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逼到角落

池璃早上六點就起了床，雖然心情不好，但她還是花了一個多小時給自己畫了個裸妝。

七點四十五，她出來宿舍門。

到校外的時候，盛清然的車已經停在了路邊。

池璃跟他打了招呼：“盛教授好。”

盛清然看了她一眼，“沒睡好？”

池璃昨晚睡得晚，廢了些功夫才遮住黑眼圈，但是眼神的憔悴騙不了人的。

“還可以。”她說，“我們去哪裏補課？”

“我家。”

“？”池璃：“啊？”

“公司今天強制放假，不太方便。”他解釋。

不是這個啊。

算了，以前也不是沒去過。

池璃也沒好意思問，只能順着他的話接着問：“怎麽就強制放假了？”

盛清然唇角平直：“也有你哥的功勞，拉着程序員聊天到半夜。”

好丢人，池璃轉過臉。

他們聊天不多，盛清然車內都很安靜。

等紅燈的間隙，盛清然擡手，碰了碰眼下，不動聲色打量她一眼，小姑娘今天意外的沉默。

她待在他旁邊的時候，總是叽叽喳喳的。

他驀然想起池熠發給他的一長串：“這兩天學習累嗎？”

“還好。”池璃本質上話還是多的：“不是考試周，就能輕松些。”

她說完又沉默了下來。

盛清然看她興致不高，也不再說話。

一路沉默到樓下，盛清然停好車，沒着急帶她上樓，反而領着她去了旁邊的超市。

他推了輛購物車，看了眼超市的人，把小姑娘叫到面前：“推着。”

池璃哦了一聲，整個人壓了上去，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又站地筆直。

盛清然微不可微地笑了下，一手握上購物車把手，“別亂跑。”

清晨超市的雞蛋大搶購已經結束了，老人家拎着雞蛋滿載而歸。

池璃好奇那邊的陣仗，伸着腦袋一個勁地看。

盛清然站在貨架前等了她一會，看她沒有收回注意力的意識，他開口叫她：“池璃，喜歡哪一雙？”

“啊？”池璃收回腦袋。

“我回國不久，”盛清然解釋道：“家裏沒客人的拖鞋。”

池璃想了下，挑了雙黑色的，很簡約，什麽花案也沒有。

盛清然看了她一眼，“喜歡這個？”

“不是，”池璃老老實實交代：“這樣其他人也能穿。”

盛清然沒拿那雙，“多慮了，給你選就好。”

池璃抿着唇角壓着嘴邊的笑，按着自己的品味選了兩雙。

一雙小鯊魚，一雙小恐龍。

她擡眼偏偏看了下盛清然，“教授，這種風格的能出現在你家嗎？”

盛清然想問她，她去他家的時候不是一直都是這種風格嗎？

他也只是點了點頭：“可以。”

池璃美滋滋選了一雙，推着車接着往前走。

這姑娘似乎因為一雙拖鞋變得活潑了些。

盛清然這兩天都在公司加班，選了些水果蔬菜，又讓她推着車到了零食區，讓她自己選。

池璃矜持了兩下，很簡單地選了兩包餅幹，告訴他：“可以了。”

她又不常去。

她推着車往前走的時候，恍惚間看見了一個眼熟的包裝袋，又拉着購物車退了回去。

“唉，這個，廠家又出了。”池璃拿下來一包：“眼熟嗎？哥……”

她似乎後面還有話，張了個嘴型，沒有發出聲音。

盛清然看了一眼，并沒有覺得眼熟。

她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這個高中以後就停産了，我在網上找了好久都沒有。”

盛清然雖然不懂這個味道有什麽值得留戀，但他從貨架上每種口味都給她拿了一包。

小姑娘推着購物車，比剛才更快樂了。

到底還是個小朋友。

池璃站在玄關，等着盛清然彎腰從購物袋裏拿出她的拖鞋，又替她剪了标簽，放在她腳邊：“進來吧。”

池璃大概估算了下距離，離學校不遠，離上次的烤肉店也很近，那就是離他公司也很近。

她走神的時候，盛清然倒了杯溫水給她：“到書房來。”

她踩着軟綿綿的拖鞋，盛清然開了電腦讓她坐，他自己另外拿了坐椅。

說是補課，就真的是補課。

池璃一開始還心思飄飄，回想着他客廳的擺件。

“累了？”

“沒有。”池璃搖了搖頭，不敢再走神。

他編譯了一遍簡單的程序給她看，找了課件上的例題給她。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下了雨，玻璃上水珠滾動，盛清然開門前看了一眼。

她用手按着腦袋，有了點靈感，敲了兩下鍵盤，可能一個單詞都沒有打出來吧，她又把手指放在唇邊接着思考。

盛清然笑了下，真是沒怎麽變。

盛清然沒着急回書房，他在島臺隔着客廳看着窗外，雨下大了。

還刮起了風。

他站着喝完了一杯水，又把她的零食擺在了顯眼的位置。這才不緊不慢回了書房。

池璃就在等他進來了，一看見他就笑彎了眼：“盛教授，我碼出來了。這道題，你看，是不是這樣。”

盛清然把手裏的水杯放回桌面，一手撐着書桌，一手撐着椅背看她的代碼。

這道題，上節課做出來的學生并不多。

她的過程麻煩了些，雖然反複使用同一個指令卻還是做出來了。

他看得專心，池璃半就在他懷裏無聲紅了臉頰。

怕他看出端倪，用手半捂着下巴打了個哈欠，感受臉上的溫度。

“做得不錯，”他起身：“困了？”

池璃：“嗯，昨晚沒睡好。”

盛清然：“休息一會。”

單獨上課的效率總是會高些，她們用了一個小時多一點上完了兩個小時的課。

池璃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喝，借着喝水的動作偷看他。

盛清然原本在看手機，突然出聲，“池璃，談戀愛了沒有？”

池璃吓得差點嗆了一下，她放下水杯，悄悄伸手，抓住椅子的一角，無聲緊張：“沒，沒有。”

“大學談過嗎？”他掀了掀眼皮。

池璃又搖了搖頭。

他嗯了一聲，長指繼續在手機上敲了敲，看她緊張地抓住了桌角。

盛清然俯身彎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他瞳色偏淺，在電腦藍光的映照下像極了慵懶漂亮的大貓，随時都可以攻擊過來，卻也只是閑閑地擡了下下巴：“是真話嗎？”

他們距離太近，池璃收緊腰身，視線瞥向一旁，“當然。”

她說。

盛清然要到了答案，給池熠這個啰嗦精發了過來，他關了手機。

“教授。”

女孩子的聲音還挺嚴肅的。

“你談戀愛了嗎？”池璃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防備地往後坐了坐：“你問了我，我當然要關心你。”

窗外的烏雲可能又厚重了些，雨水不要錢一樣被從天上倒下來。

書房比剛才似乎暗了些，盛清然擡手又開了一盞燈，順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年紀不大，操心的事情倒是挺多。”

“那你到底有沒有？”池璃揚着下巴，讓自己看着盡量底氣十足些，就像他嘴裏那樣，只是一個多管閑事的女孩子。

盛清然回她：“沒有。”

“哦，你是沒有人追了嗎？”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落在盛清然耳朵裏，只以為這個別扭的小姑娘又在調侃他。

他不說話，淡笑着看她。

池璃不敢再嚣張：“教授，你年紀也不小了，要抓緊時間，別像我哥一樣，又老又醜，只能沒人要。”

“老？”男人抓住了這個詞。

池璃像只偷了食物的小倉鼠不願意再張嘴，想跳過這個話題。

盛清然眯了眯眼。點了點她的額頭：“年紀大了正好。”

池璃懵懂地看他。

他慢悠悠補充：“能用長輩的身份教訓你。”

池璃閉了嘴。

他們休息了一會，盛清然簡單做了飯菜，他們一起解決了午飯。

又花了兩個小時補完了剩下的課。

雨斷斷續續已經下了一早上，盛清然沒着急送她。

但到了下午，雨也沒有要停的樣子，路面似乎已經有了積水。

盛清然看了眼窗外，“明天聚餐你哥告訴你了嗎？”

池璃知道他肯定是要去的，都是他和哥哥玩得很好的大學同學，“去的，哥哥說有人帶了女朋友，我去湊個數也好。”

盛清被她的說法逗得笑了下：“那你今晚要先住我這邊？明天我們一起去。”

快樂就這麽突然而然就來了。

池璃還處于驚喜的後勁之中。

盛清然只是覺得方便，他又給了她另一種選擇：“或者，雨下了我送你。”

池璃盡了很大的努力才讓自己看着平靜一些：“那我還是先，打擾，你一晚吧，”她說得磕磕絆絆的。

說完還不忘又看窗外：“雨确實下得太大了。”

一來一回，挺麻煩的。

她在心裏補充。

盛清然嗯了聲，在她轉身喝水的時候還是給池熠發了消息。

池熠：【住你那就住你那呗，之前又不是沒在你家待過。】

池熠：【正好省了我明天去接她。】

盛清然不再搭理他，從櫃子裏拿了新床單給她鋪了次卧。

雨下小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池璃需要一些洗護用品，小區裏面的超市就有。

“正好，你的傘就在這裏，”盛清然從玄關櫃子拿了傘，“明天可以帶回去。”

他手裏拿了把藍白小花的傘。

池璃指着她的傘還有些難以置信：“這傘，不是在鄭老師……”

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池璃趕緊閉了嘴。

知道他在看自己，池璃強裝淡定，從他手裏接過傘，準備出門。

她徹底放松了下來，也不去管中間有什麽誤會，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意沒有被他忽視。

池璃按下門把手，回眸看了他一眼：“盛教授？”

男人身高腿長，胳膊也長，輕而易舉繞過她握着門把手關上門。

咔嚓一聲，室內黑了下來。

黑暗一下子将人的感官放大，池璃甚至能感受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男人嗤笑了聲，重複了下她這周對他的稱呼：“盛教授？”

黑暗中，池璃抱着傘，心跳加速，只能借着落地窗的光看見他的側影，一聲不吭。

盛清然存心要吓唬她，就把她堵在玄關這個小角落，“所以，今天是因為傘跟我鬧脾氣？”

因為這個問題，池璃像只兔子一樣恨不得把自己團起來，躲起來。

她不說話，盛清然也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她的一片沉默中，他再問：“那這幾天，又是因為什麽這麽生疏？”

黑暗中，盛清然伸手，準确無誤地碰到她的臉頰，稍微用勁捏了捏，以示懲罰：“說話，池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