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獵殺時刻

關上門走?進來的一瞬間,燭火被摧殘得明明滅滅,昏黃光暈映出血跡斑駁的老舊長?桌,臨近一步落入眼底的是形式各異的刑具,分散粘着烏黑的肉渣,每一樣都被用過,每一樣都在積蓄塵埃的長?桌上泛起久遠的沉疴。

噗——

蠟燭滅了。

蘇長?依察覺到異樣眸光忽地一閃,回身的剎那整個?人被從後擁住,自身後撲過來的香風,軟得宛如一池雲錦,幹甜辛辣之中帶着點點花香,清冽香甜。

這絕不屬于人的體香,似乎……

少頃她聞出這是什麽香氣了,是酒香,桂花酒釀。

賀清邪反手彈出一道指尖焰,重新點亮蠟燭。

“師尊,您真是讓弟子好等啊。”滾燙的呼吸驀地落在耳畔,賀清邪親了一下泛紅的耳尖,以?幽怨的口氣說出這句話。

手臂當即泛起一陣雞皮疙瘩,身體掙了掙,纖細的藕臂不甚碗粗卻也?毫無掙開的可能。

蘇長?依心下不知?不覺已涼了大?截,她不悅地蹙眉,毫不留情斥責說:“既然能分清關系,就給本座松開!”

為什麽總做些讓人覺得毫無裏頭的事??真讓人懷疑賀清邪是否對?她存有不良心思,但怎麽可能?

起碼蘇長?依是絕不相信。

賀清邪身體的力道悉數放寬松,整個?人塌在她後背上,不輕不重的重量壓的她不得不難受地彎起腰肢,從後面看去,只要賀清邪雙腿擡起,這姿勢就像她在背賀清邪。

“本座同?你說話,你耳朵聾了?”蘇長?依怒不可遏地說。身子往左右甩了甩,奈何對?方桎梏的天衣無縫,任她十八般武藝聚全開也?沒能掙開。

賀清邪被這動作取悅到了,低聲笑,垂下的視線不差分毫落在因?呼吸灼熱而隐隐泛紅的朱唇上,細細描摹。

腦中浮現出的畫面誘惑又勾人,只可惜地點不對?,不然某人已經被壓在幹淨的長?桌上,被吃盡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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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也?不遑多讓,起碼她抱人抱的心猿意馬。

賀清邪噙着邪笑,正色說:“正因?分得清關系,這手臂才不能松啊。弟子又不是不知?道師尊您什麽嘴臉,翻臉堪比翻書,弟子好怕啊——”

孤立于山崖下的刑靈室赤裸在山間,從荒山野林裏吹來的風從縫隙中滲進來,讓這個?窄蔽的木屋更為陰冷。

燭火已滅,暧昧卻是生?在隐蔽之處的花,靠着暗黑滋取養分。

這種關系不明,情感未定讓蘇長?依毛骨悚然,她不得不強作鎮定,陰鹜道:“你會怕?你當做是本座是師尊?本座在你眼裏算什麽?再說一遍,松開!”

“想弟子松手?”賀清邪置若罔聞,谑笑說,“松開師尊這不就是要弟子的命嗎?”

簡直是胡話連篇!

蘇長?依耐心不多,厲聲道:“你我還未動過手,你是非要逼本座跟你同?歸于盡嗎?!”

同?歸于盡?

雖是氣急敗壞之下的怒言,但說者無意,不難免聽者有心。

你就這麽喜歡死?

賀清邪眸光在暗處沉了沉,只手掰過蘇長?依的臉,冷道:“師尊好像總以?為能與弟子勢均力敵,同?歸于盡還是算了吧,比起殉情弟子更願意換一種方式,不若你我師徒床上比過?”

“如果你滿腦子都是這種廢料,那本座與你無話可說。”

“怎麽能是無話可說?你我師徒之間,不是情深意切可昭日?月嗎?這些回憶弟子一直記得,從不敢忘。且靈清殿軟紗紅帳,恩恩愛愛不是如魚得水,歡愉不斷?這些記憶如此美妙,師尊難道不想重溫一下嗎?”賀清邪長?指摸入衣襟,被人當場截住,繼而拉了出來。她不怒反笑,剛要開口便聽溫風和煦的女音猶在耳畔,不疾不徐地說,“今日?只說懲處之事?,不然你就別開口了。”

“那怎麽成?只說懲處,弟子不是要被師尊罰死?還不如談點風月……”

兩次三番被繞開話題,蘇長?依只想就地宰了賀清邪,她被強制偏過臉,賀清邪低額忍不住在她鼻尖處輕蹭。發絲裏滲出的香氣四?溢發散不斷湧入鼻中,勾起不算久遠的回憶。這讓她更加難堪,那些淩亂颠倒的記憶時不時潮漲潮消,平靜時如水流潺潺,波濤時翻江倒海,總能亂得她面紅耳赤,心緒難平。

此時的蘇長?依無疑是疲憊不堪,早知?改日?過來,先讓孽徒在刑靈室自己呆上一夜。

賀清邪嘴上的污言穢語亂得心煩,蘇長?依直接閉上眼睛。

不多久,面對?死屍一樣靠在自己懷中堅決不出聲的人,賀清邪心中莫名生?出一種煩躁,她扯了扯頭發,将散開脖前的長?發順到身後,将人擺正,無端火起問:“師尊做這副姿态給誰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師尊之前占弟子的便宜也?不少吧?等弟子讨債就一副烈女樣,學婊子立牌坊,有意思?”

蘇長?依面色終于變了變,她睜開眼睛,一雙潋滟到極致的桃花眼在光下似乎有對?勾人的鈎子,她抿着薄唇,手掌在袍袖下不動聲色地捏訣。

這時,賀清邪又冷聲冷語說:“師尊要是總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這可就沒意思了。”

她對?蘇長?依手下的變化一無所知?。

“以?你所見,什麽才有意思?”手下術成,蘇長?依哼笑,眸光一閃,“是這樣麽?”

尾音剛落,蘇長?依側頭對?賀清邪的眼睛吹出一口熱氣,繼而露出詭異一笑,在暗處打了一個?響指。

咻地一道金光在身後身玲珑有致的身軀上成環繞型,只眨眼的功夫便稍縱即逝。

金光消失後,賀清邪察覺到身體上有一陣被緊縮的不适感,垂頭一看只見身上已多出一條半指寬的銀色鎖鏈,在燭光下閃着耀眼白?光。

是縛靈鎖!

鎖鏈從賀清邪筆直的雙腿一直束縛到胸口,将白?色弟子服壓出條條勒痕,完完全全束出袅娜娉婷的身姿,卻也?留兩條手臂在外,仍不松懈地摟住不盈一握的腰肢。

“還有意思嗎?”蘇長?依斂住神?色,譏笑開口。

賀清邪:“……”

縱使?沒回身,也?能察覺到臉側的目光由滾燙變作陰冷狠戾,冷得她忍不住想躲,但在這極為詭谲的目光之下賀清邪松了手,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妥協,第一次主動松開。

蘇長?依不疑有他,背着人得逞一笑,轉過身銀線浮雲霓裳的衣袖輕輕一揮,賀清邪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縛靈鎖束縛飛拉到木屋最裏面的十字架上。

怕孽徒中途掙脫,手捏訣又多加了一條縛靈鎖,将賀清邪兩條手臂也?牢牢實實地捆住。

這另一條縛靈鎖也?是她從坪蘭那裏順的,丹青劍也?是。坪蘭不愧是繼承了祝钰的寶庫,東西可真多。蘇長?依暗忖想。

見人如條砧板上的魚,蘇長?依終于抽出丹青劍,蔥白?指尖在亮可照人的劍刃上滑過,最後輕輕一彈。

铮——

聲如裂帛,悠遠綿長?。

蘇長?依嘆道:“好劍。”

“用來殺你最合适不過了。本座師姐的劍,上清墟掌門的佩劍向來只沾妖魔之血,今日?算是用你的血再次為它開封了。”

賀清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無端陷入沉默,低垂的鴉羽在眼簾處投下一抹不明不淡的陰影,宛如一團簌簌漆黑的烏雲。

“看看吧!這便是你想要的?你不入魔,她便殺你!在她眼裏,你現在與妖魔何異?”

天道的聲音自識海深處傳來。

“天上地下,只有我在為你着想。”

冰涼的劍尖此時已挑上賀清邪的下颚,蘇長?依挑眉輕笑,似乎在嘲諷她也?有今日?。

在以?往的記憶中她們都有過這樣的場景,不是被挑,就是主動用劍去挑,或者用手,用腳,用別的物什,以?高位者的姿态俯視衆生?,将劍下之人視作蝼蟻。世道如常風水輪流轉,這次的生?殺大?權落到蘇長?依手中,她手中的丹青劍再臨近分毫便能刺破賀清邪的喉嚨,放出妖豔猩紅的熱血,隔着空氣也?能讓人感受到滾燙的溫度。

蘇長?依沒動,盯着賀清邪半晌,企圖從那廂陰沉冷靜的臉上分辨出害怕,恐懼,驚慌。

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漫長?的等待中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孽徒的眼睛沉得像一汪被滴入墨汁的黑水,被鍍上粗糙的沙質感,溫黃的光也?照不進瞳孔,銳利的劍尖也?劃不破她的城防。

“賀清邪,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天道不知?又包藏什麽禍心,奸笑着,直言說,“就賭,你今夜能不能從這活着離開。”

賀清邪微不可查地皺起眉,被風吹散的鬓發彎下稀松遮住眸光幽深的眼。

她在心底回天道的對?賭,“我拒絕,這毫無意義。”

天道滿是不悅,尖銳的女音拔高幾分。

“怎麽會毫無意義呢?你今夜能來此,這對?于君窈可謂意義深重,因?為這是她,唯一可以?對?你動手的機會。你重傷那名叫獨傾的弟子,那可是君窈新認的內門弟子,她不會放過你的!”

“潑髒水的本事?你還真是駕輕就熟,”賀清邪嘲諷說,“你陷害我的目的,就是讓她不放過我?”

似乎終于問到重點,天道尖銳的女音一時沒能立即回應,這更加重她的懷疑。

一直懷疑這名叫天道的小紙人的陰謀不止于此,似乎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對?她進行設計,從她掉入懸崖之後開始。

可誰又知?,她掉入懸崖是不是也?是由這個?天道一手策劃。

賀清邪沒能等到天道的最終答案。

蘇長?依已用劍拍着她的臉,拍得啪啪響,故作高深地說:“本座冥思苦想良久,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想到如何做才能緩解你我師徒間不尴不尬的方法,那就是将你逐出師門。”

賀清邪默默擡起頭,語氣十分輕佻,“你以?前做過,可惜啊失敗了。”

蘇長?依“冷呵”一聲,想起那次臨門一腳被反咬一口,頓時氣結于胸,強硬地扯了扯唇角,“但這次你有罪名在身又如何能反咬本座?本座念在師徒之情不懲戒你,相反的本座還要放你一馬。”

賀清邪眸光微閃,順着問:“為何?”

蘇長?依抿唇,少頃才繼續說:“因?非本門弟子犯事?,本座無權幹涉。”

“但你既傷我窈山弟子,那麽将你關在此處,等本座愛徒蘇醒再來處置,也?不無不可。”

終究還是手下留情,不不,或許該是換個?詞,于心不忍。蘇長?依自知?縱使?有君窈一身令人驚羨的大?乘期後期修為,頭頂着上清墟君窈仙尊的一世英名,可現實生?活中從未親身經歷過殺戮,刑懲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算給她一把絕世好劍,她也?只會用來削樹枝。

蘇長?依見過血,但從未動過手,可以?說她與整個?修真界都格格不入。

被捆在十字架上,動彈不得的賀清邪似乎是聽到一個?笑話,可她完全笑不出來。

不斷流逝的時間中以?及蘇長?依淡漠的視線裏,斂盡一切表情的絕色容顏漸漸只剩陰鹜,狹長?的鳳眸中翻滾着波濤,似燃燒着火焰的潮汐,能映出浪花狀的怒火。

毫無疑問,這句話終于徹底惹怒了一只蟄伏已久的野獸。

不知?為何,蘇長?依從這注視下竟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現在是獵殺時刻。

賀清邪眸光深深,将人狠狠釘在視線裏,一字一頓問:“勞請師尊,收回,剛才的話!”

“絕無可能!”

“蘇長?依我再說一遍,收回去。”

“呵呵,”蘇長?依輕笑着,目不斜視地欣賞起對?方終于逐步皲裂的表情,心裏頭暢快淋漓,“早前你想走?,本座如你所願放你走?,在殿上卻慘遭你反咬一口。如今你與魔道私混重傷同?門,窈山有法則嚴自然容不得你留在上清墟作孽!你現在還有何臉面開口讓本座将話收回去?難不成讓你留着繼續禍害別的弟子?”

賀清邪看着蘇長?依得意忘形的笑容簡直想撲過去将其徹底撕碎,這種笑容好讨厭,甚至可以?稱之為厭惡。

她開始掙紮起來,想要這種笑容消失,可越是掙紮縛零鎖鎖得便越緊,其中有一截正好卡在纖細的脖頸處理,不知?不覺中,賀清邪已有些喘不上氣來。

她依舊咬着牙冷道:“這一切,弟子都可以?解釋!”

“可是本座給過你機會了,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作者高估自己了,一次性寫不完那麽多內容,T_T這章切不了,下一章白切黑+q j##收到任務請回複#

賀:over,over

本作者大大:給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蘇:……go d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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