似乎給了他一些啓迪。他拉開抽屜,在最深處的角落裏,找到一把小刀。
是啊,就是這把刀讓他認清自己是個喜歡疼痛的變态,或許也可以用這把刀結束這一切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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