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節

問為什麽他們之間的紐帶沒有留存下來；她的外祖父回答說，有維林諾的景象在他腦中，埃爾隆德就無法承受中土，而她內心在中土所受的傷痛也就無法愈合。于是凱勒布裏安借用了她長期分隔的家人的力量，阿門洲的意外之禮，來緩解失落，她恢複了。她深知，甚至無需真正确認，埃爾隆德已經借助于他的責任和維雅，因此獲得了保護，而非平靜。

她曾經想過也許她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呼喚或者情感的回音，特別是那些強烈的情感；甚至連大海和維拉的意志都無法阻隔他們。但這從未發生。她從他那裏收到的唯一的消息就是那些用他熟悉的字體寫下的只言片語，被一些從中土返回的精靈帶來。他，當然，是收不到任何消息的，因為沒有自西向東航行的船只。他的信箋總是令人愉快且充滿愛意，但幾乎沒有實質內容。這比他說了什麽更讓她擔心。

盡管如此，她還是知道了中土發生的事件正在走向他們未知的結局。雖然沒有被公開提起，她了解到那裏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恐怖。除此之外，不斷增長的避難人群也證實了那些恐懼，而當她走近時，來自伊姆拉綴斯的精靈們刻意地改變了談論的話題，也佐證了這一點。偶爾的時候，他們之中的一個人會願意告訴她埃爾隆德的信件中那些沒有提及的細節，不過大多數的人都非常不願這麽做。

随後，在可怕的一年中，只有很少的精靈從灰港岸起航——卻有許多直接從曼督斯之門抵達了維林諾。那些少數從船上到來的精靈講述的故事包括了肆虐的大群半獸人、在深夜裏尖叫的黑騎士、刺入最堅定的心髒的燃燒之眼，但是沒有人帶來埃爾隆德的消息。凱勒布裏安開始懷疑，她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邪惡是否已經得逞了。

“并非如此。”費納芬從她臉上的表情和兩人之間形成的親緣紐帶輕易地讀懂了她的想法。他捏了捏她的手。“看，外孫女。”于是她站在白色海岸上，凝望着廣闊的大海，直到她發現自己看着的是兩條地平線——一條起自東方，一條起自西方。

埃爾隆德？她難以置信的低語越過重洋。沒有回音，直到：凱勒布裏安，他親愛的靈魂回應道。他沒有再說別的，但她能感覺到他腳下船只的輕微搖晃和灑在他臉上的陽光。凱勒布裏安遲疑地觸及他的思想，卻險些沒有找到。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她首先尋找的是那道曾經黯然了他靈魂的蔚藍半影。

它消失了，他自身軒昂的氣度散發出明亮的光芒。

她帶着目眩的敬畏看着他。是的，他的心裏新添了他們分別時還沒有的傷口。其中一個是因她離去而生的悲痛。另一個則是與邪惡魔戒的不期而遇。更痛徹心扉的是他尚未接受的為孩子們感到的痛苦，因為悲怆太深而無力向她隐瞞。不過最為深刻的還是維雅的消退。在她愛他的那些年裏，在他向她敞開內心的那些年裏，一切都被它無所不在的身影浸染了。它曾如此深遠地浸染着他，以至于連她都沒有見過他那純粹的光芒，那尚未被戒指強加在他靈魂上的義務加以混淆的光芒。

她向更深處探查，也更為驚訝，因為她預料到失去戒指的力量會是所有傷痛中最嚴重的。然而它卻沒有減損他分毫；他依然是過去的他，盡管他自己不這麽想。可他的妻子察覺到，維雅已經完成了它的分內之事，完好無損地保護了它觸碰的一切，甚至是埃爾隆德。從對于達到戒指需要的高度和深度來說所必須的局限中解脫出來，他不再莫測的深沉化為柔和的流質，在她的靈魂之中泛起劇烈的漣漪，呈現出她渴望探索的動人廣度。

埃爾隆德笑了起來。等到我能觸碰到你的時候，求你了。那時你可以探索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 * *

比爾博用胳膊推了推侄子的肋骨，“快看，”他說，“我不相信埃爾隆德領主在笑。”

“我現在不是任何地方的領主了，巴金斯老爺。”埃爾隆德從船頭優雅地轉過身來，“我對此甚是感激。也許這就是我笑的原因。”比爾博懷疑地盯着前任的瑞文戴爾領主。沒有人會把埃爾隆德當成一位領主以外的其他人，哪怕他正赤足站在船的甲板上。

“不，”弗羅多慢慢的說，他的心依然能辨識出精靈持戒者們的心意，雖然聯系他們的工具已經不在了。“還有些其他東西。有什麽事發生了，不是嗎？”

“是的。”埃爾隆德閃爍的目光透露出內心的某種快樂，在加以深思之前，他轉向了船尾。“等一等，”他邊說邊走向蓋拉德麗爾，“我會解釋的。”

“我沒事，埃爾隆德。”她緩慢而平靜地說着，背向其他人。在弗羅多看來，她看起來就像拒絕他把魔戒交給她時那樣——光芒消退、美麗而感傷。一位普通的女性精靈，而從根本上又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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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隆德皺起眉，并不相信她的話。

“我們剛剛駛入了維林諾的水域。”甘道夫向困惑的霍比特人解釋。

就在那一瞬間，就在他們眼前，他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雖然他們也說不清原因。

埃爾隆德長長地看了一眼他的岳母，然後轉過身來。“我的妻子在岸上等我。”他輕輕的說。

“你的妻子？”弗羅多震驚地問，甘道夫偷笑了一聲。

埃爾隆德眼睛裏閃動着光芒，“是的，霍比特大師。不然你覺得我的孩子是從哪裏來的？”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霍比特人笑了。接着他的表情變得沉重起來，“你們的分別一定非常悲傷，是嗎？”

埃爾隆德靠上了船舷，又一次望着水面。“每一次離別都帶着悲傷，弗羅多，你也知道。不過是的……在你父親的父親的父親出生之前，她就離開了我。可是就在剛才，數百年來第一次，她觸及了我的思想。這就是我微笑的原因。”

“之前她都不能這樣做嗎？”

“不，”甘道夫壓低了聲音，掃了一眼前任黃金森林夫人所立之處。“維林諾與中土之間的界限是很難跨越的，縱使那些緊密相連的人也一樣。”

弗羅多忽然明白了，他看着蓋拉德麗爾，“凱勒博恩留在了中土。”他輕聲說。

埃爾隆德點點頭。“我的歡樂即是她的悲傷，盡管她早就知道這一天必将來臨。”

“她哭了。”弗羅多帶着敬意低聲道。

“對此我毫不懷疑。”埃爾隆德回答，他的目光搜尋着未知的海岸。

蓋拉德麗爾的頭發被風吹動，她回過頭看向漸遠的東方，發梢散落在她的臉上。她的手交疊在橫欄之上，戴着南雅的那只手平靜地放在上面。疊在下面的手緊緊握住抛光的木材，手指因此發白顫抖，突然間弗羅多詫異于她在走上他們船的甲板時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凱勒博恩呢？”他問。

埃爾隆德看着這位小霍比特人，後者正關切地回頭張望。“他也哭了。”埃爾隆德輕輕說。

“為什麽他不跟她一起走？”

埃爾隆德細不可聞地笑了，沒有回答。想到埃爾隆德在他妻子西渡時同樣留了下來，弗羅多頓時覺得自己愚不可及。

“原諒我，埃爾隆德大人，”他說。“這不是我該問的問題。”雖然弗羅多并不知道完整的故事，他還是能感覺到，這是出于命運和絕望中的智慧衡量之下作出的決定。

埃爾隆德越發銳利地盯着弗羅多的眼睛，“不，無關命運。”他的聲音嚴肅而低沉，仿佛看穿了弗羅多的內心。“凱勒博恩出生在中土的時間早于日月；從某種難以解釋的意義上來說，他是恩諾的一部分。不過這并非全部的答案。”埃爾隆德向着太陽擡起臉，呼吸着純淨的空氣，再度為一次不可見的觸碰露出微笑。弗羅多等待着，他的唇角也帶上了笑意，因為他從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埃爾隆德。

一直在旁沒羞沒躁地偷聽的比爾博哼了一聲搖搖頭。老霍比特人的臉上已經卸下了沉重的年歲和擔憂，弗羅多很高興能看到他的叔叔眼中閃爍着他們慣常的惡作劇意味。“埃爾隆德現在已經沒用了，小弗羅多，在他的夫人重新回到他腦子裏的情況下。不過至少，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山姆讓你西渡了。為什麽他沒有跟你一起？”

弗羅多皺眉，“小玫，伊拉諾，夏爾，他熱愛的人和地方。”

“而他同樣深愛着你，他将永遠如此，”埃爾隆德順利地接上了先前的對話，同時給了比爾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