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誕生之宴(九)
與面容相同,年輕男人的名字也被燙得焦黑,無從辨認,顯然是有人刻意從照片中損毀了他的身份信息。
但只憑那枚扳指,舒年就可以确定這個年輕男人一定是“他”,這是“他”在生前拍攝的照片。
何策劃資料看得飛快,沒一會就看完了,指着舒年手機中的合影說:“這個居中位的男人就是平湖山莊最早的主人,那時山莊還沒建成,它的前身是座古宅,這張照片就是在古宅中拍攝的。”
舒年留意到照片中的背景,這群人坐在古色古香的庭院中,背後是主屋,屋檐下挂着一排鳥籠,這樣的布置他很熟悉,他在夢中經常看到,與“他”居住的宅院一模一樣。
何策劃說:“這位主人的來歷很神秘,我同事找了很久,還是沒找到他的真名,有限的記載中都以‘某先生’來指代他,對他的名字有所避諱。”
“合影裏的人大多來頭不小,你們看,右邊的洋人是時任的一國總督,這些是各行業的龍頭老板,這幾人都身居政界要職……”
“這麽多大人物,這位主人還能坐主位,說明他同樣地位尊貴。”
男白領疑惑道:“既然他這麽厲害,身份不是應該很好查嗎?”
“基本都被銷毀了。”何策劃搖搖頭,“這張照片是目前為止唯一的圖像資料,我同事費了大力氣才找到的。”
“啊?誰毀了他的資料?”
“不清楚,當時的人做的。這位主人年紀輕輕就死了,才二十七八歲,肯定是被人害死了。這麽做應該是為了毀滅罪證吧。”
何策劃問舒年:“你覺得這個主人和追殺你的厲鬼長得像嗎?”
舒年說:“就是‘他’。”
他盯着照片中的翡翠扳指。不管是“他”生前還是死後,這枚扳指就從未離過“他”的身,會是“他”的遺物嗎?
“可惜關于他的資料實在不多。”何策劃說,“另外的資料就是一個本地流傳的民間故事了。”
“據說在這位無名主人死後,為他下葬的人都被殺了。其中一人有個弟弟,弟弟被哥哥托夢,哥哥告訴他,一定要把無名主人的墳挖開,将屍骨安葬到隐秘之處,日後他們家必将財運亨通。”
“弟弟窮困潦倒,被橫財迷眼,醒後照做了。離奇的是,不到一年時間,他竟然真的發了大財,但事及鬼神,他心中不安,便請了神婆算命。”
“神婆告訴他,這是墓主人給他的賞賜,因為他幫‘他’破了鎮魂的風水局,否則墓主人的魂魄會被永遠禁锢着,不得入輪回。”
“而就在那年,合影中的好幾人死去了,有人被處決,有人死于暗殺,還有的患了重病不治身亡,據說他們都和墓主人的死有着密切的關聯,這是墓主人對他們的報複。”
“這個民間故事的真實程度早就不可考了,但既然墓主人變成了厲鬼,我想可能會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何策劃一口氣說了許多,末了看向舒年,不自覺地用着敬語:“您覺得呢?”
舒年點點頭,他對這個故事是比較看重的,因為的确存在這種可能。
就他所知,如果運用得當,結陰親也可以成為一種破風水局的方法,如此一來,“他”為什麽要求與他結陰親也就能說得通了。
相較于“他”對他心存情誼,舒年還是覺得這個理由更有說服力。
資料的剩餘部分幾乎都是與古宅相關的了,有地形簡圖,也有照片和文字記載,但對他們就沒什麽幫助了。
舒年不再多看,點起打火機,燃燒鑽石項鏈,查看女鬼的記憶。
剛一進入記憶,舒年的身體就微微一僵——一股澎湃的情緒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全是孫女士對“他”的狂熱感情。
孫女士還活着的時候居然就喜歡“他”,在舒年看來相當匪夷所思,這得是腦子多有病才會喜歡“他”?
她搬入山莊後,很快看到了“他”。“他”的模樣依舊朦胧,明知是鬼,孫女士仍舊被“他”俘獲了,她一向青睐神秘危險的事物。
她主動向“他”示好,可“他”對她視若無物,似乎她與庭院中的山石并無區別。直到她問“他”有什麽需求時,“他”才開口。
“我要他。”
“他”輕輕擡手,陰氣浸入孫女士的大腦,讓她看到了一些畫面。
活人被陰氣入體的滋味是相當痛苦的,那時透徹心肺的冷,在這份痛苦中,孫女士看到了一張美麗的少年面孔。
“他叫舒年。”提及舒年的名字時,“他”的嗓音柔和了幾分。
憑着名字和記憶中的面容,孫女士利用關系調查到了舒年。
她将舒年的照片交給“他”,“他”凝視照片,微微笑了起來,也是為了舒年。
後來“他”與舒年訂了陰親,得知舒年喜歡木棉花,“他”還叫孫女士派人移種,将花樹栽滿了庭院。
孫女士的嫉妒之心再難以自抑,忍不住跟蹤舒年,想親眼看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不過很快就被舒年發現了。
因為她是位女性,舒年沒難為她,放她走了。這份寬容反而令孫女士無地自容,她狼狽地逃回山莊,經過“他”身邊時,聽到“他”在呢喃。
“花開了。”
很平常的一句話,孫女士的理智之弦卻徹底繃斷了。她又哭又笑着回到房間,憎恨地用刀劃花了舒年的照片,心中殺意沸騰。
可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他”察覺了。
所以她死得極慘,被活活剝了皮,骨頭被一點點碾碎,死後也不得安寧,化為畸形的厲鬼,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着粉身碎骨與剝皮活剮的痛楚,是“他”對她的折磨。
鑽石項鏈在純紅色的火焰中即将完全化為灰燼,舒年看到了女鬼的最後一點記憶。
在“她”的印象中,“他”最常出入的地方是地下室最內側的房間。
這個房間很特別,活人基本看不到,即使看到,也不能進入其中,它們這些厲鬼同樣不得入內,是“他”獨自占有的空間。
或許“他”在裏面存放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火焰熄滅,舒年晃了晃頭,等待暈眩感過去,他對大家複述了女鬼的部分記憶,看着地圖,說道:“去地下室。”
距離零點越來越近,舒年直覺認為零點過後會發生一些事——明天是他的生日,而在他進入山莊後,生日歌、生日禮物就被反複提及,“他”對此似乎很在意。
舒年帶着幾人順着階梯走進地下一層。
地下的房間同樣不少,家庭影院、臺球室、酒窖與酒吧、微型水族館、餐廳一應俱全,只是基本搬空了,地板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他們打着手電筒,來到了走廊最盡頭。
舒年看到一扇色澤鮮豔的木門,與其他房間的裝潢風格顯得格格不入,門後散發出了厚重的陰氣。
他伸手一推木門,門沒上鎖,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其他人眼神茫然地看着舒年,在他們眼裏,這只是一面普通的牆壁,只有方濟隐隐有所察覺,問着舒年:“孫女士說的‘門’就在我們面前?”
舒年點頭,認為這應該是“他”的空間。厲害的鬼往往能借用陽間與陰間的間隙,開辟出屬于自身的獨立空間,女鬼可以,“他”更沒道理造不出來。
在鬼沒有自行開放的情況下,空間很難被發現,尤其是“他”的。舒年想了想,如果不是他看了女鬼的記憶,特別有所留心,他很有可能會錯過這扇門。
“我進去看看,你們在這裏等我。”
舒年邊囑咐,邊掏出一個小瓶,傾斜瓶口,倒出血珠,手指一抹,在雙耳後各點了點。
這是死鴉血,氣味不好聞,但勝在管用,能遮蔽陽氣,讓他融入陰氣中,不易被發現蹤跡。
做好了準備,舒年走進空間。有光漸漸亮起,他頭頂的空間化作灰蒙蒙的天空,再走幾步,腳下出現了修葺整齊的地磚,不知不覺中,他已置身于一座古宅庭院內。
舒年對這座庭院很熟悉,他初次遇見“他”就是在這裏,後來還夢到多次,可無論是哪次,都是他的意識被引誘了,真正以身涉足今天還是首次。
他打量四周,還是老樣子。穿着馬褂的死人仆役掃着永遠掃不完的地,屋檐下的一排鳥籠裝着腐爛的鳥,不知疲倦地拔下自身的羽毛。
主屋的廳堂內,懸挂于牆壁的仕女圖傳出輕笑,仕女搖着纨扇,盈盈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桌上的茶杯水汽氤氲,卻不見“他”的身影。
舒年想了想,走進主屋,順手關上屋門,從牆上卷起仕女圖,叫她別再看他。
以前有“他”在,他只在廳堂待過,從沒去過別的地方,群中分享的古宅地形圖派上了用場,對照一番後,他走向了通往更深處的側門。
地圖還是比較準确的。舒年穿出耳房的後門,循着石板路走向內排的廂房,其中一間房屋标注着主人居室,他最先推門而入的便是這間。
屋中的陳設素淨淡雅,點着淡淡的熏香,光線略暗,窗邊的書案擺放着幾卷書籍。
舒年走過去看,書卷扉頁的落款字跡漂亮,寫的是“他”的名字,可舒年看不懂,“他”的力量在阻止他辨識文字。
書籍旁邊立着相框,裝的是舒年的照片,“他”似乎很是珍惜,相框被擦得幹幹淨淨。
而并非是舒年的照片都被随意擱置着,很是陳舊,濺着紅黑色的血跡,甚至其中幾張還有曾被撕碎的痕跡。
這照片都是黑白照,一部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大家族的合影,幾乎每個人的臉都蒼白無神,微微扭曲,像是屍體或鬼影。
還有幾張是個小男孩的單人照。他坐在高高的木椅上,儀态端正,衣着貴氣,頸上挂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長命鎖,看不清臉,只有一雙重瞳清晰地展露出來。
這個男孩一定就是“他”。
舒年拿起男孩的照片,耳邊突然離奇地響起了重疊交錯的聲音。
聲音飽含怨恨,多是凄厲的慘叫和咒罵,充斥着 “孽障”、“畜生”、“喪門星”一類的詞。大家族的合照中,一張張人臉抽搐顫動着,鬼影搖晃,猛地噴出一股血跡。
血跡濺到男孩的照片上,男孩渾身是血,重瞳彎了起來,竟是露出了愉悅的笑意。
“年年。”他童音清朗,親昵地喚着舒年,“你終于來見我了。”
他微笑起來,突然從照片中伸出沾滿鮮血的手,一把拉住舒年的手腕,将他拽進了照片之中。
未婚夫們的聊天群·九
【管理員解除了全員禁言。】
四號:@一號你挺厲害。
六號:?
三號:你居然會誇群主?
四號:實話實說罷了。
四號:從小被全家人恨,長大後被所有人恨,成了死人,連舒年都讨厭他,盼着他灰飛煙滅。晦氣到這種地步,你說他厲不厲害?
一號[群主]:過獎了。[微笑]
一號[群主]:你随意說,我不介意,至少現在我有年年了,他和我在一起,你有嗎?
【群成員舉報了群主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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