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花娉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是個大力女金剛。

她舉起那把鏽跡斑斑的劍,随便一劍下去,竟就将那株半枯灌木削掉了一半,而且切口十分齊整利落。

花娉看看滿地被削下的枝葉,再看看手中長劍,緩緩扇了扇長睫。這還是她第一次使用這把鏽劍除了拐杖這個特異功能之外的正常功能。原來不只人不可貌相,連劍也不可以!

想到她曾用這個當道具和蘇白蓮表演過“歹徒與人質”,便忍不住抖了抖。若是她當時不小心也抖了抖,是不是就真成殺人兇手了?花娉頓覺很驚悚。不過驚悚之餘似乎又有些遺憾,看來她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了一個為民除害的好機會。

花娉舉起手中鏽劍,再次一揮,将剩下的半株灌木也給削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已上升為危險品的鏽劍套回了劍鞘,讓它重新成為一根“平凡”的拐杖。

花娉将削下的灌木枝全都抱到了他們歇息的那棵大樹下,堆成一堆,選了些最枯最幹燥的疊在最上層,不太熟練地用火折子試了幾次,總算點燃了。

紅色火光升起,漸漸越燃越大,在依舊此起彼伏的野獸長嚎聲中,為花娉添了幾分安全感。

有了火也溫暖了許多,花娉将帶着變态味的外袍又套回了蘇良身上。瞟到他臉上極度違和的大腳印時……

“噗!”花娉默默地別過臉去。想了想,又重新回過頭,扯起蘇良衣角,用力地在他臉上擦了起來。

誰知道蘇病貓會不會一覺醒來又變成了蘇魔頭,還是別留下罪證的好。

不過罪證是擦掉了,蘇良的臉卻似乎也被擦得更腫了幾分。花娉頓了頓,然後再度默默地移開了視線。嗯,今晚月兒真是圓啊,蘇白蓮的臉變圓絕對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都是月亮惹的禍。

花娉抱着雙膝坐于火堆邊,微微跳躍的溫暖火光讓她眼皮開始打架,睡意似乎讓那些可怖的野獸長嘯之音也變得遙遠,可是想到森林火災什麽的,花娉又使勁眨眨眼,強打起精神。只是沒多久便終是抵不過連天的呵欠……

花娉再次醒來之時,耳邊的野獸長嘯已變成宛啭動聽的鳥鳴。她揉揉眼,清晨的陽光已微微刺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着了。眼前是已燃盡的火堆,所幸森林火災并非發生;而腦袋下,是個還算軟的枕頭……花娉眼角一抽,她哪來的軟枕頭!

花娉緩緩移動視線,果然,是她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歪到了蘇良身上,腦袋下枕着的,正是他的大腿。

花娉眼角再抽,迅速坐起,瞟了蘇良一眼,見他仍閉着眼才松了口氣。卻在下一秒便聞蘇良慢悠悠的聲音響起:“不知宮主昨夜的枕頭可還舒服?”

“……哈,哈哈,還……還不錯。”花娉心虛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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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一想,不對啊,她不是都農奴翻身把歌唱了嗎?既然蘇良醒了也沒踢開她,估計還是虛弱得很。

花娉試探道:“蘇公子,這裏已經是右拐八十步的地方了,我們趕緊動身出林吧。”

蘇良看着她不言語。

“需要……我扶你嗎?”

“……可以給宮主一個親近蘇某的機會。”

“……”花娉默默轉身,邁步。她覺得,在她被困在這裏餓死之前,蘇白蓮應該會先因沒解藥而毒死。或許她真的也可以壯烈地同歸于盡一回。

花娉拄着劍,緩慢卻堅定地向前。良久之後,蘇良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需要。”

花娉停住,緩緩轉身,拄着劍重新踱了回來,笑得格外甜美:“需要幫忙您就早說嘛,不說我怎麽知道呢,您看您說了我不就知道了嗎?我向來是很樂于幫助弱勢群體的……” 叫你有求于人還嘴硬,果然還是舍不得死吧?哈哈哈哈哈……

蘇良看着花娉也緩緩笑了。

“噗!”花娉更樂了。她猜蘇白蓮可能是想以他一如既往高深的笑來表達秋後算帳的意圖,可他一定不知道他此刻笑得有多腫。

蘇良斂了笑擰起眉,他不知道花娉為何突然笑得這麽開心,只感覺自己的臉似乎有些刺痛。不過,比起平時狗腿的假笑,她這似乎難得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倒是燦爛得格外順他的眼。

太喜感了。花娉清咳了聲,不着痕跡地移開了視線,走過來扶起蘇良。撐着他走到了那株已被砍來當柴燒的灌木處。

“接着往哪?”

“沿原路後退三十步,再往東南方向……”

花娉按照蘇良的指示,進進退退,左拐左拐,累得氣喘籲籲。蘇良的眉頭卻一路越蹙越緊。

最後,太陽升上中天之時,他們……又回到了原位。

花娉瞪着昨夜的火堆灰燼,眼角猛抽:“蘇公子,你确定你不是在整我?”

坐靠于樹身上的蘇良未答話,掃視四周,凝眉沉思片刻後道:“宮主你确定你沒數錯?”

“當然沒有……”花娉十分肯定,卻突然想到昨夜“翻身”之後似乎并不太确定數到多少,頓時氣勢一弱,“……吧?”

蘇良額角跳了跳,定定看着花娉。花娉被他越看越心虛,左顧右盼:“那個……差別很大嗎?萬一錯了,再重來就行了吧?”

蘇良沒有答話,再次環顧打量。

這鬼哭林其實只是個普通的九宮八卦陣,陣開八門:休,生,傷,杜,景,死,驚,開。破此陣并不難,且是個活陣,而非走錯一步便不可逆的死陣。所以正如花娉所說,萬一錯了再重來便可。

但是花娉不知道,其實蘇良在他們出發沒多久時便發現了不對,過程中已重新算過幾回,不想卻仍是回到了原處。

此陣破解之法是從景門入,穿傷門而出,再複從傷門入,穿休門出,便可破陣,順利出林。

蘇良推斷花娉是步子沒數夠,沒到傷門便退了回來。因此在發現不對勁之時已經以新位置為原點,重新推算了一下各門方位。按理說是早該已破陣出林了的。不料最後轉來轉去轉半天,不但沒出林反倒又回了原地,的确怪異。

花娉見蘇良一臉嚴肅,也安靜地不再打擾。蘇良環顧半天,最後再看了看火堆灰燼後,目光定格在了那株已光禿禿被砍來當了柴火的灌木上。眸中暗光湧轉,停了片刻,而後極緩地轉頭看向花娉,眼裏竟有似乎稱為敬意的東西。

花娉頓時抖了抖。不不不,一定是她眨眼的方式不對。

“蘇公子,怎……怎麽了?”

“沒什麽,蘇某只是發現,宮主這種無時不刻都能讓自己置于死地的本領,實在很是讓人欽佩。”沒事拉着他掉懸崖;好好的角落不躲,偏往大門口溜;現在又好死不死地砍了組成陣眼的四物之一。真是很好!

“什麽意思?”花娉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良微擡手:“那是你砍的吧?”

花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遲疑地點頭:“嗯……生火,防狼。”難道那快枯死的灌木是不能砍的?

“這整個鬼哭林就是個活陣,只要陣眼在,便有律可循,要破解并不難。那灌木便是林中組成陣眼的四物之一,可宮主你卻很是霸氣地将它給砍了,如今陣眼受損,陣中規律被徹底打亂。此陣,已不可破。”

“……”花娉傻眼,這是在向她證明,手賤是種病,得醫麽?那麽多樹,只有這株灌木看着就要枯死了,她本着環保的原則又看它易燃好燒才挑了它來砍,誰知……或許她可以去買彩票了摔!

“哈,哈哈,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吧蘇公子?”花娉再次幹笑。

“的确有。将組成陣眼的另外三物找到并摧毀,便能直接毀了此陣,無需再破。”蘇良頓了頓,“如果宮主能保證在那之前不餓死的話。”

蘇良話剛落音,花娉肚子便很配合地響起來。

花娉面皮一抖,蘇良眼角一抽。蘇良看着花娉眼中閃過嗤意,花娉回看蘇良眼中很不滿意。

剛剛轉了大半天,出力的可都是她,當然會餓。何況昨晚被擄走之後她就沒吃過東西了。

花娉突然想起昨天何如扔給她的一大包點心好像還沒吃完,伸進懷裏摸了摸,果然還在。花娉看一眼蘇良,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打開紙包,拿起一塊軟糕淡定地吃了起來。

吃飽了才有力氣死。況且,雖然他們一個已全廢,一個仍半殘,可不是還有個辦法嘛,她覺得,或許這一回她也能繼續成功地活着勵志。

蘇良盯着突然變得冷靜、淡定吃起了東西的花娉,墨玉般的黑眸似是又籠上一層薄霧,再看不清思緒。而後突然閉上眼,徹底放松地靠于身後樹幹之上。

雖說此刻蘇良的臉腫了點,衣衫亂了點,不過那一身欺瞞世人的氣質還是在的,看着也算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紅衣美男樹下休憩圖。誰知這美男的肚子突然不賞心不悅耳地響了,有一種瞬間将唯美的人物寫意畫變成搞笑的Q版漫畫之感。

“噗!”花娉又樂了。嗯,她果然是個“樂觀”向上的好青年啊,當反派真是太浪費了。

蘇良仍沒有睜眼,神情也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毫無波動,但是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紅。

花娉忍笑別過臉望天,果然一報還一報。原來有些時候,蘇白蓮的臉皮異常的薄啊!

花娉悠悠地惦了惦手中紙包……非常時期,手中掌握更多稀缺資源的就是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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