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卓長東跟睿王爺兩個滿是期盼, 看着玖荷。
廖紀安則擋在玖荷面前, 皺着眉頭。
玖荷擡頭看着對面兩個人,世子跟王爺長得極像,臉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轍, 一看就是父子,可是……
她腦海裏頭浮現出來許多個場景,有上輩子的, 也有這輩子的。
上輩子睿王妃仗勢欺人, 仗的是誰的勢?睿王爺。
睿王妃打通官員,把她臉扇腫了幾乎都說不出來話, 又幾棍子就要了她的性命——
“我跟先王妃長得一樣?”玖荷忽然擡頭問了一句。
睿王跟卓長東一起點頭,“是你娘。”
玖荷忽然明白睿王妃為什麽要叫人把她的臉扇腫了……
一時間她想起了那塊被當了的玉佩, 上輩子睿王妃那嚣張的聲音,“我叫你看看我們家的規矩!”,還有這輩子她逃離京城那一天,那只鳥說“別壞了我們家的風水!”。
上輩子縱容睿王妃, 間接害死的她的人, 沒想卻是……玖荷心裏亂的再也理不清了。
玖荷擡起頭來, 道:“我……”她從腰間的荷包裏頭拿出來那張路引, 遞了過去,“我是陶家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女兒。”
卓長東年輕手快了一步,将路引拿在手裏仔細看了起來,玖荷聲音幽幽的,道:“況且天下之大, 兩人長相相似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單單憑借這一點,又怎麽能說我是——王爺家丢了的女兒?”
廖紀安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玖荷有點哀求的眼神。
“天色已晚,兩位是不是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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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長東紅着眼睛看他,道:“我管着皇城治安,別說天色晚了,就是宵禁我也不怕!”
廖紀安冷笑一聲,道:“這兒是将軍府,你們兩個手無寸鐵的,難不成叫我攆你們出去?”
卓長東上來就想揍他,可是近身之後,卻見廖紀安給他使了個眼色,卓長東一時愣神,被一拳打在肩上,後退了兩步。
睿王爺急忙上來扶他,卻沒想被卓長東握住了手,還特別用力,睿王爺不解。
卓長東道:“我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又道:“你真的是我妹妹。”
睿王爺還想說話,卻被卓長東就這麽拉走了。
将軍府卓長東是常來的,廖紀安也不送他,只在屋裏陪着玖荷。
玖荷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想什麽,廖紀安也不叫丫鬟進來,自己去扶了屏風,又整理了隔扇門,道:“他這一身的蠻力,紫檀木的屏風,黃花梨的門扇,明兒就去睿王府找他要銀子去。”
聽見睿王府三個字兒,玖荷像是忽然驚醒過來,擡頭看了一眼廖紀安,神情越發的複雜了。
這個是将軍,上輩子一出現就反轉了局面的将軍。
玖荷想起這輩子兩人在平興鎮的見面,又想起他一回京城就救了自己……
可是上輩子被人誣陷,也是因為他後院太亂。
想到這兒,玖荷又有點心亂如麻了。
但是……睿王爺不知情,廖将軍也是一樣的不知情。
廖紀安見她低頭不知道想什麽,一言不發的,想着這時候無論怎麽都得說話,不能叫她悶在心裏。
“我去平興鎮一是順路,二來也想看看陶大人的家人,這個計策有兇險之處,”他聲音裏有點懊惱,又故作輕松道:“留了人在你們家裏的,沒想卻把你們吓走了。”
玖荷想起家裏那位沒事就坐在門口看人,一看就是幾十年的謝伯伯,不由得翹了翹嘴角。
廖紀安心下一送,道:“我留了人的,他們很快就能上京了。”
玖荷點了點頭,又道謝。
廖紀安見她這樣客氣,反而不太舒服,“我倒不是想騙你,只是這次我算是提前進京,要先跟陛下還有朝廷官員商量獻俘等等,不好大張旗鼓,過兩天還得出京,再跟着大隊人馬一起從永安門進來。”
玖荷嗯了一聲,這麽絮絮叨叨的,倒的确是不太亂了,只是……
她擡頭略帶擔憂的看了看廖紀安,還有點提醒的樣子,“商量的怎麽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凱旋而歸,這樣盛大的場面,我也想去看看。”
……他根本沒有去皇宮……
廖紀安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就算是夏天天沒黑,這會兒也已經是酉時了,他正兒八經道:“須得好好洗漱一番,明天進宮求見陛下。”
故意說的很是言不由衷,帶了三分刻意的掩飾,玖荷不由得又笑了笑。
廖紀安總算是松了口氣,正想說什麽,門外有個小厮低聲道:“将軍,太夫人去上香回來了,聽見您回府,說若是不忙就去見見她。”
廖紀安說了一聲知道了,又問玖荷,“想吃點什麽?我差人給你做。”
“別,”玖荷急忙推辭,看見廖紀安的神色就知道他誤會了,又說:“不是不餓……”她這一天就吃了早飯,方才不覺得,但是這會兒提起來只覺得前胸貼着後背。
只是叫丫鬟伺候她……玖荷覺得自己思緒繁雜,正是要手上找點什麽活計打打岔,可是這其中理由又不能跟他明說。
玖荷想了想道:“多謝将軍救我,我給将軍做頓飯如何?”
廖紀安只有贊同的份兒,當下安排人帶她去了小廚房,自己擦了把臉,就往西邊他母親的院子裏去了。
廖家原來是公主府,只住了公主跟驸馬兩個人,是個前中後的結構,家裏最大的就是花園子,後來公主生了孩子,又傳了兩代,家裏有了長輩,這地方就不夠住了。
便又将隔壁人家賣下,兩處合并一處,成了個東西跨院的結構。
東邊的這一排院子,也就是廖紀安現在住的,是原先的公主府,地方大,也寬敞,正堂也都在這一邊,西邊是後來改的院子,大概只有東邊的一半寬,住着孀居的太夫人,還有他一個妹妹。
廖紀安一路穿過夾道,到了老夫人的屋子。
太夫人娘家姓鄭,今年快有五十了,嫁進廖家一共生了三個孩子。
老大便是廖紀安,老二是個姑娘,出嫁已經七年了,最小的這個還是個姑娘,今年才十四歲,在身邊養着。
“母親。”
太夫人眼淚就落了下來,起來拉着他的手道:“總算是回來了,看你這一身憔悴的樣子,趕緊好好洗漱了,明天我帶你去大相國寺上香,讓他們做個**事,好去去你身上的煞氣。”
屋裏一下子就冷了起來。
原先的丫鬟,現在的顧媽媽急忙上前攙了太夫人,道:“您這也太心急了,将軍才回來不說,他這次打了勝仗,朝廷是必定有嘉獎的,這兩日怕是要上朝,還得議功,許得歇幾日。”
廖紀安皺了皺眉頭,把跟玖荷說過的話又來了一遍,“大軍走的慢,陛下許我先行回來,只是不好聲張,過兩日要去跟大軍彙合,這才算是回京了。”
太夫人嘆了口氣,又道:“快把我前頭抄的往生咒給他拿一份。”又對廖紀安道:“你每天早晚念上十九遍。”
廖紀安已經沒什麽想說的了,道:“我先回去洗漱了,明兒要進宮見陛下。”
太夫人又去推顧媽媽,“去給他拿往生咒。”
廖紀安手上拿着一疊往生咒出來,在院子看見正要去問安的善佳。
“哥哥。”善佳福了福身子。
廖紀安皺着眉頭道:“可是天熱吃不下飯?怎麽看着又瘦了些?”
善佳沒說話,她身邊的嬷嬷道:“太夫人許了宏願,兩人一起吃素了。”
廖紀安吸了口氣,道:“一會我叫人給你炖鴿子湯來。”
善佳半低着頭,輕聲道:“還有三天就好,前頭四十六天都過來了,也不差這三天。”
廖紀安将手上這一疊往生咒揮得啪啪作響,什麽都沒說,大步離開了。
屋裏,顧媽媽勸道:“将軍才回來,您也說兩句好聽的,一見面就是什麽煞氣、往生咒的,我看将軍話都沒說完便走了。”
太夫人道:“你什麽都不知道。他造了這許多殺孽,将來可怎麽辦?朝廷又不是非他不可,那麽大将,哪個不成,他偏要去湊這個熱鬧,将來死了要下地獄的。他要不是我兒子,我也不管他。”
丫鬟報了二小姐問安,太夫人這才不說話了。
玖荷被帶去了将軍府的小廚房,一進去她便愣住了。
這廚房跟上輩子……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記得旁邊那個竈臺上頭的窗戶看過去,正好是個三人合抱的大樹,上頭還有個燕子做窩。
玖荷不由自主走過去一看,樹在,燕子也在。
說起來上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到了将軍府那一陣子。有了自己的小屋,雖然小到只能放下一床一櫃,再加上一個小桌子。
而且将軍府管的嚴,孫氏并不能進來,她那會甚至想着要是能在将軍府做一輩子就好了。
玖荷嘴角翹了翹,很是熟門熟路的拿了鍋碗瓢盆出來,又拉開櫃子左邊的門,舀了一勺面粉出來,合成糊糊做了一鍋疙瘩湯,加了一勺高湯進去,想了想又加了兩個雞蛋,切了些菜葉子放在裏頭,滿滿的盛了兩大碗。
正想端過去,沒想一轉身就看見廖紀安在她身後。
廖紀安眼睛有點發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将兩個碗都端了過來,一看幾乎是一樣的多,笑道:“你說你餓了,看來是真的。”
玖荷有點不太好意思,“早上就吃了一頓。”
廖紀安笑了笑,直接端着碗就坐到廚房外頭的小桌上,道:“先吃了再說。”
玖荷坐在他對面,看着廖紀安大口的吃飯,也就沒那麽不自在了。
“好!渾身上下都舒坦了!”
廖紀安吃完,很是贊賞了一句便不說話了。
等到玖荷吃完,他站起身來,随手将兩個碗端了起來,道:“一會兒有別人收拾,我們先回去。”
哪知道這句話說出來,玖荷忽然愣了一下,之後又急忙站起身來,兩步走到廖紀安身邊,伸手想去拿碗,“怎麽好讓将軍拿這個。”
哪知道廖紀安仗着個子高,轉了個身便從玖荷頭上繞了過去,兩個碗被他順順當當放在了盆裏。
兩人又往回走,玖荷走在廖紀安身後,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上輩子有天晚上……有個她以為是前院的家丁,輪班之後來找吃的……
那個人怕就是将軍,說了跟今天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
而且玖荷方才借着要碗的功夫湊近比了比,連身高都是一模一樣的。
玖荷淺淺一笑,從來沒想到将軍是這樣的人。
一路跟着廖紀安又回到廂房,一進去玖荷便打了個哈欠。
廖紀安道:“太醫說你這兩日怕是會手腳無力,你早些休息,明早我陪你去告他!”
玖荷點了點頭,又送了他出去。
天已經黑了,玖荷只覺得一陣困意襲來,腦子裏亂的什麽都想不了,洗漱之後便睡了,不過廖紀安卻趁着夜色,往睿王府去了。
只是剛出來将軍府,他便皺了皺眉頭。
方才忘記試探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嫁給了誰?
不對!廖紀安眉頭一皺,她能嫁給誰?
他從平興鎮走了沒兩天她們就上京城了,這兩天的時間裏頭能準備婚禮?還能嫁人?
陶家這等的情況,哪個人敢湊過去,陶家自己家裏可就一個連背都直不起來的老頭了。
難道是為了路上好走,掩人耳目?廖紀安又想起路引來,越發覺得自己猜測的有道理了。
想通了這一點,他輕松極了,嘴角帶着笑意敲了敲睿王府的大門。
門上的人早就得了世子的吩咐,一邊笑着說“您可總算是來了”,一邊直接将人帶去了睿王爺外書房。
跟廖紀安的輕松愉快相比,睿王爺跟世子兩個現在是愁眉不展,桌上雖擺了飯菜,只是看着也沒動幾筷子。
見他進來,兩人都是一臉的期盼,“坐!”睿王爺指了指那個空着的位置。
廖紀安道:“怎能沒有酒!”
睿王爺瞪他一眼,“我戒了!”
卓長東也道:“世子妃有了身子。”
廖紀安也不賣關子了,想了想道:“我猜她是知道的。”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太貼切,便又補充一句,“她應該是知道自己身世存疑,也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但是……”
玖荷的态度明顯有問題,甚至那一句“可有什麽證據”現在想着更是微妙,只是為什麽不認他們,這個廖紀安就不知道了。
睿王爺精神一振,卓長東瞪了他一眼道:“都是你當年查的不仔細!才叫妹妹一個人在外頭吃了這麽多年的苦!”
睿王爺道:“昨天見了她,我又派人去查了,這次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廖紀安嘆了口氣,看着這一對明顯已經陷入自怨自艾的父子,道:“我是在平興鎮看見她的,當時就派人查了她的身世。”
廖紀安想了想,将自己查到的東西還有從陶敏一點點問出來的東西和盤托出。
“……三年前的秋天,九月二十三來的平興鎮——”
只這一句話便叫父子二人齊齊愣住了。
當年還有三個侍衛下落不明,現如今既然女兒沒死,那肯定是被這三個侍衛帶了出去,至于九月二十三這個日子,睿王爺原以為是女兒被人收養的日子,可是現在這麽一想……是她給自己選的。
自打看見她這一天半裏,睿王爺這心情大起大落不知道多少次。
雖然女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這麽多的苦,可是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長成了這樣好的一個性子。
睿王爺嘆了口氣,“當年先帝病重,那時候我帶着王妃去——”
哪知剛說了兩句,卻被廖紀安打斷了,他道:“王爺,這話要是有了機會,還是要在她面前說的。”
睿王爺怔怔的看着他。
廖紀安也嘆了口氣,道:“先帝無子,便要在您跟三王爺的兒子裏頭選一個,這裏頭內情咱們都是知道的,可是她不知道。”
廖紀安想了想道:“您想想她今天的态度,是不是像是已經知道什麽的樣子?”
睿王爺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廖紀安又道:“我跟世子有舊,有些話說的直白,您別見怪。今天我請太醫給她號脈,太醫說她前頭虧過身子,幸虧這兩年好好養着了,可想而知她前頭十來年過得是什麽日子。”
“什麽叫虧了身子?”卓長東怒道。
廖紀安又道:“太醫說後頭好好養着就沒什麽大礙。”
父子兩個坐立難安,當下就想沖過去再看一看。
廖紀安又道:“若她真的是小郡主——”
“怎麽不是!”
“就是!”
廖紀安等他們兩個說完,又道:“丢的時候兩三歲?怕是隐約已經記事兒了。”
睿王爺跟世子兩個臉上又晦澀難鳴了。
廖紀安看他們這個樣子,嘆了口氣道:“原先過的苦日子,幸虧遇見陶家老夫人,後來又知道自己有個當王爺的父親,還有當世子的弟弟,就是皇帝——也是跟她一母同胞出來的,就這麽以為她死了,十幾年都沒找到,你叫她怎麽想?”
睿王父子兩個越發的無話了。
“原先我在平興鎮的時候看見她,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廖紀安把看見玖荷那幾面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又道:“還一個人單槍匹馬連縣令都唬住了,生生的派了人去陶家日夜巡邏。可是你們看看她今天,可有一點爽快的感覺?”
“她敢告禦狀,到京城來也是毫不猶豫,可是為什麽為了這件事情猶豫?”
兩人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卓長東道:“你的意思是……她相信我們,卻又不知道為了什麽……不願意?”
睿王忽然拍了拍桌子,道:“我想起來了,那天她說小時候從咱們門口過,被二小姐趕出去了,還說你救了她。”
卓長東倒抽了一口冷氣,只是年代久遠,他也只能隐約想起個影子來。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卓長東皺着眉頭,堅定道:“你回去告訴小久兒,這個不算什麽事兒,世子郡主都是要請封,她現在什麽都不是!她一輩子都當不了郡主!我們睿王府的郡主只有小久兒一個!”
廖紀安又道:“還有比方什麽證據?她身上可有胎記,又或者當日一起有沒有什麽首飾,玉佩等物?”
父子兩個對視一眼,齊齊點了點頭。
只是卻沒說出來究竟是什麽,廖紀安有點失望。
他站起身來,又道:“當日三王爺派兵暗殺你們,既然她活了下去,她不過兩三歲的一個姑娘,定是有人救她出去的,你們想想當日有誰下落不明,又是什麽身份,又能跑多遠,按照這個方向好好的查,看看當日誰家多了孩子,又有誰忽然搬家的。”
“再者她又會說官話,怎麽也是在京城裏頭住過的,再查查事後數月,京裏有什麽人搬進來了,尤其是那些窮苦地方的。”
睿王爺當日也是吩咐下去這麽查的,只是沒有窮苦地方這一條,聽廖紀安這麽一說,心裏有點感激他,然而想起玖荷躲在他身後不出來又有點心酸,站起身來道:“我送你出去。”
兩人一路相伴往大門口去了,廖紀安又道:“還有她這婦人頭……”
他故意頓了頓。
睿王爺道:“陶家能給她找什麽好人家,”他眯了眯眼睛,語氣有點毒,“到時候一并解決了便是!”
廖紀安不知道怎麽就頭皮發涼,道:“我估摸是假的。當日我去平興鎮,那時候她還是個姑娘,如何兩日之後就成了婦人?多半還是為了路上方便。”
睿王爺一愣,随即開心的笑了起來。
只是回去書房,卻沒看見卓長東,門口的小厮道:“世子爺說他回房找點東西,一會就回來。”
睿王爺坐在椅子上,這才覺得肚餓難耐,只是伸手去夾菜又不免牽動了脖子後頭那一處,他嘆了口氣,想着小久兒,就這麽放過廖紀安了。
只是不免又将藏在荷包裏那玉佩拿出來握在手裏,也不知道她還認不認得這個。
卓長東回了屋裏。
剛剛敲過一更的梆子,只是喬氏還沒睡,靠在榻上看着吉雨做針線。
見卓長東回來,急忙站起身來,道:“世子爺回來了。”
卓長東沖她點頭,看着她的肚子目光很是柔和,只是再看她臉上已經有些憔悴了。
卓長東心裏頓時就軟了七八分,柔聲道:“你懷着孩子也辛苦,別想太多,咱們好好過日子。咱們兩個成親的時候我都已經快要二十了,前頭什麽都沒有不也一樣過來了?”
只是喬氏頭還沒點,一句“我知道了”還沒說完,卓長東又往東稍間去了。
喬氏頓時覺得胸口悶了起來。
吉雨忙上來給她順氣,喬氏半閉着眼睛不知道想什麽。
吉雨知道有了身子的人多半都思慮過重,安慰道:“世子有事兒呢,今兒下午王爺點了侍衛出去,一回來又跟世子兩個在書房裏說話,想必是大事兒。”
喬氏嘆了口氣,“我知道。”
吉雨又道:“您看自打您有了身子,雖然說兩個人要分開睡,但是世子連書房都不去,卻在東稍間布置了一間屋子住下,這不就是為了安您的心嗎?”
喬氏淡淡的笑了笑,吉雨見她情緒好了許多,又道:“都一更天了,世子怕是還要出去,您不如先歇下?”
話音剛落,就見卓長東出來,手上捧着個紫檀木雕花的盒子,上頭還有個精精致致的小銅鎖。
喬氏的視線一下子就移不開了,這盒子她經常見,世子去哪兒都帶着,可是裏頭是什麽……世子爺從來不叫人看。
他道:“我今天有事兒,若是回來晚了就不驚醒你了,你早些休息。”
這便是說不回來睡了,喬氏點頭嗯了一聲,卓長東這才出去。
玖荷白天睡了許久,夜裏這一覺睡到半夜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在想她的身世。
除了顯赫她再想不起什麽詞兒來形容了。
可是又很是感慨。
上輩子被人誣陷的時候沒見他們出來,這輩子活得好好的他們卻出來了……
要說不想找到親生父母,那是假的,可是當父母兄弟真的擺在面前,玖荷卻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認……還是不認呢?
玖荷又想起她這一路遭遇的種種事件。
定國公府,繼王妃,還有那只鳥……
如果她真的是郡主……她可以挾制住上輩子這些為非作歹的人!
玖荷忽然翻身坐起,她還可以給陶大人當靠山!陶大人吏治清明,若是朝中有人,這天底下還有什麽他不敢接的案子,還有什麽伸不了的冤情!
玖荷忽然又躺了下來,只覺得自己心裏砰砰跳了起來,還有太後,太後上輩子搞得民不聊生,惹的爛攤子讓皇帝三五年才消除幹淨。
這輩子怎麽也要提前防範才好。
這麽胡思亂想一番,她心裏忽然就又有了鬥志,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将枕頭抱在懷裏,沒過多久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玖荷只覺得神清氣爽。
看見廖紀安過來,不由得沖他微微一笑,又道:“今兒要去告定國公府,怕是要借一借将軍的威風了,将軍可願意?”
廖紀安看她這個輕松寫意的笑容,只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不過美色迷人,他下意識點了點頭,又問:“去哪兒告?順天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哪知道玖荷搖了搖頭,道:“我打算去大興縣衙告他們。”
廖紀安一愣,重複一句,“大興縣衙……縣衙怕是都沒人敢去送傳票,至少也要去順天府吧。刑部跟大理寺我都有關系的,就是叫都察院彈劾他們,也不是沒法子。”
玖荷再次搖了搖頭,笑得很是滿足,道:“就是要去大興縣衙告他們啊。”她想起國公府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不說外頭欺男霸女的惡事,就是他們花在陶家上的心思,也必須要叫他們狠狠的受個教訓!
對于自诩是功勳貴族,還是處處要講究排場的定國公一家來說,最屈辱的,怕就是被一個丫鬟告了,還要在區區一個縣衙,一個還沒國公府花園大的縣衙裏吃官司。
況且大興縣衙對她還有點別的意義。
上輩子她就是被送去大興縣衙,才遇見陶大人的,才有了後頭的伸冤。
廖紀安皺了皺眉頭,玖荷又道:“難道我會告不贏?”
廖紀安搖了搖頭。
事實确鑿,再加上廖紀安、睿王爺、羽林衛大将軍、皇帝,這要是再告不贏,那就真的沒有“天理”了。
廖紀安忽然就明白了玖荷的心思,道:“我陪你去。”
玖荷笑了笑,兩人一起出了将軍府的大門。
大興縣衙在京城的東邊,兩人就這麽一路走了過去。
只是到了縣衙,大興縣令不那麽淡定了。
大興縣令跟宛平縣令,以及順天府尹,在全國的同類官員裏頭都是個特殊的存在。
他們不僅僅是品級比別的縣令府尹都要高出一截來,還有上朝的機會。
換句話說,京城裏夠得上資格上朝的人,他們都認得。
所以看見前來拜訪的是廖将軍,大興縣令有點驚恐。
“将軍!”他急急忙忙從後堂出來,“有事兒您吩咐一聲就成,這是……”
廖将軍都解決不來的事情……他一個縣令能管?還是誰看上了大興縣令的位置?廖将軍這是來給他下套了?
一時間縣令臉上閃過千般表情。
廖紀安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想太多,當下一閃身子,露出後頭的玖荷來。
玖荷将手裏的狀紙遞了過去。
縣令看看狀紙,又看看廖将軍,愣了許久,直到廖紀安皺了皺眉頭,他這才定下心來看那狀紙。
狀告定國公府襲爵的那位侯爺,強搶民女,逼良為娼。
狀紙寫的很是清楚,還有人證,定國公府的管家一名,車夫一名,中年仆婦二十一名,還有太醫的證詞。
這還不算完,狀紙上還寫了中途被廖将軍救下,後頭還有廖紀安的大名,以及他手下十幾個副将的名字。
縣令覺得自己一頭都是汗。
不由得想起昨天把整個京城都給鬧沸騰的事情。
睿王爺去定國公府上打砸搶了一通,然後才從邊關回來的廖将軍也去了……
據說連門都沒給人留下,國公府原來的五扇朱紅釘了銅釘的大門現如今躺在戶部門口,沒人給送回去,國公府估計也覺得丢人不好意思去取。
聽說昨天晚上國公府是用一排現編的竹栅欄豎在門口,又派了家丁徹夜守着,這才算是過去了。
可是經了這麽一遭,他們已然成了京城裏的笑柄,就連市井之徒,茶餘飯後也能來上一兩句。
所以……是為了這事兒?
縣令思考的久了一點,玖荷不由得出聲詢問,“可還要畫押?”
縣令急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既然有将軍作保,您這便請回吧。”
玖荷點了點頭,又問:“什麽時候升堂?”
“三天,待本官——”這說的是套話,可是廖将軍眼睛一瞪,又咳嗽一聲,縣令又改口道:“此案案情清晰,人證物證聚在,明日便可當堂宣判!”
廖紀安這才點了點頭,道:“咱們回去吧,一會天該熱了。”
玖荷嗯了一聲,兩人正要走,那縣令忽又道:“将軍且慢……”
廖紀安回頭,聽那縣令猶猶豫豫道:“只是下官位微言輕,國公府……怕是拘不來人。”
玖荷嘆了口氣。
廖紀安冷笑一聲,“你只管發傳票,明兒他不來算我輸!”
縣令這才送了廖紀安出去,又回來親自寫了傳票用了大印,差衙役送去了國公府。
玖荷跟着廖紀安從縣衙裏頭出來。
廖紀安看玖荷情緒似乎有點低落,正想安慰,卻沒想玖荷自己先笑了笑,低聲道:“是我着相了。”
不多時兩人回到将軍府,門子上來道:“睿王爺跟世子來訪,已經請到正房喝茶去了。”
“倒是把他們給忘了!”廖将軍恍然大悟道。
只是玖荷看他一眼,像是已經看穿了他的伎倆。
該來的總是要來……可是玖荷心裏又有點忐忑,步子也越走越慢,幾乎要停了下來,然而轉頭一看,怎麽廖将軍也慢了下來。
廖将軍心裏也有忐忑,這兩日他裝傻充楞才将玖荷留了下來,可若是真的認了睿王爺當爹……
察覺到玖荷看他,廖紀安不由得又挺直了背,他怕過什麽?
他什麽都不怕。
兩人一起走進了正堂的客房裏。
睿王爺跟世子兩個一起站了起來。
睿王爺手裏拿着一塊玉佩,世子手裏捧着個那個紫檀木盒子。
“王爺,世子。”就算想的再明白,到了這個時候,玖荷還是不由自主的低了頭。
睿王爺看了廖紀安一眼,道:“多謝将軍這兩日的幫助,只是這下頭的事情,将軍怕是不太方便聽了。”
廖紀安大笑一聲,又對玖荷道:“我就在外頭。”這才離開。
玖荷沒動,睿王爺跟世子兩個走到了她面前。
睿王爺捧着那玉佩遞在了她面前,“這是當年我跟你母親小定的信物,她也有一塊,天天帶在身上,你可還記得?”
世子打開那紫檀木的盒子,裏頭一個邊角已經有點發綠的銅壺。
“當年我才七歲,怕你冷,把我的手爐塞在你被窩裏,後來你的手臂上燙傷了,也不知道留下疤沒有。”
玖荷的眼淚就這麽吧嗒吧嗒下來了。
她伸了胳膊出來,袖子稍稍往上挽了一點,如白玉般的胳膊上,大約有兩寸的肌膚顏色要深一些,圖案跟那銅壺正好一模一樣!
“小久兒!”睿王爺往前一步,正要抱她,卻沒想玖荷反而後退了。
她擡起頭,問了一個兩輩子都想知道的問題,“當初我……究竟是怎麽不見的,又為什麽這麽些年……你們都沒找我。”
睿王爺不知道玖荷的心理,更加不知道她曾經遭遇過什麽,可是這句話裏頭滿滿的哀傷他是聽出來了。
睿王爺紅着眼睛,用哽咽的聲音道:“十三年前,我帶你還有你弟弟,你母親,咱們一家四個去京郊的莊子上游玩,你哥哥——留在家裏。”
“不是。”卓長東打斷睿王爺的話茬,語速變得飛快,“我因為把你的手臂燙了,又不服管教,不想跟你們一起出門,跟母親大吵一架,獨自跑去外祖母家裏。”
睿王爺很是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只是卓長東說完這一句話,又不開口了,睿王爺嘆了口氣,“夜裏來了報信的小太監,說先帝病重,要在我跟三王爺的兒子裏頭選一個過繼。”
“我們兄弟三個,我在外頭,京城裏只剩下三王爺還有重病的先帝,且不說過繼的事情,若是先帝這個時候死了……我跟他一樣是先帝的兄弟,我還居長,萬一叫三王爺占了先手,我跟他怕是要斬草除根,除了我們性命以絕後患。是以我當機立斷,帶着你弟弟快馬加鞭往京城趕了。”
說到這兒,睿王爺停了下來,休息了好久才換了個很是奇怪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
“當天夜裏便有山匪沖進別莊——”睿王爺又停了下來。
卓長東飛快的接了上來,“屋裏財物首飾都被搜刮了幹淨,丫鬟小厮無一幸免,侍衛有三個不見了,母親——母親懷裏死死抱着一個兩歲多的女孩子,被歹人一箭穿心,釘在了牆上。”
作者有話要說: 喝了三天藿香正氣水,我覺得我好了!
那麽來大踏步的往前走,趕緊幹掉國公府我們開下一個地圖!
感謝貓咪Emma小天使的投喂(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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