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下裴茵便瞥了一眼大夫……

大夫人依舊是在回事處的暖閣見了她。

不等大夫人開口,裴茵先上前請安。

“舅母,這兩日養病閑來無聊,便帶着屋子裏的丫頭繡了些香囊和鞋面,我旁的本事沒有,這繡藝還算見的人,舅母瞧瞧,可還喜歡?”

裴茵從木夏手裏接過一疊繡品,轉身遞給大夫人身邊的丫頭。

大夫人接過其中一片鞋面瞧了一眼,見針腳極為緊密,花紋也格外精致,只是那布料卻是舊的布料,再看裴茵身上那件衣裳,好看雖好看,卻也舊了些,便知是以前裴家的舊物,不過她面色不顯,臉上笑容更盛,

“難為你有孝心…”

裴茵上前又從那繡品裏頭,将唯一的一個扇面給拿了出來,遞給大夫人,

“舅母,這個扇面可是專門給舅母做的,用的是蘇杭最時髦的料子。”

那扇面最開始疊在下面,大夫人并沒注意,待這扇面被裴茵特地拿出來,大夫人才驚覺眼前一亮。

比起其他的,這個扇面選的是上好的銷紗布料,這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那扇面上頭繡了一只銀雀,那銀雀色澤驚豔,栩栩如生,且是市面上最難的雙面繡。

大夫人接過香囊,翻來覆去瞧上幾遍,兩面的銀雀如出一轍,那繡藝令人嘆為觀止,

“茵兒,你會雙面繡?”

這門技藝以前在江南流行,專供皇室,後來繡娘越來越少,雙面繡的繡品也是千金難求。

去歲君侯府的老爺子大壽,有人打江南送來一座八開的雙面仙鶴蘇繡屏風,可謂是價值連城。

京城人人以佩戴雙面繡的衣飾為耀。

裴茵笑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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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祖父去世後,我依制守孝,便潛心學起了這門本事。”她目光在那銀雀上一掠,閃過一抹異澤。

“可不是這麽容易學的,茵茵有天賦,”

大夫人得了這扇面極為歡喜,臉上的笑容也真切起來,

“茵茵,你與長孫二公子見了如何?長孫侯爺和夫人那邊對你可是很滿意呢!”

裴茵垂着眸不動聲色回着,

“我不知道呢,那二公子看起來怪怪的,沒有給準信。”

大夫人這下面露憂色,莫不是長孫夫人搞不定長孫璘。

心想着得遞話過去,待長孫家妥當,這個性子軟軟的外甥女那是可随意拿捏的。

又誇了一番裴茵的手藝,才放她離開。

裴茵回到半月軒與王氏一道用了午膳,

裴茵伺候王氏午歇後,便去藥房熬藥去了,如今不僅要制作長孫璘的藥膏,王氏的身體也需要慢慢調理。

午時一過,太陽西斜,暖暖的照射在窗棂上,裴茵便托腮靠在窗口小憩一會。

只是才眯了一小會二,便聽得對面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裴茵有了前世軍營的生活習性,警覺性極高,立即便睜開了眼,果然看到外院一個婆子神色慌張急匆匆過來了。

“發生什麽事了?”柳嬷嬷聽到動靜已經迎了上去。

裴茵也站了起來,披好衣裳跨出門口,

“不好了,表少爺今日在國子監跟人起了沖突,聽說把人給打暈過去了,現在國子監的人都要把表少爺逐出去,還要送官呢!”

裴茵聞言臉色登時一變,二話不說拿了一件披風直往二門外奔。

大戶人家的車馬出行都是有規定的,需拿大夫人的對牌才能安排馬車出行,裴茵來不及禀報,跑到巷子裏那顆大槐樹下,将一錠銀子丢給那管馬的仆男,随意牽起一匹馬便直奔國子監。

國子監在皇城之東,興慶宮之西的永興坊,從長興坊往北過去三個街口便到了,裴茵策馬狂奔,只消一刻鐘便到了國子監門口。

守在國子監門口的侍衛,見一帶着帷帽的女子大步過來,連忙上前一攔,

“何人擅闖國子監?”

裴茵提着裙子三步做兩步跨上臺階,将帷帽一扯置于一旁,指着頭頂的“國子監”三個篆字牌匾神色冷肅道,

“國子監乃我祖父所創,此三字那我祖父親筆所寫,你說我有沒有資格進去,給我滾開!”

二人聞言神色皆是一肅,再見裴茵氣勢洶洶,眉峰銳利如刀,不由自主讓開一步,裴茵大步跨入門檻,随意抓了一小厮問了出事地點,便直奔孔樂院。

國子監占地極大,正院而入,沿着回廊往後便是主殿,平日舉行重大典禮活動才在此處,往後便是一個碩大的四合院,東西南北皆是敞開的大廳,為平日講學的學舍。

學舍後院則是一個花園,花園之東乃是藏書閣,西邊乃孔樂院。

孔樂院是個三層的重檐歇山頂建築,正門前面矗立着五根碩大的金龍抱柱,三開大間,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此刻那孔樂院前面的漢白玉寬臺院子裏圍滿了人。

遠遠的,裴茵便聽見一婦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及不堪入耳的謾罵聲。

她頓時健步如飛,撥開圍觀的一些士子,奔至前頭,再環視一周,便見裴允孤零零的站在西邊一側,他身後還站着兩個官差,一副要拿人的樣子。

裴允紅着眼滿目睜圓盯着擔架上暈倒的男子,整個人如落湯雞般狼狽又無助。

他纖瘦高挑的身子裹着一寬大的深藍袍子,顯出幾分不符合年齡的落寞和深沉來。

裴茵瞧的心痛如絞,連忙走過去,一把抓住裴允的手臂,

“允兒,發生什麽事了?”

裴允見是裴茵,明顯一愣,眼底漸漸蓄起絲絲歡喜,可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又滿是愧色,

“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裴允話還沒說完,立在他對面一位名叫李少榮的白袍男子指着他喝了一句,

“你少來這一套,當時就你跟劉兄在丙子間,我們在屏風外聽見你們二人争吵,你還揚手要打他,等我們沖進來便看到劉兄栽倒在地,不是你還能是誰?”

裴允聞言下意識辯駁道,

“不是,他罵我,我警告他了幾句,可是我什麽都沒做,他突然就呼吸急促,昏厥在地,真的跟我沒關系!”

可惜無論裴允怎麽辯解,四周皆是對他指指點點的聲音。

“裴允,你祖父好歹曾經是太傅,你若是個男子漢,便敢作敢當,事實都擺在面前,你怎麽還不承認?”那李少榮語氣咄咄逼人,周身都是附和之聲。

裴允一張臉脹得通紅,梗着脖子卻不知如何辯解,他雙拳捏的都要暴起,

當時他在丙子間習字習書,是劉仁自個兒沖進來對他冷嘲熱諷,罵他寄人籬下,還有更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他哪裏忍得了,便回了幾句嘴,哪知道被劉仁也激怒了,劉仁想伸出手來打他,被他橫起手臂格擋了過去,緊接着劉仁便這樣了。

裴茵冷瞥了一眼那李少榮,冷淡地回了一句,

“古人雲,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既然閣下看都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就妄下定論,怕是這孔孟之道也白讀了!”

“你是誰?輪得到你一女子在此嚣張?”李少榮梗着脖子怒斥。

裴茵沒有理會他,而是把目光落在檐下那躺在擔架上的劉仁,劉仁個子不高,身形卻如同山岳般發福,此刻正有駐在國子監的一位太醫在及時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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