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白小雨目光一轉,便看見那幽草已經落到了她的掌中。

數息之後,周圍地動山搖,整個冰塔轟然作響。

白小雨手中捏訣飛離了冰塔。

塔身雪白的顏色在她眼前逐漸鮮紅凋落,塔頂沉下化作血水,汨汨流淌,塔身逐級融化,最終與地上破裂的焦土融為一體。

看似血腥,卻聞不到一絲血腥之氣,唯有漫天的薄荷沉香飄散開來。

周圍獸群的聲音越來越近。

幽草出聲道:“這神力乍洩,定然引得兇獸聞風而來,娘親還是往別處去罷。”

白小雨飛身往上,一路往遠離冰塔之處而去。

空中一聲長啼嘶鳴,白小雨看見一只灰鶴展翅而來。

她摸出白羽扇一揮,那灰鶴側身避過,再次朝她俯沖而來。

白小雨飛得更高了一些,揮出白羽扇,那一根白羽化作鎖鏈,直朝灰鶴的翅膀而去。

恰在此時,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另一條鎖鏈與她白羽扇冷然相擊,發出铮然大響。

白小雨收住白羽扇,循聲望去。

鎖鏈的另一端,是一個男人。

劍眉星目,披頭散發,唇色紅豔,十分妖冶。

這是哪位?

白小雨見他手中的鎖鏈頃刻之間鎖住了那一只灰鶴,将灰鶴硬生生地拖入了一顆發懸空的白玉珠,那珠子在空中緩緩旋轉,若日月光華。

只是随着灰鶴的進入,出現一道又一道血紅的斑紋。

這是天靈珠……

白小雨似乎猜到了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白術上仙。”雖是同為上仙,只是他現在的修為,遠在她之上。

白術收回天靈珠,望向葉片之上的白小雨,“白新亭,你竟然還活着。”

沒想到男主角真的出場這麽反派,白小雨一時無話。

白術笑道:“你的靈根與神魂補好了,怎麽,如今你還有能耐跑到八荒來……你額前的魔印是神魔給的?”

八荒之地需要真神之力方可進入。

神魔能來,他給的密鑰能來。

可是,為什麽白術上仙也能來。

難道他已經有了真神的力量。

白小雨思索片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者,白新亭先前魂飛魄散似乎和這個天靈珠有莫大關系,因此她轉身欲走。

白術卻窺見了她掌中的鬼面幽草,蹙眉道:“鬼面幽草為何會在你的手裏!”

白術的神識行出百裏,看見了倒塌的冰塔,難以置信道:“是你?那神冢因你竊取幽草而塌?”

話音未落,一條縛神鎖鏈直朝白小雨眉心而來。

白小雨用白羽扇避過,“這與你無關。”

白術冷笑一聲,“莫不是神魔的旁門左道,真神湮滅,神冢屹立八荒之地萬年,從來都是無人無物之境。你是如何進塔的?”

白小雨怔愣片刻,她進塔的時候毫無阻攔,又聯想到那幽草說她是娘親。

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說話。

白術卻眉睫舒展,“無論如何,如此看來,你也有真神之力,不若交予我罷。”

白小雨眼前便出現了那一顆緩緩轉動的天靈珠,一股強大的不可抗拒的吸力把她往珠中牽引。

白小雨正欲祭出白羽扇,而一股更為強大的吸力把她引進了八荒密鑰的那一片葉子。

誠然若陳易之所說,若是有危險的時候,那麽這片葉子就會把她帶回幽蘭殿。

落地之後,白小雨就被殿中的金光籠罩。

殿中陳易之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篩子,金光無孔不出,似乎要撞破他的身體。

白小雨祭出鬼面幽草,着急道:“這鬼面幽草,我取回來了,如何用。”

魔君舒圖立刻道:“取下一片葉子,喂到他嘴裏。”

白小雨立刻揪下一片葉子。那幽草嗷得一叫。

她走到陳易之身前,把葉片喂到了他的嘴裏。

掌中的幽草大喊道:“怎麽又是這個陶人,我才不要救他!娘親,你不要救他!”

白小雨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幽草,又望向了她身旁的舒圖。

舒圖仿佛聰耳不聞,只專注地看着陳易之。

陳易之身上的金光漸漸被白霧遮掩,薄荷沉香彌漫開來。

他的皮肉在一點一滴地複原。

舒圖松了一口氣,“這鬼面幽草果有奇效。”

黑氣散盡,陳易之恢複了本來的面目。

白小雨立在一旁,看陳易之睜開了眼睛,是一雙黑瞳。

周圍站定的魔君齊齊圍了上來。

梵魚道:“此番神力反噬尤為兇險,還是需早日換回萬年金身。”

舒圖道:“若是此仙體不保,神魂無所寄托,怕再找一具可承神力的仙體不易。”

流鶴道:“若是三君神識已萌,還可再戰一場,換回金身。”

陳易之自冰山上起身,目光在三位魔君身上流轉,“去雲臺尋固虛的下落。三君未萌,固虛本就是自我的金身而化,若是這具仙體不中用,那麽我就用他的。”

三位魔君領命而去。

白小雨捧着幽草退了半步,一時找不到離開的時機。

她記得和陳易之清醒時候的最後一次見面,神魔要拿掉她的魔印。

白小雨抖抖索索地又退了一步。

掌中的幽草瘋狂地叫嚣了起來:“娘親,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抖得葉片冰涼,嘩嘩作響。

白小雨看陳易之毫無反應,看來,這幽草的話真的只有她一個人能夠聽到。

白小雨捏了一個訣,将幽草收入了神識。

她的神識說:“閉嘴。”一代神魔想殺就能殺嗎,你可以仰望星空,但要腳踏實地啊。

陳易之見她收起了幽草,神色古怪,問道:“你在同誰說話?”

白小雨連忙搖頭,“沒有誰。”

陳易之:“你如何摘到鬼面幽草?”

八荒之地的冰冢,屹立數萬年。冢中唯有一株真神之力浸潤的鬼面幽草,固魂鎖魄。

萬年間,他試過千千萬萬次,都被冰冢殘留的神念阻擋。

魔君舒圖以為她憑神魔之力可入冰冢,可是他自己都進不去。

“你如何進入冰冢?”

白小雨僵笑片刻,決定暫時不提幽草的荒謬發言,“我就是直接就……進去了。”也算是真話。

陳易之目光如電,望向白小雨,“當真?”

白小雨點頭如搗蒜,“當真。千真萬确。”

陳易之袖袍翻飛,白小雨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他面前。

陳易之的面目近在咫尺,眉若鴉於,鳳眼流光,白小雨不自覺地咽了一口水,原本有些害怕的情緒陡然被另一種情緒取代。

面對陳易之的目光,白小雨腦海中不自覺地蹦出幻夢之景,臉上發燙,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這幽草的功……功效……維持時……時間長嗎?”

陳易之卻擡手輕輕地撫摸她額前的蓮印,答非所問:“這魔印,我既給你了,別人就拿不走,我自己也不可以。”

白小雨不敢動彈,額前的指腹微涼。

她的心跳愈快,只能呆望着陳易之的眼睛。

那眼中碎影光瀾,倒映着自己的面目。

她的腦海中卻忽而想起了白新亭在神魔錄中留下的那一滴眼淚。

白小雨立即惶然地後退了半步。

白月光的替身,她不能當!

陳易之見她動作,微微蹙眉,目不轉睛地看向白小雨。

白小雨被這眼神脅迫,轉了話頭道:“我在八荒之地遇見了白術上仙。”

陳易之聞言挑眉,白小雨又道:“他好像在用天靈珠吸收妖獸。”

陳易之冷笑一聲,“白術躲進八荒之地,因為那珠子身負神力,即便成神,怕也會永為正道所不齒。可笑。”

白小雨聞言點頭,猶豫片刻後才問:“你……和那上古真神可有些什麽淵源?”為什麽鬼面幽草這麽想殺你?

陳易之答道:“無甚淵源,上古真神在我為神之前業已湮滅。我為神以後落入八荒之地,只見過真神的冰冢。”

那這就更想不通了。

想不通的事情就索性不要多想了。

白小雨:“那若是沒有旁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

陳易之擡眸凝視她半刻,點了點頭。

白小雨手中捏了個訣就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她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與陳易之獨處的時候,她似乎太過熟悉他的氣味,或許是受到原身白新亭的影響,她似乎很容易身不受控地受到陳易之的蠱惑。

她有點害怕自己會如白新亭一般愛上這個注定要湮滅的神魔。

一想到陳易之對她種種,皆源于對于白新亭的愧疚,白小雨更是心中憋悶。

恨不得重來一次,換個人穿書!

這種白月光情節不要也罷!

身心的疲憊此時此刻蔓延而上,白小雨躺倒了木榻之上,剛剛閉上眼睛。

她的神識卻察覺到鬼蜮東邊而來的鬼煙,魆魆黑霧滾滾而來。

黑霧為首的是魔君流鶴。

那一陣黑霧裏全是骷髅鬼影,森然白骨,滾滾黑霧直沖雲霄,似乎是要往仙界而去。

幽蘭殿中一道金光耀目,乘風而上,與黑霧相融。

陳易之……這是要去找神君固虛……

白小雨的神識回到幽蘭殿。

她閉上眼睛,打算睡覺,可是翻來覆去地睡也睡不着。

他喵的。白小雨捶床坐起,正打算透過琉璃球往雲臺而去。

她的神識卻察覺到幽蘭殿中忽而出現的道修的氣息。

這幽蘭殿平日裏來來往往的皆是魔怪。

這道修的氣息便格外突兀了。

白小雨的神識循着這氣息,看見了幽蘭殿內顯影而出的女道士。

來人一身白袍,背着一把寒冰劍,正是林悠。

作者有話要說:

鬼面幽草:氣抖冷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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