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流螢

“師尊真是說笑了,這怎麽?能一樣?”

賀清邪笑道。

她松開手,手指着天上一道被刨開的漆黑裂口,恢複到一本正經的态度,着重說:“補上這道裂口,遺跡中的裂口就能合上。”

她都不清楚,賀清邪會知道?

蘇長依狐疑道:“你怎麽?知道?”

“因為昆……”賀清邪驀地頓住,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有些?錯愕。她根本想不起來,昆吾劍是從什麽?時候脫手的。

蘇長依皺眉,下意識問:“昆吾?”

賀清邪舔着有些?饑渴幹澀的嘴唇,想起天道的話,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點頭回:“是,昆吾劃破整個?遺跡上空,但在同?一時間也劃破了此地的天空,遺跡上空那道與?這一道是重合的。”

這些?話都是天道所言,遺跡與?穹光湖本是不同?空間,但偏偏有一面?是同?根同?源,沒人知道原因為何,也從來沒有人主動去探究過。

蘇長依作為穿書過來的人,對賀清邪話中意思接受程度較高。

兩個?平行世界,有一個?交點,一個?殘了的同?時也致殘另一個?。

她想了想說:“哦,既然是你的錯,那這事就你解決吧。”

賀清邪鄭重點點頭,又忽然猶豫幾分,往人前湊近一步,問:“師尊就沒有別的事想問弟子嗎?”

賀清邪已經超過十七八歲的年齡,二十出頭的孽徒身形單薄依舊卻也拔高不少。

幾日前二人站在一起,已不是矮半個?頭的問題。沒成想,幾日不見,如今又站在一起,已經是矮一個?頭了。

婀娜多姿的身體立在她眼前像堵突出兩座傲人山峰的牆,蘇長依擡頭眯着眼,不善地往後退一步,斬釘截鐵道:“沒有需要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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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淡薄,不至于昏暗,那一瞬間,蘇長依從孽徒臉上能清楚看到幾分失望。

蘇長依內心起了一絲疑惑。

就在這時,賀清邪說:“那好吧。”

增進感情?的話沒說過多,賀清邪還需要給昆吾劍擦屁股,實話實說,就連解決天裂要從穹光湖下手都是天道說的,補天之事委實不知從何下手,

在蘇長依深感懷疑與?探究的目光中,賀清邪摩挲下颚思考各種補天的方法,結果一一作廢,難不成要讓她仿照女?娲補天?

就在她深陷問題,情?緒即将崩潰之時,識海深處戛然乍響起一道女?音,好巧不巧正是天道的嗓音。

“用封印符,我說你做。”

賀清邪:“……”

解決天上縫隙時,蘇長依也沒幹站着一動不動,她四下查看後發現這裏是一片草原,一眼望去碧綠波浪一瀉千裏,其中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簇擁在草叢間。

她閑來無趣便蹲下身,摘了一朵雪白?雪白?的小白?花,一只被驚擾的螢火蟲慢騰騰飛出來。蘇長依一驚,指尖往回縮了縮,怕驚擾到它。下一秒,螢火蟲颠颠撞撞朝她指尖飛撞過來,手又往回縮了縮,螢火蟲又跟了一段。

見狀,蘇長依垂着頭,低笑了一下,“怎麽?還黏上了?幹脆別叫螢火蟲了,叫跟屁蟲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腹朝上讓螢火蟲在上面?落腳,像此蟲與?她有緣,打算帶回窈山養着。

也不知能活幾日,估計幾日就得死。

真慘啊。

“師尊?”

賀清邪從身後走?過來。

蘇長依欣欣然帶笑的臉,剎那陰沉下來,指尖帶着螢火蟲站起身,冷冷道:“別有事沒事就喊師尊,本座是你娘麽??”

賀清邪輕笑一聲。

“一日為師終身為……母。”

見人無緣無故伸出一根手指,好奇地俯身過來盯着她伸出的指尖看。

“咦,這是什麽?東西?”

而後,蘇長依想制止她,不過動作慢了一步,眼睜睜看着賀清邪雙指一捏,乖乖呆在她指尖上的螢火蟲瞬間被吓飛了,而始作俑者還站直腰,悻悻然笑道:“原來是螢火蟲啊……可惜飛了呢。”

“呵呵。”蘇長依無語凝噎,跟賀清邪呆在一起簡直能窒息,她忍不住問,“事情?解決了,那就走?吧?”

事情?解決本就該走?,蘇長依沒想到賀清邪會拒絕,還索性找了一塊地方坐下,兩條筆直且長的腿并在一起,仰起頭看着她,笑的如沐春風。

“晚些?走?不行嗎?”賀清邪沖蘇長依伸出手,“再等等。”

蘇長依怔了怔。

似曾相?識的場景。

夜深人靜,冷月清風的朱雀石雕旁,賀清邪也沖她伸過手,她單純的相?信了,後果反而是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賀清邪記憶沒恢複前尚且如此,現在……

蘇長依挑着眉,視線落在對方精致粉嫩的指尖,目光幽深意味不明?,片刻後方譏諷道:“本座沒興趣陪你等,賀清邪你想等什麽??一個?殺本座的機會?”

一時輕風乍起,卻無法驚動突然凝固住的氛圍。

燦爛如花,如沐春風的笑在冰涼的空氣中漸漸冷凝,炙熱的目光也沉了沉。賀清邪對問話充耳不聞,只是默默從地上站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

蘇長依莫名有一瞬間慌亂,她掐住指尖,用疼痛強迫自己鎮定。

“蘇長依……”臨近,賀清邪聲音貼的也近,好似就貼在耳邊,沉聲道,“在你沒還清欠我的之前,我不會殺你。”

“不管你信不信。不過我還想問一句,蘇長依你有沒有為你的所作所為,後悔過?”

蘇長依對上她的視線,內心深處只想仰天大笑,她蘇長依從不欠賀清邪什麽?,相?反的是賀清邪一破她處子之身,二斷她無情?道,之後更有導致她功法逆行命斷關山,一樁樁一件件,賀清邪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她會後悔嗎?蘇長依也想這樣問。

“後悔?”賀清邪的話說出來就是一個?笑話,蘇長依嗤笑一聲,“絕不可能!”

她又說:“就算時光回溯,你所遭遇的也會只多不少!賀清邪你自問你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活該?你……”

“別說了!”賀清邪突然狂吼道。

“弟子果然還是不能聽師尊開口!師尊說的對!我是活該!但我不是無辜的嗎!我當時招誰惹誰了?況且弟子也只是一報還一報而已,為何師尊就可以把弟子的錯拿捏的理所當然,回回都能拿來做擋箭牌。還道弟子,命該如此?!”

咆哮的女?音尖銳的有些?刺耳,蘇長依被最後一句話驚的鳳眸驚睜。

蘇長依愕然道:“你……”

不過賀清邪并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把拽起纖細的藕臂,把人往身前一拽。蘇長依踉跄一步直接撞上酥軟的胸口,一擡頭闖入眼簾的便是雙目赤紅,目光陰深的視線,耳邊更是聲色俱厲的反問:“是不是很震驚?這不是師尊的原話嗎!怎麽?從弟子口中說出來,就聽不懂了呢?!”

在說出口的一瞬間,蘇長依的确聽不懂,但很快便想起來這句話的出處。

那是……

厚雪初融,寒意迸發的青石板路上,她與?坪蘭的談話。

那是她與?坪蘭在讨論同?謀時說的一句話。

“她是,命該如此。”

命該如此,該怎麽?如此?是該被折磨,被欺壓,被占盡一切非人不能的便宜!

原來,當時她突然嗅到的異香就是來源于賀清邪。與?賀清邪同?床共枕多日,她早就該想到的!

賀清邪見到這驚愕的目光,似乎是被逗笑一般,長指順着銀雪般白?的額撩過眼角,粉腮,最後落在下颚,掐住擡起。

“後知後覺啊?”

“是啊,既然如此,那本座倒想問還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

蘇長依有千言無語有無數咒罵,都哽在咽喉說不出口,不上不下掙的難受,她緩出一口氣,頓了頓才?淡淡道。

這話算是試探她與?坪蘭密謀的事賀清邪知道多少,她心底真的沒底。

此時的賀清邪真像一個?瘋子,蘇長依有種錯覺,劇情?又提前了,賀清邪已經入魔了。

不過賀清邪只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手一動擡起她的下颚,将整張精致如玉的臉露在毫不掩飾的目光下。

賀清邪反問出口,“師尊在懷疑弟子窺聽嗎?”

蘇長依不答算是默認。

賀清邪冷笑一聲,道:“簾窺壁聽之事弟子向?來不屑于做,能聽到這句話本是意外?。不過也多虧這次意外?,竟讓弟子明?白?,師尊原來對自己所作所為是如此名正言順。替天行道啊?!”

随後她又瘋魔般補上一句,“這個?借口找的,可真是漂亮!”

什麽?事莫須有?

這便是了。

打着命定的幌子,做盡一切極惡。

多麽?殘忍。

賀清邪一雙狹長鳳眼暗淡猩紅一片,裏面?是被逼到絕路的瘋狂。蘇長依毫不懷疑,只要賀清邪一個?氣兒不順,便能撲倒她就地撕碎。

同?樣的,也更加重了她要把賀清邪逐出師門的念頭。

“你狀态不對,現在需要冷靜。”為了人身安全,蘇長依不得不先将其穩定住。

賀清邪輕“嗯”了一聲,尾音往上,驚訝的疑問。

這時,不知從何處的風從二人腳底吹過。

一時風起,流螢萬千。

漫天的零星點點從二人腳下緩慢浮起,夜幕一望無際,點綴無數顆耀眼的星星,而她們所在的草坪,成了整個?絢爛銀河的倒影。

一時風起,一剎寂靜。

熒光映亮一雙暗淡無光的鳳眸,賀清邪瞧過去,原有的熱情?在短暫時間內早已消耗殆盡,剩下的只會更加冰冷無情?。

盡管如此,她還是松開手,輕聲呢喃了一句,“師尊,等到了。”

只是跟原定心續再不相?同?,永遠的情?不對意。

蘇長依愣了愣。

風一拂就能散碎不成樣子的話,終究還是被抓住了。

原來……是在等這個?嗎?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個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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