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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鹄門之名雖然聽着很是大氣霸氣兼洋氣,實際卻只是武林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平時靠着當當保镖,做做打手,或教教普通百姓一些自保的拳腳工夫來維持門內生計。而且本也不叫萬鹄門,而是叫萬壺門。
因為他們的門主癡迷于一個獨特的癖好——收集各種壺。銅壺、鐵壺、瓷壺、陶壺、紫砂壺;水壺、茶壺、酒壺、夜壺、鼻煙壺;大壺、小壺、巨壺、微型壺。總之,不管材質用途種類形狀,只要是個壺,門主便感興趣。
所以這門主便随口将他一手創立的小門派命名為了萬壺門,偶爾門內業績不好沒米下鍋時,門主還會忍痛開放展出他收集的各種寶貝壺,收取些門票費。只是後來副門主覺得這名字着實有些拿不出手,才作主将這“壺”改為了鴻鹄的“鹄”,成了萬鹄門。
這一改,聽起來的确氣勢了許多。所以,當花娉站在還不如清霄宮一個角落小院大的萬鹄門前時,盯着正門口兩個很沒氣勢慈眉善目的賣萌小石獅子,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默默感嘆這些江湖人士廣告學得真是好,太懂起名的藝術了!比如說這聽來大氣霸氣的萬鹄門;再比如說蘇白蓮的清霄宮,聽起來正派高潔得很,誰知卻是個作惡多端的魔教。
正派大俠的作風就是與魔教不同,雖然她得算是囚犯,可駱習航見她已內力全無又身受重傷,而且一路十分配合,所以她這囚犯的待遇一路都還不錯。吃得好睡得飽,不用再每天準點起來當活靶子等抽,還有體貼美男供觀賞。
除了全身的疼痛,以及要時刻提醒自己記得扮演一個努力掩飾身份的假宮主外,她對于她的囚犯生涯表示十分滿意,以至于都快忘了她是要被送往屠宰場的。
直到此刻她跟着駱習航一腐一拐地進了眼前萬鹄門的朱紅大門後,才開始再次感到危機。因為裏面竟到處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這……這是嚴刑逼供後的痕跡麽?太兇殘了吧!和她想像中講事實擺道理上證據的正派作風完全不符啊有沒有?
花娉的小心肝顫了顫,腳步緩下來,忍不住看向駱習航,卻見他似是也才第一次看到眼前景象,眉頭蹙起,緊抿着唇,一語不發,面色是她之前都未曾見過的凝重,渾身散發着隐隐怒氣。
感覺花娉緩下來的動作,駱習航也停了停看向她,眼神冰冷,澄澈的眼裏有着一路上都不曾有過的深深厭惡。
花娉一愣,片刻後低頭垂下眼睫,掩去臉上神情,乖乖重新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她不知道駱習航為什麽突然變了态度,可這似乎才是一個正派大俠對一個惡貫滿盈的魔教宮主應有的态度。即使他可能已開始懷疑她這個宮主只是個傀儡,那些惡事也仍與她脫不了幹系。
大概是一路上他的修養和習慣性的客氣體貼讓她忘了這一點。他會因她傷重而增加休息的次數,會在落腳吃飯時先詢問她要吃什麽,會在她不方便地上下馬車時輕柔地扶她一把……
所以此刻她發現,自己很難過。
這實在很不好。她向來認為,憂傷難過這種很有文藝氣質的東西,只有在閑得蛋疼之時才有資格擁有。像她這種随時小命不保的花瓶宮主,難不難過不重要,有沒有命難過才是重點。
花娉緩緩眨了眨眼,眨去不該有的情緒,冷靜地找到了重點,然後冷靜地跟着駱習航穿過主院進入了正廳。
正廳裏果然已有了不少人,似乎正等着他們,一個個皆面色凝重。見到進來的花娉後,又紛紛添上了幾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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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娉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發現還有不少眼熟的,顯然是之前圍攻清霄宮時也在的。而正前方主座上坐着的是一個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面容如刀刻般剛毅,雙眉濃黑,目光沉沉,眼角隐現的魚尾紋也分毫不能削減他不怒而威的氣勢。
這男子她之前倒是沒見過,從這位置和氣場來看,莫非……他就是那傳說中的武林盟主、蘇白蓮的爹?長得倒是很盟主,和他白蓮花皮的兒子一點也不像。花娉正想着,眼角餘光剛好瞟到了某個角落,頓時滞了滞,又是蘇白蓮!
角落裏的蘇良原本也随着衆人一臉裝逼的凝重神色,感受到花娉的視線,緩緩回看過來,突然神色一改,似笑非笑,露出一臉看戲的欠抽神情。
花娉頓時一口氣又噎在胸口,停了幾秒後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蘇白蓮,很好看是吧?可惜本宮主不想演了。
花娉悄悄地松了手上拄着劍的力道,讓仍未痊愈的右腿受力,頓時便疼得面色發白。她放任地讓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然後在駱習航剛行了個禮,喊出“蘇盟主”之時,眼一翻身子往邊上一歪……
對于裝暈這種事,花娉十分駕輕就熟。她前世有些低血糖,在某次偶然暈倒後,發現了這實在是個能解決很多麻煩的耍賴好辦法,從此便又學會了一項新技能。
裝暈這事兒其實沒什麽技術含量,重點就是皮夠厚、忍耐力夠強。要做到不管腳下是草地、水泥地還是大理石地,都能在倒下時眉不皺氣不喘,即使摔得鼻青臉腫、痛得就快真暈了也要能不動聲色如同死人。這樣基本就能成功,因為大部分人都認為,正常人不會有這樣變态的忍耐力。
自從穿越過來後,她便很少使用這項自學成材的技能了,因為清霄宮實在危險了點兒,她裝死的結果怕是只能真死了。沒想到此刻倒是可以用上,明顯這些大俠們想從她口中問出點什麽來,在那之前,她是不會死的。
駱習航眼中的厭惡和蘇良眼中的看戲讓花娉突然覺得很累,活着實在是個體力活兒,她還是暫時先死一會兒吧。
花娉放棄思考,準備承受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想到這一回,竟然有人接住了他。溫暖的體溫和有力的懷抱讓她的心一驚,差點露了餡。
冬日暖陽般的溫暖氣息撲面,是駱習航。
這個裝死神技她前世用過很多次,那個時候,不管身邊是舅舅、舅媽,還是大哥、二姐;不管他們離她有多近,都從來沒有接住過她。或許是她技能練得太熟練、倒得太措手不及。亦或許,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鼻青臉腫是會痛的。
而這個駱習航,明明一直在她前方,剛才還更上前一步行了禮,卻在她突然倒下時及時轉身接住了她,在他明明很厭惡她的時候。
花娉原本不懂,為什麽狗血劇裏的小白花女主動不動就愛暈倒,在很多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的時候。以她的經驗來着,暈倒明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是她在沒有辦法之時才會采取的手段,她每回都要在事後持續痛上好幾天,并且若是角度掌握不好,還有破相的風險。
此刻她終于明白了,因為有一種生物叫男主。
駱習航堅實溫熱的懷抱讓她差點忘了,她是反派,是男主消滅的對象。
以前她看狗血劇的時候,最讨厭這種因為教養和習慣,對誰都好的角色,因為他們的心慈手軟常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可是,當她自己穿成了該死的大反派之後,才明白為什麽這種角色在劇中卻常常很受歡迎,原來……他們真的很難讓人讨厭。
怎麽辦啊駱美男?我似乎終于找到了從未出現過的少女心哪,這身心發育是不是太遲了點?重點是時間地點人物都十分之不合适啊喂!
“宮主?”駱習航接住突然暈倒的花娉,見她面色蒼白,一邊出聲喚道,一邊下意識地将指頭搭上了花娉脈門查探。遠處的蘇良眼神閃了閃。
啊啊怎麽辦?連聲音都這麽男主。就在花娉覺得自己快要裝不下去了之時,突然不知何處而來的一股真氣讓她胸口一悶……這一回,是真的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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