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誕生之宴(八)

短暫的凝滞後,女鬼掰正自己的腦袋,充滿眼白的眼睛遍布上了紅血絲,憎恨地盯着舒年。

她發出尖嘯,十指冒出長而尖的指甲,如野獸的利爪,沖着他抓了過去。

“她”的叫聲凄厲怨恨,穿透性極強,像是鋼釘般釘透活人的耳膜與大腦,何策劃三個普通人根本防不住這樣的聲音,疼得滿地打滾,耳朵滲血,方濟也悶哼一聲,表情相當痛苦。

“她”很聰明,手段也更多,是真正的厲鬼,大廚根本不能與“她”相提并論,就連通靈者情侶也不是“她”的對手,被“她”活生生剝了皮。

之前小女兒能追着“她”跑,也僅僅是“她”不想暴露身份,否則“她”一巴掌就能把小女兒拍散了。

可偏偏“她”最想殺死的舒年就跟沒事人似的。他不僅對“她”的尖嘯無動于衷,還在“她”伸出手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像甩雞蛋似的将“她”甩到了牆上。

“嘭!”

女鬼又懵了,這次純屬是撞的。就算“她”是鬼,遇到實體也不能是說穿透就穿透的,這一下太狠了,“她”的腦漿子都快被撞出來了。

“你——”

“她”怨恨的尖叫未能出口,舒年就已經拿了一小截桃木塞進了“她”的嘴裏,又飛快地抽出四根桃木釘,将“她”的四肢釘在牆上,讓她無法動彈。

前前後後,舒年制服女鬼總共用了不到半分鐘。

不僅是方濟幾人看呆了,直播間的觀衆們更是“啊啊啊”地合不上嘴了。

他們可是都看到了女鬼是如何殺死通靈者情侶的,明明是那麽可怕的厲鬼,怎麽在舒年面前就柔弱得像是棉花娃娃般不堪一擊?

舒年也悄然松了口氣,主要慶幸的是他的倒黴體質沒有發作,至于女鬼,對他來說倒真不難對付,他可不怕“她”肉搏,反而是大廚那種能召喚刀具的會給他造成麻煩。

但想起“她”之前對他說的話,舒年又難過了。孫女士居然說他是絕世倒黴蛋,還說跟“他”結陰婚是他的福報……“她”太惡毒了。

他委屈不已地投喂了自己一塊太妃糖,這才稍稍獲得了慰藉。

“嘶,真疼啊。”

方濟終于從女鬼的尖嘯中緩過勁來,揉着耳朵站直了身體。盡管說過多次,他依舊不厭其煩地稱贊舒年:“真是多虧有你。”不然他們都要死在這兒了。

“對不起,連累大家了,都怪我亂跑。”

女白領流着血,捂住臉泣不成聲。她後悔自己因為一時貪念跑來找項鏈,遇到危險時還向大家求救,其實她沒這個資格的。

“呃,也不算,我們遇上它是早晚的事。”何策劃撓了撓頭,從包裏翻找到藥膏分給幾人,“再說救你的是舒年,我們也沒做什麽。”

舒年拿出制成液,取下桃木給女鬼灌了進去,這樣“她”就無法用聲音害人了。

“我有話要問你。”他用鬼話對女鬼說。盡管焚燒遺物能看到記憶,但并不全面,還是能問就問。

女鬼大笑,聲音嘶啞尖利:“可我憑什麽回答你?你要殺就殺。真沒想到,我會落到你手裏,看來我的運氣比你還差。”

舒年:“……”

他見“她”态度堅決,想了想,說道:“我不會殺你。但你知道,‘他’很喜歡我,要是你不說,我逃不走,就得和‘他’結陰婚了,到時你會親眼目睹婚禮現場,看我怎麽跟‘他’恩愛……”

女鬼目眦盡裂,似是想要尖叫,卻叫不出來。“她”的雙眸變得一片血紅,顯然舒年的話嚴重刺激到“她”了。

半晌之後,“她”低下頭,喑啞言道:“你要問什麽?”

舒年也被自己刺激得不輕,實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緩了一會才開口:“你知不知道‘他’的遺物在哪兒?”

“你覺得呢?”女鬼譏諷一笑,“‘他’會把這麽重要的事說出來?別問廢話。”

舒年沒理會女鬼的諷刺,這答案也不出他的預料,他就是試試罷了。

他又問:“‘他’叫什麽?是什麽時候來到山莊的?”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只讓我們稱呼‘他’為‘先生’。山莊建起之前‘他’就在,至少幾十年了,‘他’是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

“假如我沒記錯,你曾經跟蹤過我,為什麽?和‘他’有關嗎?”

女鬼盯着他,眼神幽冷:“你想不到原因?當然是我想看看‘他’喜歡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子。我嫉妒你,也早就想殺——啊!!”

“她”突然發出凄厲的慘叫,慘白柔軟的身體不斷膨脹,血管凸出呈現深紅色,很快脹得像只紫葡萄,喉嚨裏一股股地噴出血塊。

鬼很少會産生痛感,哪怕舒年用桃木釘刺穿了“她”的四肢,女鬼也沒什麽感覺,但現在“她”仿佛疼到了極致,不停地尖叫求饒:“對不起,先生,是我錯了,是我錯了!饒了我,饒……唔啊!”

舒年微微睜大眼睛,感受到了熟悉的注視落在了他身上。

甚至不僅是目光,恍然間有冰冷的手指觸碰過來,細細描摹着他的眉眼。

舒年偏過頭,這種躲避其實是不管用的,但“他”見他不願意,就未再強迫他,很溫和地說:“抱歉,是我的錯。我沒有管教好它,冒犯到了你。”

短短幾秒,女鬼的尖叫止息,她疼到叫都叫不出來了。

血水從“她”的每個毛孔滲透湧出,鼓脹的身體緩緩變癟,皮膚微微蠕動,像是只巨大的軟體毛蟲,被踩一腳就會爛得稀碎。

璀璨華麗的鑽石項鏈被撐斷了鉑金細鏈,“啪”的一聲,掉進了血污裏。

“既然你有話要問,我便未殺了它。”“他”笑着說,“只是你要問它,不如來問我。你想了解我,我很高興,也樂于回答你,你何必舍近求遠?”

舒年仰頭,盯着布滿陰影的天花板,口中說:“即使我想知道你的遺物在什麽地方,你也會告訴我?”

“他”靜默片刻,輕輕一笑:“當然可以,你來見我,我就會告訴你。”

舒年一頓,問:“你在哪裏?”

“他”沒有直接回答:“時間到了,我會來接你。一會見,年年。”

注視消失了。舒年輕輕握了握手指,盡管表情還算平靜,但他的手心已經出汗了,直面“他”時,他總會不由自主地被牽引情緒。

由于女鬼身體的急速膨脹,釘着“她”的桃木釘受力後已然松動了,“她”貼着牆壁緩緩滑落,像張薄薄的葡萄皮黏在上面。

血液濺了滿牆,散發着強烈的腥味,“她”低垂着眼毫無動靜,處于即将崩散的邊緣。

舒年撿起血泊中殘破的項鏈,這條鑽石項鏈染着血煞,是女鬼的遺物。

“她”殺了數人,滿手血腥,還幾次加害他,舒年對“她”毫無同情,不會用超度的方式送“她”走,魂飛魄散才是“她”應有的結局。

至于這條項鏈,一會燒了就是,他需要觀看“她”的記憶以尋找更多線索。

他想了想,問道:“你不恨‘他’嗎?”

孫女士還活着的時候應該就是“他”殺死的,“她”死後變成厲鬼,又被“他”殺了一次,難道“她”不想報仇嗎?例如告訴他一些“他”的弱點?

他懷着一點期待等候,可讓他失望了,女鬼好像真的不恨“他”,只是喃喃道。

“我嫉妒你、想殺了你,卻也最羨慕你。先生真的很喜歡你,‘他’想要你,你不要拒絕‘他’。”

“……”舒年無言。

“別拒絕先生,同樣的,你要什麽‘他’都會給你。”女鬼低聲說,“記得找‘他’要你的生日禮物。”

舒年心下微動,擡頭看“她”,女鬼卻徹底崩散,化成了一灘污血,灑滿整個首飾間。

封閉的首飾間重新打開了,從門縫可以看到外面的走廊。目睹了剛才一切的女白領等人都驚魂未定,喘着粗氣看向舒年:“‘她’死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走吧。”

舒年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握着項鏈,帶領他們離開了房間。

到了現在,他們一行人進入兇宅有三個小時了,時間剛過十一點,有點晚了,可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卻是越來越多,突破了一億,大半觀衆收看的都是舒年的直播視角。

一直處于高度的精神緊張中,不說女白領等人,就是舒年也累了,于是他們找了個休息室坐下來歇了一會,至于想上洗手間就只能忍着了,除非不在乎畫面播送給觀衆們。

何策劃喝了幾口礦泉水,盯着手機看,忽然說道:“我同事把山莊的資料發給我了,我轉到群裏,大家一起研究。”

舒年拿出手機,打開了何策劃分享到群裏的壓縮文件,裏面文件不少,大多數是照片格式的,他随手點開一個,發現是一張老照片。

照片少說是在幾十年前拍攝的,還是黑白照。這是個合影,人數有二十幾人,他們或坐或立,有的穿着舊式軍服或警服,有的穿長袍馬褂,還有幾個大胡子洋人。

一個年輕男人坐在最正中的主位。他肩頭披着黑色大衣,內裏是考究整潔的西裝,翹起一條腿,十指交叉端放于大腿上,手指修長,右手拇指上佩戴着一枚扳指。

合影中唯有他長相不明——他臉部的位置被燙出了一個燒焦的洞。

照片下有兩行小字,上面一行是舒年不認識的外文,下面一行是中文,标注了照片的攝影日期與地點。

“攝于新歷二十一年,平湖,■■■先生宅邸。”

未婚夫們的聊天群·八

三號:我不要!

三號:我不要!!

三號:我不要看年年和群主的婚禮現場,更不要看他們恩愛!!

三號:這是什麽吓人的鬼故事啊。[表情]貓貓哭泣.jpg

五號:小年只是說說,不必當真。看到了嗎?他的表情很難受。

四號:像生吞了三罐鲱魚罐頭。

六號:好可憐。

【群主開啓了全員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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