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玖荷從睿王府出來, 又在路上買了兩塊點心,這才往客棧去了。

只是陶行卻沒在屋裏, 他能去哪兒呢?還是等不及自己先出去吃飯了?可是他又不是這樣的性子。

玖荷皺着眉頭,把點心放在外頭的小桌上,這才發現桌上有張字條,陶行的字兒。

姐姐受了驚吓,病重不得起床, 我去國公府看看她。

呸!

玖荷一巴掌就拍在了桌上, 這騙誰?她那麽多心眼,在太後面前還有膽子誣賴他們, 她能受了驚吓, 還吓得起不來床?

怎麽都不可能!

可是玖荷一邊氣憤,一邊又覺得陶行太容易上當受騙,陶依依嘴裏什麽時候有過實話?她一邊想着,手下卻沒停,把老夫人給她的家法拿在手裏, 打算往國公府去了。

這次她打算連陶行也要打兩下,當初說好的留在客棧裏頭哪兒都不能去!國公府不管是誰來都不能回去,他怎麽就全忘在腦後了!

早上玖荷一出去,大老爺差來打探消息的人就回去禀報了。雖然一開始大老爺說不用齊太君操心,但是齊太君又怎麽可能不插手。

母子兩個合計一番, 齊太君覺得陶行怕是已經厭惡了方媽媽跟黃媽媽兩個,又想原先住在她後院的時候,瑛絮跟他們倒是一直都沒撕破臉, 加上她又是溫溫柔柔一個女孩子,便叫瑛絮來客棧找了陶行回去。

果然正如齊太君所料,瑛絮不過焦急說了兩句話,陶行便跟她回去了。

這會兒他們已經進了國公府的大門,瑛絮陪着他一路穿過二門,往齊太君的院子去了。

“你姐姐掙紮着出了宮便走不動路了,姚媽媽吓得跟什麽似的,急忙帶她回府,又去請太醫瞧病,說是受了驚吓,現在還下不來床呢。”

陶行聽見這話,果然一臉的焦急,連腳步都加快了兩步,道:“趕緊去看看她。”

瑛絮一臉的焦急,只是心裏什麽滋味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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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驚吓?昨天中午回來睡了一覺,起來便是晚飯時候了,因為中午沒吃,晚飯還比平常多吃了一碗,聽說回房之後還吃了山楂丸消食。

陶行嘆氣,又看了看瑛絮通紅的臉色,還有頭上一圈細汗,以為她是着急來着,又道:“我昨天回去也給魇住了,後來還是玖荷給我找了大夫,喝了藥才睡下的。”

瑛絮看着陶行,臉上的表情有點難以樣表,這位表少爺的心思……真是單純到了極點。

她心裏生出點同情來,只是……齊太君的院子到了。

瑛絮收斂心神,帶着他匆匆往裏頭走。

路上不管是婆子還是丫鬟,看見陶行都是笑眯眯的說一聲“表少爺回來了”,要說這一幕其實是齊太君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叫陶行感受一下衆星捧月的感覺。

只是瑛絮餘光掃了掃陶行,他似乎一點都沒察覺,齊太君這動作,倒像是給瞎子抛媚眼了。

兩人又到了齊太君院裏最後一進。

陶依依來國公府不過半個月,就已經搬了兩次家了。

先是住在齊太君後院的西廂房,住了十天出頭,一直到玖荷帶着陶行出府。

後來搬去花園子裏的秀樓,跟齊家的姑娘們擠在一起,住了三個晚上,到邊關捷報傳來,又搬回齊太君後院。

不過跟她當初想的不太一樣,沒住到正房裏頭,依舊是原來住過的西廂房。

陶依依躺在床上,看着床邊的梅花小茶幾上那碗已經放涼的苦藥湯子,默默的嘆了口氣,視線又落在了齊太君臉上。

齊太君往日會繃着嘴角,看着稍稍年輕一點,只是這會兒她不知道在想什麽,全然沒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松了下來,整張臉都松垮垮的,不僅是嘴角,連眼角都掉了下來,看着老了老幾歲。

“來了!表少爺來了!”

報信的媽媽進來說了一句,齊太君回過神來急忙端了碗,湯匙在裏頭攪了攪,盛了一勺湯藥,喂給了陶依依。

陶依依張嘴,心不甘情不願喝了下去。

藥湯涼了之後越發的苦了,又是這麽一勺一勺的喝下去……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浸透了。

瑛絮帶着陶行進來了。

又是一勺湯藥喂在了陶依依嘴裏。

“你這孩子……來京裏不過十來天,就遇見這麽多事情,”齊太君嘆氣,“回頭見了你祖母,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賠罪了。”

陶行走到兩人身邊,叫了一聲“外祖母”,又去看床上躺着的姐姐。

齊太君見果然把他騙了來,嘴角不由得翹了翹,高興之餘又覺得這等孩子真是好拿捏,又覺得大老爺出的這計策真是好,陶行回了國公府,玖荷——玖荷送去睿王府,還能跟睿王爺拉拉關系。

又想陶家要是晚點進京就好了,行哥兒如此好騙,怎麽都能被她攥在手裏。

丫鬟搬了圓凳過來放在床邊上,陶行坐了下來。

臉上有點別扭,“你好些了沒有?”

陶依依半低着頭,眼神也不跟他對視,只小聲道:“喝了藥好多了,就是沒什麽胃口,吃不下飯。”

齊太君又從丫鬟手上接了溫水過來讓她漱口,末了給她擦擦嘴,又塞了個蜜餞在她嘴裏,笑道:“去去苦味兒。這是京城的老字號芳草齋的,當年你們母親就愛吃這個。”

果然陶行的警惕心又去了三分,陶依依看在眼裏,默默的都學了起來。

幾人說了幾句閑話,陶行看見陶依依精神還不錯,道:“既然姐姐沒什麽事兒,我先走了。”

不管是半靠在那裏裝病的陶依依,還是坐在床邊一臉慈祥的齊太君,都是面色一僵。

齊太君笑了兩聲,道:“你看看外頭的大太陽!等一會吃了中飯,稍稍歇一歇,避過這日頭,我差人送你回去!”又道:“你們姐弟兩個又這些日子沒見了,好好說說話。”

陶行有點猶豫,齊太君急忙叫上了在井水裏頭浸過的西瓜上來,道:“吃兩片再走。”

一路過來的确是有點渴了,況且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貪涼,再說已經到了盛夏。

陶行伸手拿了一片西瓜。

齊太君笑了笑,“我年紀大了吃不得,你們兩個也別多吃。”

陶依依嗯了一聲,齊太君看了陶行一眼,又道:“沒兩天便是宮裏皇祖太妃的生辰了,我已經遞了牌子進去,到時候帶你們一起進去。說起來你們也要叫她一聲姑姥姥的。她最是喜歡孩子,見了你們肯定喜歡。”

陶依依激動的連呼吸都急促了。

陶行不由自主抓了抓手臂。

左手臂,當日他被陶依依騙的在胳膊上割了好幾道寫血書,現在傷口正在收口,時不時的癢兩下。

只是這一撓,就叫他想起這傷口是怎麽來的了,又想起當日他們是怎麽出的國公府,還有玖荷囑咐他的事情……

陶行焦急的站了起來,道:“我得走了,玖荷一個人在客棧裏頭怕是要着急了。”

“她丢下你一個人出去,你——”齊太君說到一半,看見陶行的臉色,就知道說漏嘴了!

壞了!她心裏暗叫一聲,心想年紀大了,這兩日事情又太多,精神不濟之下竟然出了這樣的纰漏,當真是——

“你差人監視我們!”

陶行猛然間退後了兩步,看着床上的陶依依也覺得好像是裝的了。

雖然不過是瞬間,左右兩三個眼神的功夫,但是陶依依臉上的表情,還有齊太君懊惱的神色……

陶行氣得眼睛都紅了,沖陶依依道:“我真羞于跟你一母同胞!”又看齊太君,只是猶豫半天,還是将那句“為老不尊”咽了下去,道:“我這便走了。”

“吃了飯再走!”齊太君眼色一使,門上立即堵了兩個婆子。

陶行不可置信的回頭看齊太君,哪知齊太君躲開了他的視線,又重複一遍,“吃了午飯涼快一些我再差人送你回去。”只是卻不像第一次那麽從容淡定了。

嘴上這麽說,齊太君心裏卻想那會兒跟大老爺商量的,把玖荷拿在手裏,獻給睿王爺是第一位的,當下站起身來,笑道:“我去看看飯好了沒有。”

瑛絮上前扶着齊太君,待兩人出去,門便被關了起來,又有好幾個粗使的婆子守在門口。只是她們兩個還沒出去角門呢,就聽見後頭傳來一陣脆響,像是什麽瓷器被打碎了。

齊太君皺了皺眉頭,“叫老大過來!”

自打定下這計策,大老爺也不出門,整日就在家裏守着,聽見齊太君叫他,急匆匆過來道:“母親有何事吩咐?”

齊太君想起方才陶行那樣子,皺了皺眉頭道:“那丫鬟可不好惹……萬一睿王爺真的看上她了……吹了枕頭風,咱們可怎麽辦?”

大老爺很是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道:“這事兒我有經驗,母親放心。您想她不過一個丫鬟,還是奴籍,能怎樣?睿王爺最多也就是吃個新鮮,再說要是真被收了房,她哪兒還能出得了睿王府?睿王爺最多也不過在她面前做做戲,假意訓斥我們兩句罷了。”

齊太君思忖片刻,想起自己大兒子那一院子的通房,還有不少是別人送的,當下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聽見外頭有人道:“那丫鬟來了!”

大老爺嘻嘻一笑,道:“您就等好吧!”

玖荷出去的時候手裏拿着竹片,只是越想越生氣,又覺得國公府的人欺人太甚,拐去路邊的小攤,花二十文錢買了一根扁擔提在手裏,這才往國公府去了。

門口的小厮早就換成了大老爺的人,見她進來不過裝模作樣的攔了兩下,就将人放了進來。

國公府一進去便是一面巨大的漢白玉影壁,上頭刻着齊家的第一代國公一身戎裝策馬奔騰的樣子。

只是玖荷沿着影壁轉過去,立即就看見影壁後頭藏着一群粗使的婆子,見她過來,眼睛都能放出光來。

玖荷覺得不對,扁擔橫在胸前,立即想往後走,只是回頭一看,她進來的角門已經關了,一圈不下二三十個婆子圍了上來。

“好好好!”玖荷連“你們要做什麽”都不問,直接雙手緊握着棍子,“若是被你們捉到了,算我自己沒本事!”

領頭的婆子左右看了一眼,手一指道:“你不是一直說力氣最大,你先上!”

那婆子猶豫片刻,咬着牙沖玖荷撲了過去,只是玖荷早就已經擺好了姿勢,下手絲毫不軟,一棍子敲在那婆子頭上。

咚的一聲悶響,那婆子有點迷迷糊糊的晃了兩下,一抹頭上一手的血,驚慌失措叫了起來:“血!”又是一陣頭暈,連走路都有點虛了,急忙坐在一邊,手壓着傷口,連起來都不敢了。

玖荷笑了一聲,“誰來!”

領頭那婆子面上很是不好看,狠狠道:“我們一窩蜂的上來,我看你往哪兒躲!”

玖荷已經慢慢退到了影壁底下,背靠着影壁,勉強算是有個依靠,她舉了舉手裏扁擔,喝道:“一窩蜂也有個前後,我看你們誰先上來!”

衆人面面相觑,有點為難。

正僵持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笑聲,大老爺身邊跟着兩個小厮過來。

玖荷眼睛一瞪,“原來是你!”她握着棍子的手已經出了一圈的汗,黏膩膩的,一邊越發的用力,一邊想起她頭上的銀簪子,這一次……怕是真的要見血了!

她無論如何也要拉這惡棍一起陪葬!

旁邊有人從門房裏頭搬了椅子過來。

大老爺坐下,笑眯眯道:“正好前兩日才将家裏下人清點了一遍,我也給你說個實話,國公府一共一百二十七個婆子,我就是叫她們一動不動讓你打上一遍,怕也是你先沒勁兒。”

“我勸你乖乖束手就擒,省得白費力氣。”

玖荷一點不見氣餒,深吸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一些,“那你先叫我打上一遍再說!”

大老爺看她這個樣子越發的心癢難耐了,只是想起睿王爺來,又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道:“你這是何苦?”但是又想得讓她出出氣,至少……他們家裏的婆子得凄慘一些,這樣将來在睿王爺面前他們也好說話。

大老爺眼神一使,道:“還不快将她擒下!”

那幾個婆子聽見吩咐,又看平日裏一起做活的那人被打的頭破血流,臉上都露出猙獰之色來,道:“得罪了!”

大老爺一見又急忙道:“切不可傷了她!”

那些婆子都愣住了,一臉的為難,難道真讓她先把她們打上一頓,等她手足無力才能擒住她嗎?

玖荷笑了一聲,眼中已經有了決絕之意,“沒聽見你們老爺吩咐?還不快來!”

那些婆子咬咬牙,想着給大老爺辦事兒,事後怎麽也少不了好處,當下左右一看,有幾個膽大的就這麽沖了上來。

玖荷手上動作極快,下手也狠,又有三個婆子被她打破了頭,沒了繼續的能力。

玖荷叫了一聲痛快,沖着大老爺一擡下巴。

大老爺道:“你這是不見黃河不死心了?”

“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

大老爺想起睿王爺來,呵呵笑了兩聲,“的确是王法啊。”

他眯了眯眼睛,招收叫了小厮過來,低聲吩咐了什麽,那小厮匆匆跑了開來,不一會,玖荷就看見陸陸續續的有婆子過來,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圈。

一共一百二十七個婆子……她還在裏頭看見了黃媽媽跟方媽媽兩個,三人視線相交,那兩人都是得意一笑。

大老爺咳嗽一聲,又有婆子上來,只是玖荷又打了十幾個頭之後,手上漸漸沒了力氣。

大老爺笑了一聲,“我可數着呢,這才十九個,連零頭都沒到。你看看這第十九個,不過破了點皮,姑娘也別太憐香惜玉了。”

玖荷深吸了一口,挺直了腰板,手中的棍子握得更加的用力了。

又有幾個婆子上來,方媽媽跟黃媽媽兩個也在其列。

看見她們兩個,玖荷是新仇舊恨都浮了上來,原本已經力竭,見了這兩人,手上的棍子又虎虎生風了。

“也不知道你到底圖個什麽。”大老爺忽然道:“被睿王爺看上多少一件事兒,非得搞成這樣。”

睿王爺?

怎麽回是睿王爺,她早上才從睿王府出來,況且她跟睿王爺見了一共三次面,哪一次睿王爺的眼神都是坦坦蕩蕩的,從來沒有這個意思!

只是這麽稍稍一走神,她手裏的棍子便被黃媽媽抱住了,方媽媽跟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婆子猛地撲上來一左一右抱住了她的胳膊。

玖荷奮力掙紮起來,往方媽媽手上咬了一口。

一口便見血了,方媽媽手一松便躲了開來,只是她手上的棍子已經被人抽了去,方媽媽雖然走了,但是後頭又有婆子上來,玖荷再也沒掙脫開了。

大老爺笑了兩聲,站了起來,慢悠悠走了過來,語氣裏喊着點酸味,道:“還當你多麽的三貞九烈?聽見睿王爺的名字不也束手就擒了?”

“呸!”玖荷一口帶着血的唾沫吐在大老爺臉上,只是這血是才從方媽媽手上咬出來的。

大老爺吓得退後一步,差點摔倒,幸虧後頭小厮扶住了他。

大老爺面色陰晴不定,只是想着睿王爺暫時也只能忍了。他眼神一使,又有兩個婆子上來捏着玖荷的嘴要給她塞藥。

玖荷哪兒肯。

掙紮間又把一個婆子的手指頭差點咬斷了,又灑了兩顆藥,才有半顆藥化在了嘴裏。

玖荷只覺得身上漸漸沒了力氣,眼神不由得有點驚恐。

這還是大老爺第一次在她眼睛裏看出來害怕,當下哈哈大笑,“等你去了王爺府裏,就該感謝我了!”

玖荷軟軟的靠着影壁就要往下栽,又有兩個婆子上來扶着她,不遠處又駛來一輛馬車,大老爺一邊吩咐小心謹慎,一邊叫人将她扶到了馬車裏頭。

大老爺貼身的小厮上來道:“要不要給她洗洗?這一身汗的,看着這麽狼狽,睿王爺要是不喜歡——”

大老爺回頭就瞪了他一眼,“這是要獻給王爺的,我都不敢叫小厮擒她,不然哪兒費得了這麽大的功夫!”

小厮頭一低退了下去,大老爺指派心腹駕着馬車出去,又嘆了口氣道:“不能洗,這才是原封不動的送過去呢,你們什麽都不懂!”

睿王爺的下人在悅來客棧裏頭一共租了七間屋子,正如睿王爺吩咐的那樣,除了樓上樓下,剩下五家跟她都住在一層。

早上玖荷去了睿王府他們是都知道的,不過第二次出去去了哪兒他們不知道。

只是等了一會,都到了中午飯點還沒見人回來,領頭的那人有點忐忑,急忙叫了手下來問。

“原以為是中午吃飯去了,怎麽還不回來?”

幾人合計合計,又想他們是平興鎮過來的,又才跟國公府鬧僵了,否則也不會搬來客棧住,再說陶家在京城也沒什麽關系,這一位小少爺一位姑娘先後出去,能去哪兒呢?

領頭的那人一腳踢開玖荷那間屋子的門,進去一看,一切如常,各種東西都好好的規整着。

桌上還放着點心,上頭的油紙還沒拆開。

不過這麽一看,桌上還有張字條。

“國公府?”領頭的人眉頭一皺,想起早上那敲門的姑娘來,“壞了!怕是被人騙了!兩個人回去報信,剩下人跟我去國公府!”

玖荷不過吃了半顆藥,雖然當時不能動了,不過躺在車廂裏頭不一會便又有了神志。

但是手腳酸軟,依舊是不能動,而且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耳邊一會兒能聽見外頭喧鬧的聲音,又間或有人說話,但片刻之後又安安靜靜的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努力睜開眼睛,只覺得漆黑一片,似乎又有兩個黑黢黢的身影在她旁邊。

她死死咬着下唇,只希望疼痛能叫她清醒一些,可是無論怎麽用勁兒,也不過是輕輕搭在唇上,別說咬破了,連牙印兒怕是都沒有。

玖荷又努力動手,想從頭上把那簪子取下來,這樣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可是這胳膊上頭就跟墜了千斤的石塊一樣,怎麽也擡不起來。

她嘴裏發出含含糊糊的聲音,眼角不停地有眼淚流下。

“現在知道怕了?”

車廂裏仿佛還有兩個人。

玖荷雖迷迷糊糊的,耳邊聲音也是時斷時續,不過這一聲她聽得清清楚楚,當下一震,停了動作,渾身繃緊什麽動作都沒有了。

又是一聲輕笑。

玖荷能動的只有手指頭,雖用盡全力,不過在旁人眼裏只是輕微的抖動,那兩個婆子冷笑一聲,轉過頭去又聊起天來。

馬車從國公府出來,往睿王府去了,雖然這兩家都在內城區,不過一個在內城區的東邊,一個在西邊,馬車正走到一處路口的時候,迎面過來一隊騎着馬的士兵,風塵仆仆的像是趕了遠路回來。

因為要去睿王府,除了趕車的,車轅上還坐着大老爺的心腹。

他在府裏就被人捧着,出去仗着國公府的權勢也都是得意至極,要被人尊稱一句“大管事”。

大管事冷笑一聲,想着這是國公府的馬車,又看前頭那一隊士兵也不像是什麽有身份的人,道:“不用讓!”

哪知道前頭那一隊士兵雖然是慢悠悠的騎着馬,但是也沒讓,連缰繩都沒拉一下,就這麽過來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那車夫急忙一甩鞭子,又拉了缰繩,将馬車一側,停了下來,大管事破口大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定國公家裏的馬車!”

為首的士兵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聽見有人這麽罵他,居然給笑了,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大管事吓了一跳,方才這人坐在馬背上不顯,跳下來才發現這人寬肩長腿,身材極其魁梧,身長怕是連八尺都有了。

大管事立即慫了,只是想着國公府,又想着他們這是要去睿王府,當下又挺直了脖子,道:“你要做什麽!這車是定國公府上的車子,人要送去睿王府,你識相的趕緊把路讓開!否則有你好看!”

這次不僅是領頭的那漢子笑了,連剩下那二三十個士兵也都笑了,一起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怎麽好看?你給我們示範示範?”

眼看着那一隊五大三粗,身上還穿着輕甲的士兵就朝他們走了過來,車廂裏兩個婆子也跳了下來,一個迎上去沖着為首的大漢道:“幾位兵老爺,車裏是睿王爺的小妾。”

另一個婆子則跟大管事抱怨了一聲,小聲道:“還敢生事兒?若是一會藥醒了,耽誤了大老爺的差事,我看你回去怎麽交待?”

為首的大漢原本都牽着馬讓開了,只是聽見後頭這一句話,皺了皺眉頭又擋在了路中間。

玖荷正好這個時候醒了過來,藥效似乎又減退了一些,車廂的簾子被拉開一條縫,裏頭似乎沒有了人。

玖荷用盡全身的力氣将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奮力往自己指肚一戳,一陣疼痛過去,她覺得自己又清醒了一些。

“啊!”

她想喊救命,可是最後出口的不過是一聲嘶啞的低喊,連喊的是什麽都聽不出來。

可是外頭那大漢聽見這聲音就跟見了鬼一樣,兩步走到車廂後頭一把将簾子扯了開來,立即就看見躺在車廂裏頭,一身狼狽,淚如雨下的玖荷來。

見那大漢進去車廂,國公府的四個下人吓得跟什麽似的,齊齊就想跑過來,只是立即上來一排士兵,将他們團團圍住。

“都給我抓起來!”大漢探出頭來喊了一聲,立即跳上了車廂,将玖荷扶了起來,又抱在懷裏。

玖荷這會神志還是不太清楚,恍惚間只覺得有人近身了,而且這個氣味……這個手勁兒,這個感覺……肯定是個男人。

她眼淚如同雨下,咬着牙就握着簪子往這大漢的胸口刺了過去。

只是這大漢身上還穿着輕甲,簪子刺在護心鏡上,發出一聲響,立即就彎了。

一擊不中,玖荷再也拿不住簪子了,咣當一聲,這已經沒有用處的簪子掉在了地上,玖荷口中喃喃道:“你們不能這樣,我是嫁了人的!”

但是這聲音小到必須貼着耳朵才能聽見。

那抱着她的大漢聽了個一清二楚。

他臉上的表情立即奇怪起來。

憤怒中又有後悔,狂風暴雨之後又變成了堅定。

他握着玖荷的手貼在唇邊親了親,又把她指肚上那一點點血跡舔了個幹淨,最後貼在她耳邊道:“不怕,我回來了,我給你報仇,再不叫人欺負你!”

說完沒忍住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

“你那個沒什麽用的相公,還是丢了的好!”

玖荷被人抱在懷裏,還是兩輩子的第一次,她又驚又怕,可是又一點力氣都沒有,終于在察覺到有東西貼在她頸間之後,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

大漢愈發的心疼了,想給她擦汗身上又沒帕子,想出去趕車卻又不想把人放下。

半晌他終于沖車廂裏攤出個頭來,“來個人駕車!都綁起來!回府!”

那些士兵立即行動起來,拿了麻繩将這四個人綁在一起,卸了他們的下巴防止他們亂叫。又有人上來趕車,只是剛走了兩步,就又被人攔住了。

“你們要做什麽!把人給我留下!”

那大漢抱着玖荷越看越喜歡,耳邊又傳來這麽一聲吼,雖然有點耳熟,不過他現在心思全然不在這個上頭,竟然沒聽出來是誰。

馬車停了下來,大漢眉頭一皺,一手還抱着玖荷,一邊就探了身子出來。

“睿王爺!”

匆匆趕來的正是睿王爺,他得了消息也顧不了許多,點了一隊侍衛就一路追了過來。

睿王爺看見被人抱在懷裏,明顯暈了過去的玖荷,氣得臉都青了。

“廖紀安!”

廖将軍把玖荷放在了車廂裏頭,跳了下來,兩步走到了睿王爺面前。

“睿王爺好興致!”

“廖将軍怕是偷跑回來的吧,小心陛下治罪!”

一個是才立了大功的廖将軍,一個是皇帝的生父睿王爺,不管是廖将軍的手下,還是睿王爺的心腹,都一聲不敢吭,靜靜立在一邊。

不管一會兒要幹什麽,都得等這兩位說清楚了才能動手。

不管是侍衛還是士兵,手都按在了刀鞘上。

廖将軍跟睿王爺眼神交錯,空中似有電閃雷鳴劃過。

“人給我!我當做今天沒看見你!”睿王爺鐵青着臉色道。

廖将軍雖然一臉的塵土,整個人都黑了不少,不過他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分外的醒目。

“陛下知道!”

睿王爺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氣道:“你這是要跟我作對了?”

廖将軍想起方才那婆子說車廂後頭的是睿王爺的小妾,眼神立即變得淩冽起來,“是你跟我做對!”

睿王爺道:“人給我!”

廖紀安卻不想跟他繼續糾纏下去了,裏頭玖荷明顯是給人喂了蒙汗藥,又是一身的汗,得趕緊帶她回去洗漱,還得找大夫前來,他是一點跟睿王爺扯皮的功夫都沒有。

只是心中氣憤難耐,怎麽也得罵一句。

“你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來禍害人家小姑娘!還欺負到我頭上,我廖紀安怕過誰?你這是找死!”

“你才——誰說——”睿王爺一句話轉了兩個意思,卻一個都沒說出口,最終問出來卻是第三個意思,“你頭上?那姑娘你認得?”

廖紀安冷笑了一聲,“我媳婦我不認得?早就聽說睿王爺欺男霸女,今兒總算是見識到了!”

這下輪到睿王爺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廖紀安,聲音小的像是怕吓到自己,“你媳婦?”

廖紀安很是驕傲的點了點頭,卻在睿王爺不注意的時候,忽然一個手刀将人劈暈了。

“王爺!”那一群侍衛立即拔了刀出來,不管不顧的就要沖上來。

廖紀安呵呵一笑,立即接住了已經軟倒的睿王爺,又下了狠手在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腳,“你們王爺可在我手上!”

領頭的侍衛趙先寧吓得臉色都變了,咽了咽口水道:“将軍想要做什麽……您跟我們府上的世子爺也有交情,我們王爺又是陛下的生父……出了什麽事情您是怎麽也擔不起的……”

廖紀安伸手就将睿王爺推了出去,那些侍衛離得都遠,來不及相救,只能看見王爺倒在地上。

廖紀安又覺得不解恨,上前踢了一腳,趙先寧吓得都跳了起來。

廖紀安這才又轉頭上了馬車,又把玖荷抱在懷裏,軟綿綿的叫人既心動又心痛。

“回去告訴你們王爺,這事兒沒完!”

作者有話要說:  廖紀安:後來才知道我幹淨利落的打了老丈人,還說他半截身子入土,最後還撂下狠話威脅他……

以及巨型大鍋盒飯裝箱中。

感謝小天使們的投喂,愛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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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