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劉月英快病死了。
孟屏兒默默地想。
這幾天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兒少。鸨母巴不得她早點兒死,似乎是怕劉月英過病氣給自己,她自己沒去看過劉月英一次,只叫龜公和孟屏兒她們輪流給口吃的,給口水喝。
這番做派無疑是盼着她早點兒自生自滅了。
這一天,輪到孟屏兒提着食盒推開暗室的門走進去的時候,差點兒倒吸了一口涼氣,丢了食盒大叫出來!
暗室裏面蠕動着一團東西。
遍體膿瘡,眉發脫落,整個人如同一顆樹瘤累累的老樹,身上的腐肉脫落在地上成了蒼蠅們的盛宴。
饒是這樣,那東西竟然還沒死!
它已然失明,擡起那瘤子累累的臉,茫然地看向了門口。
“……月、月英姐。”孟屏兒哆哆嗦嗦道。
它道:“是屏兒麽?”
緊跟着仿佛就溺水的人抓住了根浮木一般,嘶啞着嗓音道:“救我,屏兒,救救我。”
“替我叫大夫來好不好。”
它一說話,甚至就有潰爛的腐肉往下掉。
孟屏兒吓得幾欲魂飛魄散。
在這一刻,她的言語模糊了起來,嗓音遲疑了起來,哆哆嗦嗦,含含糊糊地随便說了些什麽,将食盒往地上一放,飛也般地拔步跑走了,将那細微的呻吟隔絕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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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她究竟做了什麽啊?
回過神來,孟屏兒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抱着頭無不痛苦、自責地想。
剛剛她竟然就這樣選擇了逃避!!
要回去嗎?
她站起身,可剛往前邁出一步,淚水就不自覺地,撲簌簌地順着臉頰往下落。
她想拔步往前,腳步卻像在地上生了根。
門口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女孩兒們互相抱怨着進了屋。
小玉仙渾身酒氣,啐了一口,罵道:“真是晦氣!”
“碰上那些個老賊。”
少女氣鼓鼓地,搖搖擺擺,踮踮地回到了屋裏,一雙金蓮小腳濕漉漉的,沾滿了酒液。
一想到剛剛這雙繡鞋被人用來作酒杯盛酒,做客傳吟,美其名曰“金蓮杯”小玉仙就惡心得幾欲想吐。
再來多少次,她都覺得這些把玩她小腳的,自诩文人墨客的老殺賊怪惡心。
将這雙往下滴着酒液的鞋換下,小玉仙驚訝地看了眼孟屏兒,“屏兒,你坐這兒發什麽呆。”
孟屏兒勉力笑了笑,随便找了個話頭,“你們今日的書念了嗎?”
小玉仙聞言,渾身一僵,露出心虛之色,撒嬌似地道:“還沒呢,今兒不想念。”
“誰想念書啊,累死了。”
前段時間,她們被《鏡花水月》一激,起了血性,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念書識字,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
可是日子一長,就又紛紛嫌棄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漸漸地,暴露出那好吃懶做的嬌嬌軟骨頭性格了。
在這綠楊裏待久了,聲色犬馬,就連骨頭也都被酒液浸酥了,想要在這一時半會間醒悟過來,又談何容易。
念書又不是能三兩天速成見結果的,缺少正向的反饋,還不如讨嫖|客歡心來得實在。
孟屏兒心裏嘆了口氣,眼神黯淡了不少。
想說些什麽,動了動唇,卻什麽都沒說。
一會兒想着劉月英,一會兒又想着小玉仙,這一天下來她精神恍惚,神思不屬。
輪到她接客倒酒的時候,竟然将酒盞打翻了。
套間裏本來是推杯換盞,樂呵呵的,忽地安靜了下來。
忽地,一個喝的醉醺醺的,趁着酒興站了起來,一把拽住了孟屏兒,啪啪打了兩個耳光。
“小|淫|婦,眼睛瞎了不成?!”
孟屏兒吓得趕緊跪了下來,可她這般軟弱的姿态,反倒惹得套間裏衆人精神大振,紛紛呼好。那人熱血上頭,一腳蹬在她肚子上,又拽着她頭發迫她擡起臉來。
拳頭如雨點般砸落在身上。
孟屏兒咬牙忍着,嘴裏幾乎快忍出血來。
那人一拳一拳砸在她身上,砰!砰!砰!
每砸一下,孟屏兒心中的怒火就燒得更旺一層。
她在質問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只能這樣,擔驚受怕,任打任罵。
為什麽!!
燒得她渾身發顫,面色發紅,嘴唇抖個不停,熱血在血管中呼嘯,在燒,燃燒,沉默即将沖破血肉,呼嘯而出。
在那人又要踹她臉的時候,孟屏兒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了面前的人,搖搖晃晃地沾站了起來。
那人沒想到她會反抗,猝不及防險些摔了個趔趄。
卻沒生氣,反倒驚訝地笑起來。
套間裏都笑起來,指着她笑彎了腰,好像看到了什麽新鮮事。
那人哈哈笑着又撲了上來。
孟屏兒死死咬緊了牙,與他扭打在了一起!!
套間裏的人從大笑,再到驚愕,終于慌了神。
無他,只因為孟屏兒如今的模樣簡直宛如惡鬼!
她像是一頭猛獸沖出了牢籠,瘋狂地撕咬着面前的人,心中翻滾中的唯有對血液的渴望,她掄起椅子一通亂砸。
砸,将面前所有東西都砸碎,砸盡!
她摟住杯盞盤碟,噼裏啪啦地統統砸在地上,搶過花瓶砸在牆上。
她聽不見他們的聲音,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他們就像是為為她助興的模糊狂舞的鬼影。
套間裏的人被她這狀若癫狂的模樣吓到了,竟沒一個敢往前一步,只敢暴怒地站在原地大吼大叫着鸨母的名字。
“人呢!都死了不成?!瘋了!都瘋了!!”
鸨母終于得了消息,她面色大變,也差點兒被孟屏兒這視若瘋魔的樣子給吓住了,忙指揮身邊兒幾個龜公上前拿住她。
那幾個龜公也猶豫了。
孟屏兒朝鸨母沖了過去,鸨母尖叫:“快!快拿住!”
那幾個龜公強忍着懼意上前,剛一上前,就被披頭散發的孟屏兒抓住,又撕又咬。
痛得他們又甩又踹又跳,忙中狠狠往她肚子上踹了幾腳,又賞了幾個重重的大耳刮子。
孟屏兒這才虛弱地跪倒在了地上,咯血不止。
龜公這才走上前來,拽着她的頭發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她拖出了滿地狼藉的套間,一直拖到了那間暗室裏,和劉月英關在了一起。
孟屏兒的神智忽地清醒了,她躺在暗室冰涼的地面,蒼蠅環繞在她身側,小心翼翼地試探。
她聞到一股接一股的,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道。
如今,我也在這裏了……她想。
她從前多怕會像月英一樣流落到這間暗室裏,可等她被關了進去。忽地,什麽也不怕了。
原來,她最害怕的結局根本不值一提。
原來,這一切都沒什麽恐怖的。
……
小玉仙真是吓瘋了!
她聽說屏兒瘋了,她突然發了瘋,打了客人一頓,又将套間裏的東西一通亂砸,就連鸨母也被吓得變了臉色,看着餘下來的小玉仙她們就像看到了□□,她沒了心情追究,匆忙躲到閣樓上去了。
“會死的,這回完了,屏兒會死的,咱們也沒好果子吃了。”女孩兒們慌亂地擠在了一起,抽噎着。
眉眼間流露出一陣慌亂,一陣驚恐,一陣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的痛苦。
李三姐強自鎮定下來,眉毛一揚,裝模作樣怒瞪道:“說什麽喪氣話,總有法子的。”
其實心裏也七上不下,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等老鸨緩過來又要怎麽遷怒、折騰她們,又要怎麽對付孟屏兒。
女孩兒們哭道:“可我們也湊不齊錢給月英、屏兒治傷啊。”
是了。
李三姐微微一怔。
她們哪裏來的錢!需知這鸨母對她們的錢財把控得極死,在這上面耍盡無數花招,常故意引誘她們多多借錢,
她們問鸨母借錢也可以,但那是利滾利的錢,還不起,那也行,那就質押身子!
扒皮似的,嫖客給的金銀錢財不歸她們,只歸窯子裏所有。
長此以往,那真真是陷在無窮無盡的債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也出不來綠楊裏的大門。
屏兒如今被關進了暗室,這是想拖死她了!
“屏兒的家裏人呢?誰去遞個信?”
小玉仙咬牙道:“不行不行,她從沒說過家在哪兒,再說了,她肯替她那沒用的哥哥這樣攢錢,她家裏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找那欣欣子吧,我們找那欣欣子。”
“找他救她出來!我看他與屏兒的關系最好了!”
“不知他願不願意借出點兒救命錢周濟一二。”
此提議一出,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可是、可是,我們又不知他是個什麽秉性!僅憑幾封信,也斷定不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吶!”
“萬一他挾恩相報……”
說到這兒,又忍不住哀哀哭了起來。
“那……那總要試試的。”小玉仙深吸了一口氣,“難不成只能這樣等死?”
……
手上這封信,字跡笨拙而淩亂,言語颠三倒四,能看得出極為生澀。
然而就是這平鋪直敘,毫無技巧的言語,卻看得張幼雙一陣觸目驚心!
等她擡起頭來的時候,看着這春晖閣外的陽光明媚,蟬鳴聲聲,還有點兒恍神。
手上捧着的這一封信,就好像是隔絕了兩個世界。
沉甸甸的。
她心裏就像是綁了塊大石頭,越往下念,心就越沉。
到後來,張幼雙頭暈眼花地擡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平了內心被傳染的焦躁與痛苦。
這不是前幾天還好好的嗎?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毅然決然地推開了面前的桌子,站起身,問身邊的楊開元:“楊先生,我今天請假一天可以嗎?”
楊開元看到她這分為鄭重的神情愣了一下:“請假?”
“對,行嗎?”
或許是她這思緒太過混亂,表情太過沉重,楊開元有點兒愣神:“這不歸我管,你得去找俞先生。”
俞先生……
張幼雙想了一下,道了聲謝。
楊開元這白胡子老頭兒有點兒擔心她:“沒事兒吧?你臉色怎麽如此之差?”是……那封信?
張幼雙勉強笑了笑,她這個時候真沒心思解釋那麽多:“沒事兒。”
從座位上走開,張幼雙快步走到了俞峻面前。
“俞先生。”
俞峻擡起眼。
張幼雙平靜地道:“我請個假。”
男人那雙深黑的眼看過來的時候,張幼雙竟然十分平靜。不由苦中作樂地想,她真是出息了。
她本來都已經想好各種借口,沒想到俞峻什麽也沒問,只颔首道:“好。”
這麽輕易?
張幼雙愣了一下,飛快道了聲謝,快步走出了春晖閣。
目睹着張幼雙離去的背影,沈溪越內心的疑惑卻來越濃,忍不住問面前的夫子。
“先生,張先生認識三五先生?”
“是啊,據說還是老熟人呢。”敬義齋的夫子說着說着,皺眉在桌上摸索了一陣子,“……紙呢?紙不夠了,你幫我去張先生桌上拿兩張紙來。”
沈溪越依言走了過去,剛拿了兩張白紙,目光卻被桌上那封粉色的信箋給吸引了注意力。
他心裏砰砰作響,忍不住擡頭看了眼四周,确認沒有人留意他的動靜後,伸手翻弄了兩下。
看到這信箋上的地址之後,心裏不小地吃了一驚。
“綠楊裏”。
望着“綠楊裏”這三個字,沈溪越一陣發懵。
突然覺得今天張幼雙帶給他的震撼那是一波接一波。
他不是小孩子了,早就知道了這“綠楊裏”三個字代表了什麽。
問題是,和三五先生扯上關系之後,張幼雙又是怎麽和“綠楊裏”扯上關系的??
她是看了這封信才打算去綠楊裏的?
下一秒,另一個念頭“蹭”地浮現在心間。
他要說嗎?
要告訴俞先生嗎?
沈溪越低頭思索。
身為敬義齋的齋長,在張幼雙去教明道齋的時候,他完全是抱着看笑話的心态。然而,随着張幼雙表現得越來越紮眼,沈溪越就越來越僵硬。
特別是那天那堂論八股的課,更是令沈溪越警鈴當當直響,深有“早晚有一天會被明道齋迎頭痛擊”的危機感。
堂堂書院的夫子竟然和綠楊裏有所牽扯,若是這事兒讓其他人知道了……
那不論她是不是個女子,都留她不住。
可是……此舉又實在算不上君子所為,哪有競争不過就耍花招的?
沈溪越這邊正百轉千回,內心糾結成一團麻花兒的時候,敬義齋的夫子奇怪地問道:“人呢?”
沈溪越吓了一跳,趕緊收斂了心神,将紙畢恭畢敬地捧了過去,“先生。”
沒忍住,又道:“先生,學生忽然想去解個手……”
敬義齋的夫子不疑有他,放他去了。
一踏出春晖閣,沈溪越循着張幼雙離去的方向,腳步忍不住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
他、他還是先去綠楊裏看看情況,再作決斷不遲。
下定決心,沈溪越正要跟上去,卻冷不丁正好和往春晖閣方向送日課簿的王希禮撞了個正着。
這一撞,把兩個人都撞懵了。
少年被撞得往後倒了兩步,一看到是沈溪越,眉毛就忍不住皺了起來,兩瓣薄唇動了動。
“怎麽是你?”
沈溪越他本來就心虛,此時和王希禮打了個胸厮撞,更是顯而易見的僵硬了。
不妙!
道了個歉,沈溪越抓緊就要走。
觸及沈溪越略顯僵硬的神色,王希禮眉心一跳,狐疑道:“你這是什麽表情,走這麽急?”
沈溪越深吸了一口氣:“去解手。”
王希禮盯着他看了一秒、兩秒,冷哼一聲,撤回了手。
沈溪越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松,腳步又快了幾許。
殊不知這些細節統統都落入了王希禮的眼裏。眼一眯,凝望着沈溪越離去的背影,王希禮若有所思。
這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碰上他這麽不自在。
明道齋的齋長孟敬仲那就是個王希禮嗤之以鼻的聖父,不管事的。作為明道齋的副齋長,王希禮和沈溪越那是經常掐個死去活來。
少年那雙鳳眸一眯,一睜,轉瞬間就拍板下定了決心,追上去看看,總覺得沈溪越看見他僵硬成這樣,和他們明道齋脫不了幹系。
于是張幼雙飛快趕路,後面不知不覺地綴了個沈溪越,沈溪越屁股後面又綴了個王希禮。
奈何,王希禮這嬌生慣養,出身高貴的小少爺,實在不怎麽會跟蹤,一路上頻頻引起路人側目。
這路人裏就包括祝保才。
他眼睜睜地看着張嬸子快步蹿了出去,後面跟着沈溪越,那還姑且算巧合,但沈溪越後面又跟着個王希禮算怎麽回事?
“張衍。”琢磨出不對勁,祝保才趕緊招招手,呼喚張衍,“你來看看是怎麽回事兒呢?”
……
那是娘、沈溪越還有王希禮?
張衍愣了一下,貓眼睜大了點兒,也被這一幕給震住了。
不過既然牽扯到了張幼雙,那就不得不鄭重。
凝望着王希禮的背影,張衍略思忖道:“我去看看,保兒哥,煩請你去叫孟齋長來。”
……
聽說了這事兒,孟敬仲來得也快,三個人快步就追上了王希禮,伸手拍了下他肩膀。
王希禮扭頭一看,差點兒被他們吓得面目扭曲,眉頭扭了扭,忍不住低聲罵道:“你們怎麽在這兒?”
孟敬仲心理素質極好,一點兒都沒把王希禮的抗議放在眼裏,嘴角勾出個笑,望着前面,溫聲問:“前面這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王希禮心裏的火氣稍微降下來了點兒,閉閉眼睛,皺眉說,“我就是看沈溪越他鬼鬼祟祟的,像是沒安好心的樣子。”
祝保才眉頭也收緊了點兒,伸手提議:“咱們要不要上前告訴張嬸子?”
孟敬仲想了一下,看了張衍一眼。
張衍眼珠子靜靜地,嗓音也清洌洌地,擡眼望着前面:“不用了,已經到了。”
“什麽?”
四人齊齊擡眼看去,連同前面不遠處的沈溪越在內,不約而同地都罵出了一聲髒話。
“卧槽!”
異口同聲道:“綠楊裏!”
“綠楊裏”這地方的存在,在正值青春期各種躁動的少年們心裏幾乎已經不是個秘密了。
就算沒人敢去,平常也會拿着這三個字開彼此的玩笑。
“卧槽!!”沈溪越低低地爆了聲髒話,剛準備提步跟上,卻突然……突然走不動了???
嘴巴被捂住,肩膀被攔得緊緊的。
祝保才搶先一步,仗着人高腿長,運動系,将沈溪越給箍得死死的。
沈溪越睜大了眼,兩個眼珠子驚恐地在這不知何時出現的四人面前游移不定。
然而除了祝保才,沒誰搭理他。
王希禮看着張衍的神情格外複雜。
張衍腦子裏也是發懵的。
不過從小到大,張幼雙做出的驚世駭俗的事兒多了去了,張衍略一震驚了一下,就很快又恢複了冷靜。
令王希禮不由虎軀一震,嘴角一抽,再度刷新了對這母子的印象。
祝保才貼近了沈溪越,一字一頓地,壓着嗓門兒威脅:“不準亂動,不準亂喊,不準将今天的事兒說出去,答應就眨眨眼,我就放了你。”
沈溪越拼命眨眼。
被捂住的口鼻終于得到了解放,剛獲得自由,沈溪越就忍不住忿忿地低罵了一聲:“你們在幹嘛?”
王希禮冷笑:“我還想問你在幹嘛?!”
沈溪越一時語塞。
這算什麽……?
看着看着,沈溪越怔了怔,思維忍不住發散了一秒。
王希禮他們不是看不起張幼雙一個女人來教他們嗎?
張衍和祝保才就算了,王希禮和孟敬仲他們這算是在護張幼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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