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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楠注意那個穿玫紅色沖鋒衣的高個妹子很久了。

最初在酒店門口,關楠在招出租車,等車子幾乎要開到他眼前的時候,前邊街角突然蹿出一個身影将出租車截下。

“師傅,師傅,麻煩幫開一下尾箱。”妹子臉上的口罩也掩蓋不了她聲音裏的激動,長至腰際的卷發因為剛才的沖刺而有些淩亂。她輕巧地将巨無霸的行李箱扛起塞進了尾箱,鑽進車子一溜煙走了,絲毫沒發覺兩道怨念的目光死死地黏在她身上。

如今在候機廳裏,口罩妹子就靜靜立在他前方不遠處,行李箱大概已托運。長發已打理妥帖,玫紅色沖鋒衣下,藍色牛仔褲包裹着筆直修長的雙腿,腳上蹬一雙駝色平底短靴,背影看起來甚是灑脫利落,這一套簡直就是為拼車準備的裝束。

實際上,口罩妹子的沖鋒衣和他身上這件藍色的是同一個牌子的情侶款,秉着臭味相投的意念,關楠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媽子,我今天回燕陽,現在在機場了。”估計是扯下了口罩,妹子聲音脆爽,低頭和人打電話,“嗯,計劃有變,回去再和你細說,中午給我留口飯啊。”

原來目的地一樣,關楠對妹子的關注和好奇陡然多了幾分,思忖着如果正面還看得過去的話,是不是上去勾搭一下……

關楠被這個突然蹦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并不排斥一見鐘情,這個妹子的背影雖然對味,但也總得見了正面再說吧。這只能解釋為他太久沒碰女人了,仔細數數一個手都快用不過來了,關楠瞬間就滄桑得抖顫了。

楚沅掐斷了電話,擡頭看到前方一個中年大媽身邊的小男孩正盯着她,仿佛在研究什麽神奇物種。她沖小男孩笑了笑,哪知小男孩如見鬼一般害怕地撇開了頭,不敢再看她。

“我的臉都已經上升到人嫌狗憎的境界了嗎……”楚沅默嚎了一句,利索地将口罩勾回耳背,又将劉海理了理,确保它們都蓋住了額頭。

楚沅随着人流登機。座位靠窗,她屁股剛沾到坐墊,身邊座位上就坐下了一個人。她條件反射轉頭去看,是一個穿着藍色沖鋒衣的小哥,很帥。下一秒兩人都匆匆別開了目光。那件藍衣服讓她心肝亂顫了一下,當初她買衣服的時候兜了不一樣的心思,幻想過另外一個男人穿着男款的模樣,由是印象分外深刻。

楚沅身子往座位裏窩了窩,口罩也不摘,閉眼小憩起來。心裏卻在反複回味藍衣服那張俊顏,總有股無端的熟悉感。思緒抵抗不住睡意,楚沅扯了一個借口跳過了這茬:“大概是帥得太大衆化了吧。”

再度遇見,如此靠近,關楠心裏确實有一小撮雀躍,眼光不自覺溜了旁邊的妹子一眼,窗外透進來的白光襯得她的側面有些不真實,恍若白日夢一般。最不和諧的要數那只口罩,睡覺還蒙着鼻子,關楠都替她感到窒息。

倦意襲來,關楠捏了捏眉心,腦袋微仰,閉目養神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關楠突感右邊肩膀一沉,他被直直從淺睡中拖了出來。他猛然睜開眼,身體跟着輕微抽搐了一下,知覺漸漸回到身上。關楠微微側頭一看,妹子歪頭枕在他肩窩上睡得踏踏實實,毫無知覺自己靠到了陌生人身上。卷發柔軟烏黑,帶着清新的芳澤,長睫自然上翹,不沾半點睫毛膏或者假睫毛的修飾,關楠看着有點愣神。

妹子胸前抱着她的大提包,蔥白一樣的手指在黑皮大包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嬌嫩,關楠喉結滾了一下,禁不住勾唇,一半在無奈妹子的毫無防備,一半自嘲自己并不排斥這樣的豔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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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繃得久了有些酸脹,關楠盡可能小幅度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不想還是驚動了她。她皺眉在他肩窩裏蹭了幾下,似乎薄惱夢魇被打擾,重新找到舒服的姿勢後,眼都不睜又繼續睡去。關楠哭笑不得,佩服妹子睡功的同時,對口罩下面那張臉平白添了幾分好奇,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她睡着也不肯脫口罩。

有病?這個突然冒出的猜想讓關楠心裏發毛,該不會是什麽呼吸傳染病吧,而自己此刻離她又是這麽近……關楠忍不住又低頭瞄了一眼,從坐下開始就沒看到她咳嗽或者打噴嚏,或者只是單純長相對不起觀衆,要不就是長得太過驚豔需要低調,最後關楠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擱在包上的那幾根手指突然痙攣似的抽了幾下,她擡手隔着口罩抓了抓臉頰。關楠目光再度被吸引過去,只見秀眉緊蹙,雙眼依舊阖着,她的下一個動作讓關楠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她一把扯下了口罩,如同憋氣已久的樣子,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與之相反,關楠吓得倒吸了一口氣。口罩之下被開光的兩頰滿是小疹子,紅色的星星點點,像是被人惡意撒了一把染紅的芝麻,有些甚至是紅豆。當事人卻和沒事人一樣,跟孫悟空一樣撓撓臉頰,又酣然大睡了。

背面是驚豔,正面是驚吓。

花了好一會兒才從視覺災難中緩過神來,關楠感覺那些小疹子一下了長了五官和四肢,張牙舞爪地從那妹子的臉上蹦到他肩上,沿着衣領爬進他衣服再鑽進他身體內,然後皮膚上冒出一顆顆花生米大小的紅疙瘩。

關楠心中一凜,雞皮疙瘩紛紛起立,此刻感覺自己像一只炸毛的貓。他機械地轉動脖子,按捺不住又瞟了妹子一眼,關楠的眉頭都擰成了疙瘩,越看越想把這顆腦袋抖掉:眉眼和鼻子倒挺好看,為什麽皮膚如此大煞風景……

罷了,權當三月雷鋒月做好事吧,只要不流口水就好,關楠催眠着自己。他挺直脖子倚着靠背,看看時間還有大概一個小時,卻一點也提不起睡意。偶爾氣流襲來,機身跟着颠簸了一下,每到此時關楠巴不得那顆長毛腦袋能從他的肩膀上出軌。可惜事與願違,花臉妹子依舊不清不醒,只是稍微挪動位置後又巋然不動,關楠只能在心裏叫苦不疊,連他都替她感到脖子酸。

飛機即将降落的時候,楚沅終于不負衆望地從鄰座的肩膀上滑落,徹底醒了。酸澀的脖子讓她幡然醒悟,她邊揉着脖子邊羞赧地望着藍衣服帥哥,“真不好意思啊。”

關楠嘴角僵硬地抽了一下,勉強扯出一抹笑,代替那句怎樣也擠不出口的“沒關系”,待她重新拉上口罩望向窗外時,關楠趕緊用另一只手使勁揉捏發麻的肩膀。

楚沅睡得太忘乎所以,都不清楚口罩什麽時候被扯下。臉上的疹子奇癢無比,這幾天晚上都難受得睡不着,又不能用手抓,破皮了更加難收拾。想到自己一副瘆人的模樣,還厚臉皮一頭磕在帥哥肩膀上,楚沅只好對藍衣服默默奉送了一百句“不好意思”。

這都是風水輪流轉,當初在去昆明的飛機上,楚沅也不自覺靠着鄰座的小胖哥睡了一路,以致下機後,小胖哥本來要去麗江,她往西雙版納,小胖哥硬把她當豔遇堅持要陪送她。楚沅堅持撒謊有朋友來接她,最終小胖哥才肯放手。這回,輪到楚沅想豔遇都生不逢時了。

楚沅推着行李箱鑽進了地鐵站,看見藍衣服也在等地鐵,她鬼使神差地跑到下一個車廂去。

楚沅又給侯月去了電話,告訴她半個鐘後到。侯月估計在忙,周圍有些嘈雜,她應了句“好”就急急挂了電話。

“我回到燕陽了。”楚沅給方瀾瀾發了微信。

楚沅剛鑽進地鐵站穩,方瀾瀾的電話就甩了過來。

“楚大沅,你真回來了?不是說先去玩一圈再回來麽?受啥刺激了?”方瀾瀾大驚小怪地嚷嚷,前些日子她聽到的版本可是楚沅揚言好不容易辭職了,總得到處浪浪再回來。

“受的刺激可大了,我都快毀容了。”楚沅笑了,一路風塵在閨蜜一驚一乍間煙消雲散。

“咋的了,咋的了?誰給你潑硫酸了啊?”方瀾瀾的聲調高了幾個分貝。

“滾蛋。”楚沅忍不住笑罵她一句,“別說得我像被別人大老婆欺壓了一樣好嗎。”

“對對,要潑也是你潑別人。”方瀾瀾笑嘻嘻應道。

“說正經的,我吃壞東西了,現在臉上身上都過敏呢。我得去找我媽看看,等過幾天好點能見光了再去看你,或者我可以頭上套個肉色絲襪。”

“人間悲劇啊你真是……”方瀾瀾為楚沅默哀三秒後,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楚大沅,你最後的方案十分可行,真的。”

楚沅啐了她一句掐斷了電話。

關楠站的位置在門邊,他往門外瞟了一眼,還有一個站就到了。關楠眼角餘光瞟到一個玫紅色的身影混在等電梯的人群裏。這個站外面就是頤山醫院,這妹子該不會是去醫院吧?

不過也該去醫院了。關楠目光收回到了手機上。

關楠猜得沒錯,楚沅的确是去醫院,不過卻是去頤山醫院旁邊的婦幼保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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