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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院子前面的小路走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身後不遠處似是有雙眼睛正盯着自己。
滄黎将手一背,狀似散步,又走了幾步便轉身往回走,頓覺那盯着他的目光躲了起來,氣息也小心隐藏了,但滄黎仍是感覺出那是一股妖氣,不禁皺眉。
昆侖山是個靈氣充沛的地方,自來就是修煉的好去處,但一般小妖、小怪都自有洞府,也有山神和鎮守的仙官管理,并不敢随意與人類接觸。
但這股妖氣竟然會跟在他身後,想來必定是有所圖。
他正低頭思索,蔣仲谷迎面走了過來。
“滄黎兄?”
“哦,”滄黎擡頭,神色頓時斂起:“這地方果真是幽靜,修煉、修行都是好去處,那貓妖倒是會選。”
蔣仲谷樂呵呵點頭到:“這四周景色不出奇,平日人跡罕至,常年都只有我與師傅為伴,不過……”他眨眨眼睛輕聲道:“這樣才最好,免得師傅作法念咒的時候吓着別人。”
“做法念咒?”
“是呀!” 見滄黎面露不解,蔣仲谷便大略與他解釋一番。
原來這裏因處在昆侖山下,沾着仙氣,卻又陰寒,所以也常有不得投胎的冤鬼、怨鬼出沒。
冤鬼、怨鬼因為死前怨氣太過,有心願未了,所以游蕩在人間,希望能找到替身完成願望,這樣一來,這附近的幾個小村子就成了被這些鬼魂禍害最重的地方。
他師傅就常出去捉鬼,回來之後再開壇超度,幫這些孤魂野鬼盡快投胎。 但這畢竟不是平常事,常人見了不免要心生恐懼。
滄黎點點頭。 他其實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解這小道士既然知道這地方鬼魂常出沒,按理亦應該能感知到剛剛的妖氣,但見他卻是沒事人一般,卻不知是因為什麽。
蔣仲谷說完這些,見他臉上神色略微凝重,以為他是害怕,便安慰他:“滄黎兄也不用怕,這些鬼魂雖說要找替身,但你身上有我的降妖伏鬼咒,他們是得不了手的,盡管放心就是。”
滄黎忙裝作釋然,連連道謝。眼角卻瞥見不遠處的草叢一動,有什麽東西從裏面一閃而過。
蔣仲谷這時想起自己念經之前滄黎的問話,又道:“我今日要去百裏村一趟,恐怕晚上很晚才能回來……”
滄黎一愣:“你不到城門去了嗎?”
蔣仲谷臉上一紅,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蔔卦賣符只是想攢些銀錢修葺一下清音觀,不過,昨天你給的那些已經足夠了,還有剩餘呢!……”
他自小跟着師傅雖是學法術,卻并不以此賺錢,自來生活清貧慣了,只是因為要到夏季雨水多的時候了,才去擺了個蔔卦的攤子,想要賺點銀子好将清音觀的三間屋子好好修一修,省得下雨的時候自己接水的盆子又不夠,也更怕雨水浸壞了火德星君的神像。
聽他這麽一說,滄黎心中倒是起了個主意,也沒留意他後面的話,等他話音一落,便立即将修清音觀的事一力承擔下來,只讓蔣仲谷自去忙,自己也正好在這裏等着家仆。
這三間屋子在滄黎眼中連他彤華宮裏的倉庫都不如,正好借着這機會來個大變樣,也省得總是用法術換來換去的麻煩,還有露餡的危險,更何況他這一次本就是私自下凡游玩,幻術用得太多容易讓上面的人知道,到時真要論起天條來,難免要怪罪,罰他個百八十年的修為就實在不合算了。
等蔣仲谷背着他那破布袋子的百寶囊走得遠了,滄黎左手攤平,眨眼功夫掌心中便見立着兩個拇指般大小的童子,一臉嚴肅,恭恭敬敬行禮道:“仙君有何吩咐?”
清音觀的年代已經考證不了了,只能從這不斷修葺的房舍中知道它的确是很老、很舊、很破,修繕起來怕是比新蓋一座院子都要費力,但滄黎不想蔣仲谷疑心,也只能将就着在這三間破屋子的基礎上盡量收拾得更妥當、舒服而已。
這可着實讓人難辦。 既不能沒有了原來的模樣,又得讓仙君看着順眼,住得舒服,玄儉、玄青忍不住也要抱怨:“仙君幹嘛空着好好的彤華宮不住,非要住這裏啊……” 等兩個小童子施了法術,召喚來一衆仙奴,大家也忍不住抱怨:“仙君幹嘛不重新建一座大廈廣院,非得住這裏啊……”
對于這些腹诽,仙君滄黎一概當做不知道,舒舒服服窩在院外的一張藤椅上,一邊喝茶一邊監工。 到底仙奴辦事非同一般,凡人個把月才能做完的工,只不過一天就都差不多了。
房梁自然是要換成最上好的楠木,房頂上的瓦也是現下人間最結實耐用的青瓦,門窗一律上了新漆,腐朽的門樞也換了新的,缺了牙兒的供案、折了腿的木椅全都修補好了,連院子裏那口井的井沿都重新砌了一遍。
玄儉更是仔仔細細的将仙君要用的床褥鋪整好,最後再在屋裏熏上蓮香、擺上茶葉,才退出門外,躬身對合着眼休息的滄黎道:“仙君,都收拾好了。”
滄黎嗯了一聲,把手上的白玉茶壺遞給他,眼角向左前方瞥了一瞥,空出來的左手瞬間屈指成爪,往那方向一抓,但見草叢中一個小小的白色東西嗖的一下被他控在手中,原是一只白鼠。
滄黎咦了一聲,眉毛挑起來看着在眼前化作人形的少年,笑起來。
那少年膚白勝雪,兩眼如點漆,看摸樣不過是人間十三、四歲的年紀,手腕、腳踝上還帶着精巧的小金鈴,一動起來就發出叮叮鈴鈴的細小聲音。
此刻少年正瑟縮着看着眼前氣勢壓人的男人,神色中掩飾不住的驚恐。 滄黎探出了點兒身子,一手支着下巴,玩味的看着少年,另一只手手指在他眉心點了一下,淡淡道:“呦!兩百多年的修為了呢!怎麽,跟着我是要食人元陽來修煉嗎?”
少年連忙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要跟着我?”滄黎捏着少年下巴笑着問。
少年一對上滄黎的眼睛就打了個哆嗦,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你是,是仲谷哥哥的朋,朋友嗎?”
“恩……是啊!”滄黎放開手繼續道:“看樣子你也是啊!”
少年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又問:“你是什麽妖?”
“妖?”
“我知道,你也是妖,你法力很高!”
“哦!”滄黎眯起眼睛想了想,道:“我是貓妖!”
少年一聽見貓,立刻往後退了一步,嘴唇抿得緊緊的,警惕的看着滄黎。
“現在輪到我來問你,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接近仲谷?” 少年略微猶豫了一下,覺得眼前這男人的法力比他強大不少,就算自己不如實說,估計他也有辦法知道,便乖乖道:“在下辛元。”
“恩,還有呢?為什麽接近仲谷?”
“……”辛元又抿起嘴唇不說話了,白淨的小臉上微微泛出些緋紅來。
滄黎哈的一笑,心裏已經有了數,也不再追問,只眯起眼睛、冷着神色定定的看着辛元,周身法力蒸騰而起,壓迫感十足。
辛元這點修為自然抵不住滄黎的氣勢,在男人強大的氣場壓力之下額頭上冷汗都細細的冒了出來,卻仍是不開口,只是雙眼裏已經有了委屈的濕意。
滄黎覺得吓唬的也差不多了,稍稍收斂道:“那好吧,既然都是仲谷的朋友,我也不為難你了,不過,你不可将我的真身告訴仲谷,否則,我一定會殺人滅口!” 辛元兩眼一瞪,一副我才不怕死的神情。
滄黎又道:“哦,忘了跟你說清楚,我會殺了仲谷滅口的……”
辛元大驚。
“不過,你也不用怕,我也只是想跟他做個朋友,只要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不會對他不利。”
辛元想了想,勉強點頭。
滄黎目的達到,便露出親和的笑臉來,又和辛元聊了好一會兒閑話,将仲谷的喜好、過往探了個八九不離十,這才讓辛元走,不過為了顯示自己其實還是抱着非常友好、善意的心的,走之前送了一顆養元丹給他。
這養元丹是太上老君煉丹時拿多餘的仙草練出來做人情的東西,在天界自然沒有多稀奇、金貴,但對于下界努力修煉的小妖來說,卻是難得的好物,一顆養元丹能抵五十多年的功力,關鍵時刻還能保住內丹不受損,實在是個能救命的好東西。
辛元簡直不敢相信,滄黎竟會将這樣的好東西送給自己,一雙眼在那養元丹和滄黎的臉上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圈,才終于怯生生的伸手拿了,轉身化出原形,在草地上鑽走了。
滄黎又靠在藤椅裏,捏起兩個核桃在掌心上把玩,閉目想起剛才辛元白皙的臉上那一抹淡極了的嫣紅,竟是覺得有些意猶未盡似的。
少年人特有的那一副纖細、柔韌的小身骨正是他平日裏最喜歡的,若不是仙妖有別,剛才怎麽也不能就那麽輕易讓他走了的。
真是有些可惜了呢! 滄黎心中略微感嘆,兩指一用力,“啪”,一顆核桃應聲裂開,裏面的核桃仁完整的露出來,仙奴連忙上前将那核桃接過手來,小心剝出果仁放在滄黎手邊的小蝶上。
“仙君仙君,茶飯準備好了。”玄青還未到滄黎身前,要說的話就已經說完了。
“嗯……”滄黎答應了一聲,站起身,往院子裏去了。
不知怎麽的,想着小白鼠精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想起小道士說過的那些話來,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
等到仙奴将剩下的飯菜都收拾了,天也已經黑透了,蔣仲谷卻還是沒有回來。
滄黎看了看天,玄儉立即又在院子裏添了兩只燈籠,照得黑夜都如白晝一樣,又在石桌上擺了兩樣水果。
到底是被人伺候慣了,滄黎想着以後多少是要跟蔣仲谷再相處一段時日,不留一個稱心的小童那是不行的,便招招手,将玄青、玄儉叫到自己的跟前來。
這兩個小童年歲相同,玄青跳脫活潑,玄儉寡言謹慎,各有各的好處,滄黎來來回回在他們臉上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拿定主意留誰不留誰。
玄青被看得發毛,到底是忍不住了,直接伸長了脖子問:“仙君仙君,你這樣看着我們做什麽?” “那就你吧!”滄黎一指玄青。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妥妥的,故事已經收尾了,所以請放心入坑,坑定不會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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