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規則
二人從遺跡中出來時,還?帶出無辜被吸入到裂縫中的弟子。
見到這些弟子之時,蘇長依一時啞然,極不可置信。
賀清邪向她發瘋質問時,周圍明明一個人影都沒有。
随着孽徒手一收,小結界一撤,好幾名窈山弟子就站在她身後,好奇打?量這個與遺跡不大相同的異世界,有人在自顧自驚訝地問自己怎麽沒死,有人反應過?來說他?們應該先找出路。
當?他?們看到自己,一個個活像是見了鬼。
原來這些弟子一直就在周圍,從未消失也從未離去。
更為離譜之事?,賀清邪是何時設下的小結界,她竟都一無所知。
索性這個插曲很快過?去,一群在遺跡被吸入裂縫的弟子安然無恙就好。回去時,她領着弟子在後,賀清邪帶路,衆人從穹光湖內出來,再通過?傳身境界返回寰山廣場。
彼時寰山已從風雨大作逐漸平息,那陣凄風楚雨短暫的好似老天的随性一筆。
揮的狂狷,讓人難以招架。
其他?弟子走後,青禾與白?練等在三層高的頂星樓處,陸星桐從遺跡中出來後就去忙着安撫遇見天裂的弟子,一切都進行的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衆人從傳身境界出來,青禾與白?練也不等蘇長依上頂星樓,直接從高樓上飛下來,飄飄然落在衆人面前?。
衆弟子手忙腳亂地行禮,異口同聲?說:“見過?二位仙尊。”
青禾随意擺擺手,蘇長依往身後一撇示意衆人可以離去,當?然這其中自然是除了賀清邪。
無關之人悻悻然走了,剩下的幾人便?該算接下來的事?。
青禾直言不諱,盯着賀清邪問:“你有什麽想解釋的嗎?”這語氣充斥着幾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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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清邪大概是曉得自己犯了什麽滔天大錯,态度畢恭畢敬,有錯便?認,她俯首作揖道:“沒有。”
昆吾是她的佩劍,被天道獻身注入惡靈,受天道所控重傷獨傾,這其中她能說絲毫跟她無關?她肯說,衆人未必可信。
天道在絕她的正道之路,逼她入魔,天道的錯已然犯下,她不求蘇長依能寬大為懷,但也求自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蘇長依微勾着唇角,噙着一抹豔冠群芳的笑。
她對賀清邪的答案很受用,這正是她所要的。
下一秒,青禾往前?一步,皺眉問:“你确定無話可說?你可知獨傾重傷後體內留有魔氣?你不否認自己在鴻蒙遺跡內存有魔氣不成?”
心裏一詫。
賀清邪猛地擡眼,“魔氣?”
天道所做所為均悉數說與她聽,可其所言之中,并不包括有魔氣殘留在獨傾體內。
賀清邪線條柔和的下颚緊繃,內心深處在咬牙切齒地喚“天道”二字。果?不其然,下一秒天道的聲?音便?從識海深處傳來。
“別喊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當?時給你機會?讓你自己選,你不願意,那就只能我不擇手段地幫你。”天道嬉笑着,“我是不是超級完美?”
“有我這樣的天道,你還?怕入不了魔嗎?”
“我……要将你挫骨揚灰!”
“哦。那你想如何挫呢?我親愛的劍主大人?你與昆吾劍可是簽訂血契的。”
“立馬解契,不然我跟你同歸于盡!”
普通修士的劍無法認主,只有像昆吾這樣的上古神兵才能與修士以血為媒簽訂契約,劍與修士共生,這才能發揮出上古神器的最大靈力,不過?最頂級的仙品靈器還?是注入劍靈的劍。
血契,修士身死,神兵自行封印,若要解契,非身死不能。
賀清邪不信,天道也不是個傻子,不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這解契之法,定當?不止一種。
換言之,天道就是堅定她不會?輕易去死而已,行事?才那麽肆無忌憚,可惜,經歷第二次的穹光湖之行,賀清邪已經無所謂了。
只是不知,她孤注一擲的同歸于盡,最後能不能給她帶來想要的結果?。
于此同時,青禾令白?練複述獨傾傷情,與方佳和陸星桐在穹光湖的所見所聞,這無非是确定獨傾體內魔氣與賀清邪佩劍有關。
青禾與賀清邪師侄關系匪淺,蘇長依隐約察覺青禾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賀清邪所作所為,連聲?質問,只是想讓賀清邪說出原因好開脫。
可她偏不能如青禾的願,于是,蘇長依悻笑着,“你既然沒別的話,那不如就将佩劍拿出讓為師瞧瞧,為師贈與你的佩劍乃寒山玄鐵所鑄,你既是用之殺人,本座倒想看看它是否帶有魔氣。”
賀清邪擡眼看她,目光陡然變得複雜。
蘇長依當?然知道原因為何,她送給賀清邪的佩劍早已不見蹤影,自孽徒從禁地歸來後,手握的便?是昆吾。
原可以替賀清邪向青禾與白?練解釋,可她偏不,她非要臉上帶着笑,非要裝作不知道,非要搞得賀清邪把入魔之事?坐實。
不然怎麽對得起,她委身于賀清邪之下的恥辱,
“還?等什麽?”蘇長依語氣逐漸冷了冷,“拿出來吧?”
識海深處,天道的聲?音還?在繼續,帶着幾近分?明的得意,“看看吧,劍主大人。”
“這就是你敬愛的師尊,她這麽對你,唯有入魔才能助你得到一切,助你徹底掌控她,你還?在猶豫什麽?”
“賀清邪,你還?在猶豫什麽?”蘇長依步步緊逼,語氣中的不悅,更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就算不拿出佩劍也否認不了傷害同門弟子的罪名,左右都要受到懲罰,你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為師也好對你寬宥幾分?。”
青禾不屑于蘇長依的話,斜睨向她,似是不信,“你會?寬宥?”
蘇長依挑眉,不置可否。
白?練見狀,則心下不忍,委聲?勸道:“師侄何必固執?佩劍帶有魔氣有分?很多種情況,其中斬殺五十年以上的大魔,佩劍都會?沾上久散不去的魔氣。”
紛亂嘈雜的聲?音讓賀清邪一陣頭疼,識海深處,屬于天道的聲?音,仍在喋喋不休,“入魔吧賀清邪,她們都在逼你只要你一亮佩劍,她們就知道你佩劍已經承載了劍靈,還?是惡靈。”
“佩劍是把魔劍,佩劍之主又談何正道?”
“親愛的劍主大人,你生來為魔,何必倔強?”
“玄都,弑神城,這才是你應該的,真正的歸屬。”
這狀态下簡直進退維谷,快被逼瘋掉。
賀清邪腦門突突地跳,心中煩躁混亂,對天道的聒噪咬牙切齒,天道自顧自吧啦吧啦一大堆。
她終于控制不住斥道:“閉嘴,婊子!”
因極致的憤怒,聲?音脫口而出。
瞬間,白?練維持着張口的動作,默然止聲?,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看她。
少頃,賀清邪這才反映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愚蠢至極之事?,連忙解釋說:“不是,君澄師叔,我不是說你……”
不是說她還?能說誰?此地除了她們姐妹三人,還?有旁人嗎?
既然不是說她,莫不是君玄仙尊?再不是,就是罵自己師尊?
什麽徒弟,連師尊都罵?
白?練堂堂一代?仙尊從沒被人當?面罵過?,攢了幾十年的臉面一次性全丢光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好心被當?做驢肝肺,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紅着眼睛,尴尬地說:“陸師侄,弟子間小打?小鬧的髒話還?是少說為好。”随後又轉向蘇長依,“君窈師姐,師妹本不該多言更不該多管閑事?,我的錯,我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澄山還?有要事?師妹得去處理?,師妹就此告辭。”而後幹笑着,逃也似的作揖離去。
賀清邪愣住,想去截住人,一想到此事?更為不妥,動作驀地頓住,但她得解釋。
“不是,君澄師叔你聽我解釋……”
蘇長依拉住賀清邪,出聲?道:“你可真是為師的‘好愛徒’。”
青禾立在一旁,态度默然,但也對“婊子”兩個字極為敏感,她本想看在師侄情意有意偏袒賀清邪,讓她說清真相,傷害獨傾之事?則能從輕發落,現在看來,全然沒那個必要。
對同門弟子痛下殺手,又能當?衆辱罵仙尊的弟子,賀清邪是古往今來頭一例,她聞所未聞,前?所未見。
青禾眼底閃着幾分?不悅,冷笑兩聲?,甩袖說:“這本就是你們窈山之事?,與我和白?練都毫無幹系,這事?你自己處理?,君窈,你可別徇私舞弊。”警告的目光掃了一眼蘇長依。
“君玄師叔,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罵君澄師叔……”
“不是罵白?練,莫不是在罵我?”青禾尴尬地笑,“難道在罵君窈?”
蘇長依翻着白?眼,心想極為可能。
“當?然都不是!”
“哦?那師侄倒解釋解釋?”
賀清邪欲說還?休,腦中一想起劍靈,登時什麽解釋的想法都沒了。
她低垂下頭,陷入沉默。
青禾見狀心下便?了然,也不想在此地浪費時間,正色說:“我玄山有事?,就先走了,獨傾之事?,君窈你得必須給我一個合符情理?的交代?。”
“師姐,慢走不送。”蘇長依噙着笑,趕着人,心情大好。
青禾白?了她一眼,也離開了。
正陽殿廣場所剩之人寥寥無幾,唯有站在廣場正中的師徒二人最為顯眼。
蘇長依淡笑問:“愛徒,你除了辱罵君澄,還?有其他?驚喜給本座麽?”
賀清邪擡起頭,眼底一片冰涼,傾身過?來,與蘇長依俯首貼耳小聲?說:“有,弟子可以在床上從後面貼,上了師尊。”
“孽畜!”
何其熟悉的羞辱,蘇長依陰沉着目光,雙手将人毫不留情推開,冷斥說:“此地交談不便?,你我回窈山,回夙靈院本座再找你算賬!”
“幹脆一同去不行嗎?方才師尊不是很能耐,滿臉都是得意忘形的笑,怎麽二位仙尊走後,師尊反倒怕起弟子來了?”賀清邪撥動亂在蘇長依耳邊的銀發,目光沉靜。
那裏面有一些蘇長依看不懂的東西?,沒等她仔細分?辨,賀清邪已經擡腳走在她前?頭,往窈山方向過?去。
蘇長依罵了幾句,“你他?娘的不也是人前?人後裝得有模有樣?!沒大沒小的!果?真是孽徒!”諸如此類,罵完她看着人影稀少的廣場,從虛空的寒風中凝出一柄長劍,禦劍往窈山飛去。
夕陽橫斜,霞光萬道照在臉上,印出白?裏透紅的雙頰,蘇長依禦劍故意從賀清邪頭頂飛過?。
她樂樂地想,若是手中有杯水,能當?頭潑下去就再好不過?。
晚間,星光滿天,朗月勾弦。
自回到夙靈院後,賀清邪一直候在房中同沈柔柔大眼瞪小眼,沈柔柔似乎是變了,以前?與她關系最好情同姐妹,如今更像長大一般,不黏着自己,也不主動說話。
賀清邪當?然也沒有什麽閑情逸致去閑聊,只是端坐在桌邊,邊輕呷一口茶水,邊等蘇長依傳召。
獨傾的房間離此處相隔不遠,走幾步路就能到,她本可以去看望,但一想到那魔氣,心裏就有些慌張。
申時将過?,賀清邪還?是沒能等到蘇長依,反而等來了胡瑩。
胡瑩是蘇長依臨去寰山前?吩咐照顧坪蘭之人,蘇長依回窈山後便?直奔獨傾房中想看人醒了沒,可天不遂人願,坪蘭傷勢不重,但依舊昏迷不醒。
蘇長依懷疑是坪蘭用了長息香,想翻出來看看長息香還?剩多少劑量,不成想一點都沒翻出來。
“她全用了?”蘇長依啞然。
候在一邊的胡瑩以為師尊在吩咐,一時走神沒聽清,便?小心翼翼,軟聲?軟語地湊過?來問:“師尊方才有說話麽?”
蘇長依回過?神來,視線一垂了垂,想到什麽似的,開口問:“你照顧時,可有動她身上的東西??”
胡瑩哪敢?
衆所周知,這位獨傾小師妹是下一個賀清邪,君窈仙尊的心尖寵!
胡瑩縮着身子,顫着嗓音低頭回:“師尊沒吩咐,弟子自是不敢動的。”
坪蘭是将賀清邪逐出師門的關鍵人物,可這個大關鍵昏的可真不是時候。
蘇長依颔首表示知道了,看着胡瑩垂頭露出的頭頂,思忖着說:“此處暫且無需你來照看,你替本座去賀清邪房中,讓她去刑靈室等着,本座稍後就到。”
“啊?”
刑靈室?胡瑩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好他?娘的有緣!
在一聯系到“賀清邪”三個字,胡瑩只以為自己耳朵壞了,出現幻聽。
衆所周知,賀清邪可是君窈仙尊的愛徒,唯一的內門弟子,捧在手心的寶貝。
讓賀清邪去刑靈室?怎麽可能!
胡瑩腦中閃過?一個猜測,賀清邪失寵了!
蘇長依最讨厭婆婆媽媽之人,又冷聲?催道:“還?不快去!”
胡瑩果?然被吓走了。
一路上人都有些恍恍惚惚,連走路都是飄的就像踩在棉花上。
她到賀清邪房中如是說了吩咐,随後又返回獨傾房中照看。
玄鐵橋下刑靈室,燭火搖曳,風過?門響。
蘇長依到之前?,賀清邪靠在血腥氣彌漫的長桌旁聽天道堅持不懈的策反言論?。
天道幹澀的女?音,略有幾分?疲憊,道:“你想好了嗎?只要你選擇入魔,玄都就是你的,弑神城內妖魔萬千,都盡收歸你麾下,就這樣你還?有什麽不願?”
賀清邪冷笑一聲?,道:“只要你選擇正道,除卻玄都,天下山河萬裏滄海桑田都是你的,整個修真界修士都以你為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你又有何不願?”
天道氣急,簡直想罵娘,“你真是我見過?最難啃的骨頭!”
賀清邪冷呵,“你是我見過?最锲而不舍幫魔界策反正道的,天,道!”
“諷不諷刺?”賀清邪反問,“你應該不叫天道吧?或者換句話來問,你到底是是誰?”
天道的女?音登時沉默下來,其實她想說,我是你媽,但是忌于規則,只能就此作罷。
天道的女?音止于“骨頭”二字。
不多久,連接刑靈室的木板橋上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賀清邪百無聊賴過?去拉開門,果?然見到自己等候已久之人。銀線浮雲霓裳翩然若仙,三千銀發被月光鍍上一層銀紗,清冷貴氣的絕世容顏比皎月還?顯得精致白?皙。天庭飽滿的眉心點墜的桃瓣淬着一層暗淡血光,随着人越來越近,桃瓣也越來越清晰,一雙桃花眸中不帶笑也能勾的人心花怒放。
這就是君窈,何時何地,都能讓她産生出一種征服欲。
賀清邪視線往下掃了掃,才後知後覺,蘇長依貌似已很久未曾帶過?绡绫,白?皙如玉的脖頸被銀線浮雲霓裳立起的高領遮得一幹二淨。
她幾乎都要忘了,那遮掩的地方,有一道醜陋猙獰的疤,還?是她親手造成。
蘇長依走過?來,推開她進門,抽出從坪蘭房中順出的丹青劍放在刑具遍布,惡心發臭的長桌上,冷冷道:“你我好歹師徒一場,就都痛快點吧。本座對你手下留情,你也別讓本座太難做。”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章白切黑,不是真切!不是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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