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陳玲正要打趣周婉兩句,卻忽然擡頭看了對面竹幕一眼,“啊,我大哥竟也來了。”

博遠侯長子素來不喜歡這種聚會。

人群都靜了靜。

白小雨被這突如其來的寂靜感染,擡頭看了一眼。

手裏捏着的半個橘子都掉到了地上。

媽耶,陳易之!

我是不是眼花!

神魔!

她真的揉了揉眼睛,再去看,真的是陳易之的臉。

面目如畫,一雙丹鳳眼,只是額前沒有了蓮印。

玉冠高豎,身着一席黑袍,慵懶地坐到了竹塌之上。

白小雨身子動了動,恨不得立刻跑過去。

太好了,神魔來指導我渡劫了!

感動!

同桌的一個穿綠衣的女眷問道:“陳家妹妹,聽說陳尋公子前日騎射受傷,如今可是大好了?”

陳玲答道:“大哥受了些小傷,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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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尋?白小雨又看了一眼竹幕對面的陳大公子。

似乎是感受到這邊的窺伺,陳大公子忽而擡眼也望了竹幕對面一眼。

這一眼仿佛和白小雨堪堪對上。

白小雨立刻轉開了視線。

一頓飯吃得魂不守舍。

白小雨喉嚨将好,只能挑些軟綿綿的食物吃,目光總是飄向竹幕的另一端。

到底是不是神魔,在線等,挺急的!

周婉注意到了她的異常,拉了拉她的袖袍,“嬌嬌兒,莫不是食物不合口味?還是喉嚨沒有養好?”

此話一出,陳玲也看了過來,更有多道好奇的目光投來。

白小雨笑道:“甚合胃口,只是我需要離席方便一下,不知是在何處?”

陳玲招過一個青衣婢女帶白小雨離了席。

繞過好幾重竹林,青衣婢女把白小雨帶進了一處小樓。

從小樓出來,那引路的青衣婢女卻不見了。

白小雨嘆了一口氣,這陳家妹妹是真的有點不喜歡自己哦。

她憑記憶繞過好幾重竹林,走到了一處水榭旁。

這難道是最早來的那個水榭?但是周圍沒有湖啊?只有一條溪流。

白小雨迷路了。

平日修道,捏訣祭器,還沒有迷過路。

變成凡人就不行了。

她想找個經過的仆從問一問,卻看到身着白袍的陽光小少年,朝自己走了過來,還笑嘻嘻地,“嬌嬌兒,又是在這裏等我嗎?”

白小雨看他走近,後退了一步。“我只是迷路了,敢問前院飲宴往哪裏走?”

陳家三郎卻不這麽想,“嬌嬌兒,這麽多年來這陳府不下數十次,怎會迷路?”

白小雨“呃”了一聲,“我前日摔了一跤,有些事情不記得了。”

陳家三郎皺眉道:“嬌嬌兒又來诓我!”頓了頓卻說“你的聲音沙啞,莫不是染了風寒?”

白小雨沒料到陳家三郎對周嬌嬌很有些了解,“正是,頭疼,找不到路,敢問陳公子前院在哪裏?”

陳家三郎卻忽然走進了些,解釋道:“嬌嬌兒,是惱我了嗎,你可知退婚一事并非我做主,是我父想要我尚公主,才退了周家的婚事!”

不是為了周婉?白小雨覺得自己可能被丫鬟鹦鹉誤導了,說來也是,這個周嬌嬌和陳家三郎已經訂婚數載了,被忽然見過幾面的周婉截胡,是有點說不通。莫非是真有感情,周嬌嬌才吞金的?

陳家三郎的面容染上了幾分愁容,“怎地不說話,往日不是都叫我孟郎,今日卻喚我陳公子!”

夢郎?白小雨被夢郎和嬌嬌兒弄得頭疼,撫上額頭道:“陳公子,既已退婚,我們還是青山不改,綠水常在,做知己好友罷!”

陳家三郎:“你……”正欲伸手去捉白小雨的胳膊,卻聽身後傳來一聲,“阿孟,阿爹在書房等你許久了。”

陳家三郎,陳孟,回身看見了自家大哥,立刻退了半步,“大哥……”

白小雨眼睛一亮,陳易之!

陳尋信步走來,身上帶着桃花釀的馥郁芳香,道:“阿孟,離席半刻,原是在這裏。”

陳孟看了看白小雨,才對陳尋道:“我知道了,這就去速回父親,只是周家女兒迷路了,煩請大哥送她一程,回到前路飲宴。”

說罷,就匆匆地朝着竹林深處的書房而去。

終于見到陳易之了,白小雨激動道:“神魔!”

陳尋卻蹙眉道:“什麽?”

白小雨:“神魔?”

陳尋:“什麽?”

白小雨頓了頓,“陳易之?”

陳尋的眉皺得更深,“周家二小姐為何知道我表字,易之?”

白小雨心中的期望如風飄散,這個人真的只是長得像嗎!

白小雨醞釀了片刻:“易之兄,可是素有道心?”修道嗎,兄弟?

陳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周家小姐,可是飲宴時,多飲了幾杯桃花醉?”

白小雨:爆哭,現在,馬上!

沒有名師指導,這個劫怎麽渡,怎麽化神?

難道真要一睡不起,那她在幽蘭殿的身體怎麽辦!

白小雨沉澱了胸腔中的悲憤之感,歉意道:“許是如此,勞煩陳兄帶路罷。我得去前院與家眷會合。”

陳尋帶着白小雨繞過幾重院落,回到了前院。

此刻太陽業已西沉,白小雨不死心地擡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陳尋。

分明就是陳易之的面目。

他也側頭看了一眼白小雨。

眼波蕩漾,印着夕陽餘晖,卻不是了無感情的金色瞳孔,而是一個看着夕陽,微醺的凡人。

“你方才何故在席上屢屢窺伺我?”

白小雨臉一紅:“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白小雨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周家。

丫鬟鹦鹉見她神色恹恹,勸慰道:“小姐今天莫不是見到了陳家三郎才這般不高興,早知如此小姐就不該去陳府。”

白小雨擺擺手,喝了一口茶,問道:“陳易……陳尋大公子是什麽樣的人?”

丫鬟鹦鹉替白小雨滿上茶,猶豫道:“小姐為何會問起大公子……這陳尋大公子雖說是侯府大公子,生得風流倜傥,可是素有心疾,據說發病時,面色蒼白如紙,還會嘔血,因此雖已弱冠,卻仍未有妻,也未襲世子之位……在京中也鮮有顯貴願意将女兒許配給他……”

白小雨聽到面白如紙,嘔血時,心中莫名一動,仿佛能夠腦補出陳易之吐血的畫面。

“那……陳尋大公子一直住在陳家,可曾去過什麽地方游歷?”求佛問道入魔那種?

鹦鹉搖搖頭,“這奴婢就不知道了,早幾年陳尋公子就在考學,雖是考中了翰林,可是因為心疾,也未封官職。”

這麽慘,好像不太符合神魔的王霸之氣。

白小雨沉吟了片刻。“這陳大公子平日裏有何愛好,去處?”

鹦鹉更是搖頭三不知了。

白小雨捏着茶杯,化個神,心好累。

隔日,白小雨一大早去給周夫人請安時,見到周嬌嬌的哥哥周衍。

周衍看上去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面白無須,但是透着一股讀書人的成穩,像周大人。

周夫人笑道:“衍兒閉關溫書也有一段時日了。今日難得來請安,嬌嬌兒和婉兒也在,大家一起用個早膳。”

周衍朝周夫人一揖,又朝周婉和白小雨揖道:“見過二位妹妹。”

周婉還禮道:“哥哥讀書辛苦。”

白小雨連忙學她的樣子還禮,“哥哥讀書辛苦,待會兒多吃點。”

周衍看了一眼白小雨,卻說:“嬌嬌妹妹,清瘦了不少。”

周夫人假咳了一聲,“那你們待會兒就多吃點兒。”

白小雨感覺周衍并不知道周嬌嬌吞了金。

早膳擺了一整張桌子,白小雨數了數足有六十四道。

她的喉嚨養的差不多了,需要細嚼慢咽但是吃東西不成問題。

感覺她的修為自升到大乘以後,好久都沒有吃飯了。

雖然修煉不需要,但是吃飯的快樂真的是無可取代。

周夫人拉着周衍寒暄學業,周婉不時附和兩句。

白小雨一直在埋頭吃飯。

周衍笑道:“嬌嬌兒,該多補補。”

周夫人笑道:“能吃是福。”

周婉:“許是昨夜陳府宴飲不合口味,姐姐定是餓了。”

周衍看了一眼白小雨,微微皺眉道:“昨日又去了陳府?”

周婉忙道:“昨日陳家妹妹邀了女眷們賞菊,嬌嬌兒和我同去,有個照應,大哥莫怪嬌嬌兒。”

白小雨嘴裏包着蒸餅,點點頭,沒空說話。

周衍為難地看了一眼白小雨,緩緩道:“陳家三郎也要考學,我聽私塾裏的季先生說,若是陳家三郎此番考中了翰林,陛下有意讓他尚了公主……”

白小雨剛要點頭,便聽身旁“叮”一聲響,周婉把勺子落到了瓷盅裏。

周婉面色一白,“是婉兒不小心……”拿出手帕擦了擦裙上的污漬。

周夫人忙道:“婉兒,沒燙着吧。”轉頭吩咐丫鬟,“帶小姐去更衣。”

周婉站起來,福身告退,“謝母親,婉兒失禮了。”

周夫人笑道:“一家人,何來失禮。今日天光大好,道覺寺正遇法會,待你換完衣裝,我們母女三人同去……”

道覺寺,法會……

白小雨立刻放下手中的勺子,“婉兒,快去換衣罷,我們就在這裏等你!”找個內行咨詢一下應該也可以。

等了一柱香的時間,周婉就換好衣裙了。

周氏母女三人乘車去了道覺寺。

道覺寺在西落山,是一座古剎,車行需一個時辰。

周婉坐在車中,強撐着精神與周夫人說笑了一會兒,可是一想到那陳家三郎要尚公主,就是滿心的凄楚澀然。

原以為陳孟退了與周嬌嬌的婚約是不喜歡周嬌嬌,沒想到是為了尚公主……

周夫人見周婉望着竹簾外出神,問道:“婉兒,可是身子不适,此去道覺寺路途颠簸,若是不适,車中有酸梅制成的丸子……”

白小雨一聽,立刻将手裏捧着的酸梅丸子陶罐往前遞了遞。

周婉淡笑道:“謝謝母親。”

周夫人笑道:“道覺寺法會,乃是京中盛事,尤以今年最盛,寺中高僧了塵法師閉關許久,今日出關,京中前往法會的人趨之若鹜。若是能見到了塵法師,也是你們的佛緣。”

過了一會兒,驅車的仆從道:“夫人,已到山門,前方山路滿是車馬。”

白小雨撩開簾子去看,只見車馬将山門圍個水洩不通,果真是京中盛事。

周夫人:“我們此際便下車,步行上山罷。”

下了車以後,母女三人随着山道衆人往山上走。

所幸山勢并不險峻,歇過兩次,母女三人爬上了山。

法會在大殿,一入殿,周夫人就将紅布包好的銀兩遞給寺中僧人。

那僧人接過,念了一聲佛,“周夫人宅心仁厚,佛祖庇佑。”

說罷領着周氏三人往殿中蒲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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