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帝京暗流湧
安樂王府,肅穆巍峨,朱紅色的大門如今大大敞開,二十名威武家将值守門庭,透過大門遠遠瞧去,其庭院錯落有致,景色清幽,規制與皇室親王一樣,足見雲徽帝對九千歲曹衙的倚重。
“籲——”
馬兒驟然被勒停,王府之外,猝然跳下一個藍袍官爺,赫然正是禁衛營都尉劉平。
“來者何人?”家将瞧見劉平欲快步入府,當下攔住了劉都尉。
劉都尉急聲道:“下官禁衛營都尉劉平,有要事求見九千歲,還請将軍代為通傳。”
“在這兒候着。”家将冷冷丢下一句話,快步走往內堂通傳。
不一會兒,家将便從內堂走了出來,對着劉都尉道:“王爺今日身體不适,不便見客,還請劉都尉改日再來。”說完,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書信,“對了,這是王爺給劉都尉的信。”
劉都尉接過信來,正欲打開,家将驀地按住了他的手。
“還請都尉大人回去再看。”
“諾。”劉都尉應了一聲,小心将信收在懷中,拜離了安樂王府。
待劉都尉回到禁衛營前堂,還沒來得及打開信一看,便響起了禁衛小兵的聲音。
“大人,不好了,城郊城隍廟昨夜起火,出人命了!”
劉都尉愕了一下,急問道:“死了幾個?”
小兵回道:“據報,七人,全部被燒得面目全非。”
劉都尉臉色一沉,揮手示意小兵先退下,仔細算了又算,上官勻昨夜帶人出去至今未歸,剛剛是六個人,那第七人若是祁子鳶,又怎會起火一起死?
想到這兒,劉都尉急忙拿出懷中信箋,只見其上寫道——善後不妥,提頭來見。
劉都尉只覺得一陣冷汗從背心處鑽了出來,顫然将信件燒個幹淨,接連倒吸了好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從蠱蟲出現開始,劉平的心就沒平靜一刻。當初不該起了貪念,與晉國約定合謀,本以為傍上了安樂王,将所得金銀獻上,可以在安樂王的護佑下,脫離晉國控制,安心終老,卻沒想到安樂王昨日送他的人情,竟會變成今日這般田地。
禁衛營平白少了六人,可不是小事,本來今日要去與安樂王商量此事,可是安樂王避而不見,如今看來他是想抽身事外,坐看禁衛營如何善後?
得罪了晉國,只怕那些小蟲子會糾纏他一世,若是得罪了安樂王,他的一世只怕只剩下幾日光陰。
劉都尉憂心忡忡,思來想去,只悔昨日怎的不親自出手,派了個成事不足的上官勻解決祁子鳶,才惹來今日這些棘手事。
昨日他沒有就地解決祁子鳶,是看出九千歲不想涉事其中,所以才會把人頭送來禁衛營,讓他處理善後。所以劉平讓祁子鳶告假離營,若是祁子鳶死在告假期間,便一點關系都扯不上九千歲。這時,只要順水推舟的給子鳶安一個罪名,說此人勾結巫人,意圖禍亂臨安,然後請旨清查臨安內外,将藏匿的其他晉國人一網成擒,從此便可高枕無憂。
可是,為何事情會變成這樣?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劉都尉越想越煩,可是煩心事越來越多,這一刻的安靜瞬間又被來通報的小兵打破。
“何事如此慌亂?”
“在這七具焦屍上發現了……咱們禁衛營的腰牌……”
劉都尉急問道:“幾枚腰牌?”
“七枚。”
劉都尉的眉頭終于可以舒展開來,揮手道:“傳我命令,妥善處理屍首,你先退下。”
“諾!”
看着小兵退出前堂,劉都尉終于可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七枚腰牌出現,那證明這七具屍體之中,必定也有祁子鳶的,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且先不管這城隍廟之火是如何燒起,只要這祁子鳶死了便好。
劉都尉想到這裏,當下走到案邊,提筆沾墨,在折子上疾書今日之事——說的是校尉祁子鳶勾結晉國巫人禍亂,事情敗露,連夜脫逃。校尉長上官勻帶人捉拿,遇到祁子鳶奮起拒捕,在城隍廟死鬥一夜,最終不慎撞倒城隍廟中燭火,盡數殉職。劉平請旨清查巫人,搜查臨安,務求臨安安寧,不再有巫人作亂。
寫罷,劉都尉陰陰地一笑,喃喃道:“從今往後,我還是大雲的禁衛都尉,晉國人,你們再也使喚不了我了,哈哈哈哈。”
雲晉兩國素來交惡,隔個幾月,邊關總能傳來烽火戰報。雲徽帝最恨晉國滋擾邊境,更惡晉國巫人蠱蟲害人,當接到這本折子,當即下令禁衛營上下徹查臨安城中巫人。
劉都尉聖旨在手,自然不敢怠慢一分,馬上下令禁衛營上下搜城。
一夕之間,臨安城人人自危,禁衛營人馬氣勢洶洶地往來巷陌之間,打破了臨安城的平靜祥和。
一彎虧月爬上樹梢,幾片薄雲飄渺天際,臨安青樓柳巷,最終還是成了禁衛營人馬搜查之地。
醉今宵,醉生夢死,酒酣,歌舞正歡。
“今夕共君醉,歡夢常缱绻。勸君再一杯……”蘇折雪提着酒壺,臉上染着七分醉色,游走于尋歡客之間,一邊哼着小歌,一邊媚笑着給尋歡客斟酒,可這歌兒還沒唱完,便被突然闖入的禁衛營人馬給打斷了。
老鸨笑臉迎了上去,“幾位官爺,咱們這兒可是尋歡之所,可別這樣殺氣騰騰地闖進來,吓壞了我們這兒的姑娘事小,若是驚擾了其他公子的興致,可就是事大了。”
“禁衛營搜查巫人,在場衆人,一個也不許離開醉今宵!”當先的校尉拿出腰牌,大聲一喝。
蘇折雪笑容一僵,下意識地往後堂看了一眼,快步迎了上來,笑道:“官爺就算是辦案,也聲音小些,真驚擾了你們惹不起的人,誤了你們的仕途可就不好了。”
校尉忍不住多看了蘇折雪幾眼,臉上忍不住浮了笑容,“蘇姑娘莫怕,我等也只是照例搜尋。”
“就算是照例,那也要小聲一些。”說着,蘇折雪伸手勾住了校尉的頸,湊過酒壺,柔柔地給他喂了一口小酒,“吓壞了人家的小心肝,折雪賺不了錢了,看媽媽不撕了你的嘴,以後可就喝不了這樣的美酒了。”
酒汁下肚,也不知是酒醉人,還是人醉人,校尉只覺得雙腿微軟,手掌忍不住在蘇折雪腰上摸了一把,笑道:“蘇姑娘教訓得是,是我唐突,唐突了。”
蘇折雪笑然再喂了他一口酒,拉着校尉坐在了席間,“這兒都是相熟的恩客了,大人就算是盤查,也小聲些,別壞了折雪的生計,害折雪日後少了恩客。”
“那是!那是!”校尉連連點頭,吩咐其他禁衛營小兵盤查,“有禮些,別惹蘇姑娘不快。晉國巫人定不會有戶籍在身,你們一一按着冊子盤查戶籍,若有說錯者,帶回禁衛營審問。”
蘇折雪微微一笑,給老鸨遞了一個眼色。
老鸨點點頭,刻意提高了聲音道:“幾位官爺慢慢盤查,容我去廚房吩咐一二,給諸位官爺上些酒菜,待官爺們辦完公事,吃飽喝足了再走。”說完,老鸨退去了後院。
“有勞媽媽了。”校尉大笑說完,勾住了蘇折雪的肩頭,指尖不斷在她肩頭□□的雪白肌膚處摩挲,“蘇姑娘這兒當真是個妙境,看來日後我也要多來捧捧場了。”
“大人願意來捧場,折雪自當好生伺候。”說着,蘇折雪索性偎入了校尉懷中,笑吟吟地看着校尉——只見校尉眸光迷離灼灼,早已昏天旋地,不知身在何處了?
校尉在蘇折雪的誘惑下,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手指也越來越放肆,竟不顧這是前堂,衆目睽睽之下竟拉開了蘇折雪的衣帶,邪笑問道:“不知道與蘇姑娘共度良宵,要花多少金銀?”
蘇折雪眨了下眼,紅着臉按住了他的手,“只怕官爺你買不起。”
“就算是傾家蕩産,我也要與蘇姑娘良宵一夜,只須姑娘一句話……”
“傾家蕩産?”
蘇折雪淡淡一笑,環視前堂衆人,那些人眼底滿滿的都是妒忌之火,卻也藏着期待之火,在臨安想與蘇折雪共度良宵之人實在是太多太多,可是老鸨那關總是過不去,沒人知道究竟要多少金銀才能換取蘇折雪一夜銷魂。
“只怕你傾家蕩産,也買不起蘇姑娘一刻!”忽然聽到一聲厲喝,校尉興致被壞,當下氣急敗壞地從座上跳了起來。
“你是什麽……”校尉的話才說到一半,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連忙抱拳道,“不知道沈少将軍在此,卑職失禮,卑職失禮。”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鎮國大将軍獨子,少将軍沈遠。
少年得志,意氣風發,只見他劍眉星目,眉宇之間,英氣勃勃,穿了一身箭袖輕甲,現下在堂中一瞧,宛若天上神将,容姿翩翩。
沈遠往蘇折雪瞧了一眼,蘇折雪恰到好處地露了一個委屈的笑來,低下了頭去,系好了方才被扯開的衣帶。
沈遠只覺得妒火中燒,走上前去,狠狠地給了校尉一個響亮的耳光,“告訴劉平,今後再有禁衛營之人來醉今宵亂場子,來一個,我打一個!”
“可是卑職是奉旨查……”
“有本少将軍在此,會有什麽賊子敢來醉今宵?”沈遠再給了校尉一個耳光,“滾!”
“諾……”
校尉當下覺得顏面盡失,連忙招呼着手下,速速離了這兒。
沈遠大步走到蘇折雪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半是怪罪,半是心疼地道:“下回再也不聽你話,醉了就算睡在這兒,也不會再去後堂歇息,免得那些不識擡舉之人,再來輕薄你。”
“沈少将軍言重了,折雪受寵若驚。”蘇折雪低頭福身一拜,恰到好處地抽回了手來,“将軍莫怒,容折雪進去後院沐浴換身衣裳,再回來給将軍一舞助興,可好?”說着,湊近了沈遠,笑道,“方才那漢子的味道,真臭,折雪怕熏到了沈少将軍。”
沈遠咧嘴一笑,點頭示意可以,看着蘇折雪走入了內堂。
老鸨與蘇折雪擦身而過,看了看禁衛營之人早已走個沒影,不由得嘆息道:“這些個官爺走得沒影了,老娘張羅的酒菜該怎麽辦?”
沈遠笑道:“媽媽莫急,一切算本少将軍的賬上,方才還得多謝媽媽,喊醒了我,不然蘇姑娘的便宜要被那臭小子給占盡了!”
老鸨搖頭笑道:“這年頭,讨生活不易啊,折雪與我皆是弱質女流,日後還需仰仗沈少将軍多多關照了。”
沈遠笑道:“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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