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炙熱的陽光在午時達到了毒辣的時候,蘇厭衾辭別了在禪房休息的秋雨瀾,帶着兩個丫鬟打算回自己的禪房。

曲徑長廊,亭榭之間,水池假山環繞,風景宜人,四周都散着陣陣檀香,甚是好聞。

倏地一聲刺耳的聲音,在蘇厭衾耳邊響起,因着是在寺廟,衆人都或多或少懷着敬畏的心情,不敢喧嘩,使得這聲音尤為突出。

蘇厭衾挑了挑眉,她與這聲音僅僅一牆之隔,不由放慢了腳步。

“你這沒用的賤婦,還敢違抗本夫人的命令,叫妹妹去服侍一下那秦世子怎麽了?啊?你還以為你姐妹倆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将軍小姐呢?也不瞧瞧你有沒有那賤命享這福。”一位中氣十足的女聲,就這麽突兀的響起,字字戳心,刻薄入骨。

這話裏的折辱讓蘇厭衾微微蹙眉,覺着這聲音有些耳熟,忍不住将頭湊過去,想要聽的更真切些。

“母親……息怒,靈兒還小,望母親……”嗓音沙啞,帶着哀求,語氣絕望。

“人家那秦世子可說了,就喜歡這種小的,幼的,你妹妹進了秦國公府不知道要怎麽享福呢,你這是當了她的路,知道嗎?我們楊家從寧府敗落後,便一直伺候着你們姐妹倆,可是時候還了啊。”刻薄的女聲帶着一絲心災樂禍。

“不行……秦世子他荒淫無度,殘害幼女,整個京城人盡皆知,您這個想要害死靈兒,恕寧然不能答應!”語氣決絕,已然帶上了拒絕。

“诶?你這賤蹄子!”說完,又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今日老娘非打死不可,我告訴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寧然,楊家,寧府……蘇厭衾拿帕子絞手的動作一頓,确實想起來了,眉眼間神色越發凝重。

低頭給巧香打了一個眼色,巧香默契的輕咳一聲,成功讓那邊的動靜停了下來。

“誰?給老娘出來?”那不怎麽标志的京話,響起,語氣不善。

蘇厭衾笑了笑,走了出去,只見站着一位身着華服,穿金戴銀的中年夫人,但是蘇厭衾不過微微掃了一眼,便可發現,不過都是一些不貴的次金。

而在她腳邊,則跪着一個藍色襦裙,臉頰微腫,神情已然麻木的女子,雖然狼狽不已,素顏朝天,但是眉眼間的清麗脫俗壓都壓不住。

是一個麗質天成,眉眼如畫的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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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夫人。”蘇厭衾臉上帶着标準的笑,剛剛兩人她在老夫人身邊見過。

自然,李氏也是認出蘇厭衾來了,臉上的惡毒狠辣神色,一瞬變成了慈眉善目的笑容,這京城最會變臉的師傅也不過如此了吧。

而跪在地上的寧然眼神從麻木空洞,在看見蘇厭衾的一剎那也變得幽深起來,随即怕蘇厭衾發現,喏喏低頭。

“是侯府小夫人啊,何時?可是老夫人找我有事交代嗎?”李氏笑容中透着一點點谄媚的笑,恍若看見骨頭的狼。

蘇厭衾撒謊不帶臉紅的回道:“确實,老夫人特意叫我來尋您過去。”

李氏喜上眉梢,匆匆向蘇厭衾道謝,随即又笑着和寧然說着:“你先回府,回去我在和你好好談談心。”

語氣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涼意。

蘇厭衾見人已經消失,這才要伸手去扶地上的美人,卻不想被躲開了。

寧然動作幹淨利索,輕輕拂過有些污漬的裙擺,雖然鬓發散落,一副凄慘的模樣,但是雙眸中的冷漠,卻撞進了蘇厭衾眼裏,讓她怔愣在原地。

“謝謝夫人。”嗓音清啞,眼眸低垂,恍若一株傲梅,傲骨嶙峋。

說完,她便走了,背脊挺的筆直,宛如一枯竹,任由風吹雨打,也壓不彎她的脊梁。

蘇厭衾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收回了還伸在外面的手。

“怎麽回事呀?這人,主子好心救她,她便是這幅不理人,冷漠的模樣,但真是……”書珠還要為蘇厭衾抱不平,被蘇厭衾打斷了。

“莫怪她,都是我的錯,唉……”說罷,便和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可不是她的錯嗎,寧然,寧大小姐,原本是正二品威武将軍手上的掌上明珠。

在朝堂上與蘇相勢不兩立,争鋒相對的數十年,後來被蘇龍飛污蔑他通敵賣國,因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免除了全家老小的死罪。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寧家一家,除了已經嫁人的寧然,還有因為年幼被留下的寧靈,全部流放了北地,終身無法回京。

至于這楊家,寧然的夫家,便是寒門出身的探花郎,一家依附于蘇家,寧然下嫁于楊家原本就是楊家通過腌臜手段才娶到的,如今寧府倒臺。

誓死效忠蘇府的楊家,又怎麽可能善待寧家姐妹。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她了,将她們一家寫的這麽慘,明明一門忠烈,精忠報國,卻最後落了一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蘇厭衾心中愧疚,但是卻沒有地方訴說,當初她寫的時候便是一筆帶過,現在她上哪裏去找證據證明他們的清白呢。

如今身在囹圄只能多多注意一下寧家姐妹了,能照顧便多照顧吧,她心中微嘆,愁雲慘淡的回到了禪房。

離開的寧然并沒有像李氏說的,先回了府裏,而是來到了一處較為偏僻的禪房。

她鳳眼低垂,手間掐着一張紙條,原本就白皙如玉的皮膚,此刻更有些寡白了,原本櫻紅的唇瓣帶着一絲蒼白。

但是眉宇間的清麗不減半分,因為這一絲蒼白,添了一分柔弱,像是朵被雨打過的百合花,柔弱美麗又傲然挺立。

最終屈指敲門,“咚咚”像是敲在了她心間,寧然勾起一抹弧度,清亮的雙眸,閃過掙紮,最終都歸于了平靜和木然。

門不過一瞬便打開了,只見一位穿着黑衣的冷峻男子,眉間的寒氣,在看見女人的瞬間,便漸漸消散了。

在觸及她臉上的傷時,又狠狠的皺了起來,嗓音一如既往的冷然,含着濃濃怒氣:“你的臉?他們又打你了?”

男子赫然便是蘇厭衾今早碰見的蘇玉,蘇家大公子。

“将軍安。”寧然嗓音淡淡,低低行了一個禮,便又說着:“不過是一些小傷而已,不必在意。”

見他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寧然蹙了蹙眉,語氣并不熱絡,甚至有些薄涼:“将軍,若還擋在這,整個禪緣寺都要知道妾與您的私情了。”

蘇玉聽見這話,終是将身子側了過去,寧然低頭走了進去,男人反手将門關上。

蘇玉看見那一抹窈窕的背影,從胸口掏出一個藥罐,就想為她上藥,卻見她已經一件一件開始脫衣服了。

蘇玉眉頭微不可查的皺起,全身的冷氣恍若有了實質,森然寒冷,伸手将她衣服拉住,不讓她再脫了。

寧然疑惑的擡眸,如清水般澄澈的眸子看着他:“将軍?”

“上藥。”蘇玉聲線帶着冷凝,硬朗的曲線更加輪廓分明,與他心裏想要好好安慰她的心思,背道相馳。

寧然還未說話,便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傷口,被涼涼的觸感所覆蓋,她怔愣的看着眼前神情認真的男人,那雙殺人如麻的手,此刻都是小心翼翼的溫柔。

“為何不肯離開楊家?”他再一次問出了他已經問了不下三遍的話。

寧然垂下眼眸,眼底的恨意也被掩蓋在了眸底,語氣淡淡:“妾殘花敗柳之身,配不上将軍。”

“你明知我不在意這些。”蘇玉很快便反駁,語氣微沉,黑眸幽深似有熾熱的火,要将寧然全部燃燒。

“……”寧然沉默了半晌,躲開了寧然上藥的手,又将他擰着她衣領的手掰開。

外紗落地,裙擺落地,裏衣落地,露出瑩白的肩頭,纖細的手臂,嫩白的皮膚上,有些青青紫紫的傷痕,尤為顯眼。

蘇玉墨色如玉的眸子,眸底的炙熱如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徹底熄滅了,捏着藥瓶的手,用力的發白,似要将它捏碎。

“将軍,要我吧。”寧然不願意沉落在那不應該存在的溫柔裏,他們之間從來都只有恨,沒有愛的。

她雙手抱着手臂,擡起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面無表情的說着。

“你為何要這樣?”蘇玉語氣能陰沉的滴出水來,自己一片真心便如那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被人踩在了腳底。

寧然嘴角微勾,眸底像是被打破的琉璃,笑的脆弱又讓人心碎:“怎麽了?将軍嫌棄妾髒了?那妾走便是。”

作勢便要穿衣服,蘇玉恨級了她不願意離開楊家,任人宰割,欺淩的模樣,但是又心疼的要命,恨不得将她綁在自己身邊。

蘇玉抱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僵硬冰涼的床上,狠狠的吻上她唇,原本寡淡的唇瓣被他蹂.躏的紅腫不堪。

寧然閉着眼抱住男人的頭,眼角淚珠滑落,消失在了鬓發之間。

“寧然,你為何不跟我,為何?”蘇玉溫柔眷戀的吻着她的眼角,一遍一遍問着,男人原本冷硬的眉眼都輕柔了半分。

寧然心中一片荒蕪,蒼涼,她只是默默的回吻,一句話也不說。

随着綠色的肚兜落地,一雙素纖細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床幔,床幔随着女人的手上下起伏不定,恍若置身大海,漂泊四散,毫無支撐。

除了撞床沿的聲音,在無其他雜音,這場情.事在沉默中發生,在沉默中沉淪,也在沉默中消失了。

素手終于無力的垂下,女人寡白的臉上染上了酡紅,腦子一片空白,兩人呼吸交織在一起,男人沙啞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娘子,嫁與我吧?”

男人冷峻的眉眼,終于化成了一灘軟水。

一聲聲娘子入耳,熱氣撒在如玉的耳畔,曾有幾瞬影響了女人的心跳,卻不過須臾便歸于平靜,他的問題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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