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沈黛一時間竟有些思維卡住。

她分明剛才淩空之時,見到宋月桃是走到宅子裏一個僻靜角落,和樹下一個人影駐足交談。

沈黛還以為是江臨淵或者陸少嬰,所以完全沒有多想的過來尋他們。

然而不是。

那黑影倏忽閃過,形如鬼魅,這樣躲躲閃閃的行蹤絕不會是江臨淵和陸少嬰。

沈黛忽然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宋月桃為何會獨自出現在這裏?

她在和什麽人說話?

方才她那話中深意究竟是什麽?

火光電石之間,沈黛聯想到剛剛幻境中魇族女妖所說的話,腦海中竟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宋月桃,你該不會——”

樹影下,少女的笑容凝住。

下一秒疾風驟起,鬼魅身影突然從沈黛的身後逼近。

這氣息沈黛再熟悉不過,前世與魔修殊死搏鬥的回憶驟然湧上她的腦海,她回身毫不猶豫地結印——

逐潮歸海印!

是冠絕純陵十三宗功法的道印功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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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本決意一擊絕殺的魔修也未曾料到,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竟有這樣厲害的神通,一劍未成,反而被她振飛十多米。

宋月桃疏于修煉,忍不出沈黛這結印是何等高深的功法,但也能察覺到她實力不凡。

只不過,任憑她參悟了多麽深厚的功法,卻限制于如今修為,只能使出這逐潮歸海印的兩三成力量。

沈黛勉強與這修為深厚的魔修交手,看似五五開,實際上她靈脈被對方深厚修為震撼,已受了不少的內傷。

對方魔修也在這交手的片刻了解了沈黛的實力。

縱使她參透了高階神通功法,卻沒有足夠的修為支撐,也不過是紙糊的老虎,不堪一擊。

然而——

“月桃!”

前院的腳步聲漸漸密集,是江臨淵、陸少嬰還有明鶴溪過來了。

就在沈黛他們這邊陷入魇族幻境之中時,江臨淵那邊也受到了魇族女妖的影響。

因為沈黛這邊一入幻境,那魇族女妖就發現這兩人并非真夫妻,她既沒能殺掉沈黛,也未能吸收到謝無歧的憤怒怨念,于是氣急之下便化出分身在這宅邸之中無差別攻擊。

江臨淵當時在室外,并未察覺到室內動靜,等他發現裏面過于安靜時,裏面的陸少嬰和明鶴溪都已暈了過去,宋月桃更是不見蹤影。

他喚醒這兩人花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叫醒陸少嬰,便立刻循聲而來,緊接着就看見了宋月桃、沈黛還有一黑衣詭影對峙的一幕。

那魔修察覺到局面對他不利,但他若此刻脫身離去,必然會禍患無窮。

為今之計,只有——

魔修長劍魔氣萦繞,洶湧劍氣掀起無邊氣浪,直直地朝宋月桃而去。

他修為強勁,衆人只見她一劍劈向宋月桃,卻離得太遠反應不及,唯有沈黛只稍稍一愣,就立刻下意識地疾行至宋月桃身前,替她接下了這一劍。

與魔修對峙的這一刻,她還有些詫異,心想這魔修到底是想要将宋月桃滅口,還是她才猜錯了,宋月桃與這魔修并無關系。

結果兩個都不對。

魔修一擊不中,頓時後撤拉開距離。

皎月之下,那蒙着面的黑衣魔修站在屋檐上,望着下面一衆嚴陣以待的修士,突然對着沈黛冷哼一聲:

“不是說好只要我幫你殺了這女人,你就助我成事?好歹毒的女人,見你同伴來了,就翻臉不認人,欲殺我滅口嗎!”

沈黛始料不及,定在當場。

江臨淵、陸少嬰和明鶴溪三人都未料到這樣的發展,齊齊看向被魔修“戳穿”的沈黛。

宋月桃也面露訝異之色,這顯然也在她的預料之外。

“我沒……”

突然被扣上與魔修密謀的罪名,沈黛怔怔否認,旋即才反應過來,猛然看向宋月桃,驚愕道:

“是你——!你就是那個內奸!”

大約實在是被冤枉了太多次,沈黛在被魔修栽贓的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自知他和宋月桃的密謀被沈黛察覺,可一時間卻又來不及殺她,便丢下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在衆人心中埋下一個猜疑的種子,好抹去宋月桃的嫌疑。

好歹毒的謀劃!

果然,那魔修抛下那句話之後便功成身退,飛身沒入夜色之中,江臨淵想要追上去,卻聽身後宋月桃一聲痛呼。

“啊——”

她重重跌倒在地,仿佛受了極重的傷,原本想要去追的江臨淵腳步凝滞。

現下陸少嬰還未從魇族幻境中徹底恢複過來,宋月桃又被那神秘人劍氣所傷,他此刻去追,恐那神秘人還有同夥,那就麻煩了。

更何況方才那神秘人所言……

江臨淵眼神複雜地看了沈黛一眼,并未多言,轉身扶起地上的宋月桃,查看她被劍氣刺傷的手臂。

“大師兄……”宋月桃的語氣有些虛弱,“不必管我,快去追那人,別讓他跑了……”

“別說話了,屏氣調息。”

江臨淵從乾坤袋中掏出丹藥喂她服下,眉頭緊蹙。

“我怎可能不管你,你受傷了,二師弟也還未恢複,二師弟——”

發愣的陸少嬰忽然聽見江臨淵叫他,茫然地看了過來。

“怎麽?”

他這恍恍惚惚的神情,還是方才陷入魇族幻境中被他叫醒時的樣子,江臨淵心下擔憂:

“沒事吧?”

陸少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剛才他在明鶴溪的書房時,似乎是墜入了幻境之中暈了過去,之後被江臨淵叫醒,醒來以後幻境中的一切朦朦胧胧,事物混沌不清,但那種壓抑至極的情緒卻揮之不去。

幻境中的他仿佛被巨大的震撼、痛苦、悔恨、暴怒種種情感籠罩着,他似乎在哭嚎着,質問着什麽,像是得到了回答,但這回答反而将他拽入更深的、更無法挽回的痛苦之中。

“……二師兄?”

就連宋月桃也察覺出他神魂不寧的異常,憂心地輕聲喚他。

陸少嬰聽到宋月桃關切的聲音,若是平日的他,大約只當這是師妹關心他,心中還有幾分喜悅。

然而此刻驟然聽到她的聲音,陸少嬰卻不知為何從頭到尾湧上一股涼意,牙齒幾乎都在發顫。

他……他在害怕月桃師妹?

這怎麽可能?

陸少嬰努力平複心情,甩掉腦海中那被魇族影響而生出的莫名情緒。

“我沒事。”他按了按額角,忽然想起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無恥魇族,竟然用這種下作手段來偷襲!果然是見不得人的陰溝裏爬出來的東西!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修士的眼皮底下作亂,若是讓我抓到……”

“魇族已經死了。”沈黛忽然開口。

“死了?”一旁的明小姐略有些訝異,“怎麽死的?”

沈黛簡單地說了一遍她與謝無歧在幻境中找出陣眼,擒獲魇族的經過,說到那魇族莫名被魔修留下的法器誅殺之時,陸少嬰驟然打斷:

“哪裏是什麽魔修!根本就是你的計謀!”

陸少嬰雖一路上受幻境影響心神不定,但并沒錯過方才魔修所說的那番話。

“你們還不明白嗎!沈黛這是賊喊捉賊,她方才指着月桃師妹說她是勾結魔修的內奸,其實她才是這個內奸!那個魇族必然是因為要吐露她的秘密,她怕暴露給別人所以暗下殺手!”

“還有月桃師妹!她妒忌月桃師妹已久,正好借此機會對月桃師妹痛下殺手,以除她心頭大患!沈黛,我們待你不薄,你為何做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

陸少嬰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這番話。

尤其是最後一句,他仿佛覺得自己在什麽地方也說過,一時間卻又回憶不起來。

沈黛心下沉重,沒有說話。

果然,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那魇族不是我殺的,你們待會兒可以找謝師兄求證,這魔修我也并不認識,他方才說的那個,不過是為了模糊焦點,讓我們不去懷疑真正的內奸而已——”

沈黛眸光漆黑,看向那倚着江臨淵臉色蒼白的宋月桃。

“栽贓嫁禍,滿口胡言!”

陸少嬰明白她指的是誰,不假思索地否認。

“月桃師妹與你不一樣,她有何理由害我們?”

……的确。

這也是沈黛想不明白的地方。

宋月桃雖入純陵不久,但來了之後,很快便受到了衆人的喜愛。

她衣食不缺,一入門就是內門弟子,不僅紫府宮的衡虛仙尊對她親厚,就連停雲宮的南華真人都待她如親傳弟子般寵愛。在純陵她是衆人千嬌百寵的小師妹,她有什麽仇怨,要與魔修勾結?

而沈黛就不同了。

說來也可笑,這些人心裏也清楚他們待沈黛并不好,至少遠遠不及宋月桃,所以若是想到內奸,他們自然覺得沈黛的可能性大過宋月桃。

畢竟按照常理,一個在宗門中不怎麽被大家喜歡的人,自然也不會對宗門有太深厚的感情。

若是有人從旁慫恿,自然有背叛宗門的可能性。

沈黛不欲與他多辯解,所幸她在幻境中時打開了溯回珠,溯回珠記錄了她在幻境中的過程,自然也包括魇族女妖死前的畫面。

只可惜她心中清楚,這只能證明她沒有動手殺那魇族女妖,卻不能完全洗清她與魔修勾結的罪名。

在這湧動着猜忌懷疑的氛圍之中,沈黛本來不想再辯解。

可最後想了想,還是忍不下這一口氣,明知道沒用,還是開口道:

“我就算再對純陵心有不滿,再對你們所有人懷恨在心,也絕不可能做這種和魔修魇族勾結的事情!”

江臨淵立在一旁默默聽着,下一秒就見沈黛看了過來。

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問:

“大師兄,你信我嗎?”

江臨淵本是想立即果斷地回答她的,可話到嘴邊,他又想起了那日山門外沈黛言辭鑿鑿的絕情之語,想到了沈黛那日之後的種種判若兩人的行徑,他又忽然頓了片刻,半響才開口:

“你是我師妹,我自然相信你。”

然而沈黛已經從他的遲疑中得到了答案。

“你不信我。”

晚風之中,沈黛忽然笑了笑,仿佛在笑自己明知道這結果,還這樣天真地要追問一遍。

她很快收斂起一瞬間露出的脆弱神态,很快調整過來。

“不信也沒關系,我已拿到魇族的半顆內丹,此次除祟任務已經完成,那魔修逃跑,事關重大,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回去禀告衆掌門,調查這個魔修的事情——”

“區區一個魔修,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不過是從北宗魔域流竄出來的野貓野狗罷了。”

陸少嬰從小是聽着上一代修真界大能鎮壓魔修的故事長大的,在他潛意識中的魔修,只是被上一代修真界大能們趕去了北宗魔域的喪家之犬,只配在北宗魔域那個地方養蠱亂鬥,成不了大氣。

“倒是你如此可疑,我看應該讓重霄君好好查查,我們修真界是否混進了什麽內奸叛徒!”

陸少嬰剛說完這話,忽然更覺腦中一片混亂,頭痛欲裂,幻境中的記憶呼之欲出,卻又在與他的意識纏鬥般,像亂成一團捋不清線頭的毛線球。

“我信她。”

誰都沒料到,明鶴溪會在此時開口。

就連沈黛也詫異回眸,愕然看着不過與她才認識三兩日的明鶴溪。

她并不在意旁人目光,只是對沈黛說:

“我十三歲經營家族生意,至今已有九年,別的不說,看人的眼光還是有幾分的,我不信沈仙君會與那等邪祟為伍,今日你除了邪祟,救了我一命,我雖不懂你們仙門規矩,但若是需要,我可為你擔保一二。”

“明、明小姐……”

沈黛怔怔出聲。

明鶴溪說完,原本倚在江臨淵懷中的宋月桃忽然幽幽開口:

“明小姐與小師姐才相識幾日,就這樣信任她嗎?”

“有的人,相識一生也辨不清黑白,有的人,相逢一面便可知善惡。”

明鶴溪意味深長,又眼神銳利地望着宋月桃。

“沈仙君赤誠溫柔,我辨得清,可宋仙君,你心裏藏着什麽呢?”

宋月桃被那洞悉人心的視線望着,匆忙避開視線,又狀似傷口疼痛難忍的偏過頭去,不回明鶴溪的話了。

恰在此時,遲遲沒來的謝無歧忽然送來了一道傳訊仙符。

大約是擔憂沈黛這邊的狀況,所以這仙符并非簡單傳訊,而是通過術法連接兩端,沈黛這邊一開啓便能聽到另一頭謝無歧的聲音。

“……師兄已經沒事了,不必擔心,但我們剛才想要趕過來時,卻正好發現了那魔修的蹤跡,他行蹤狡猾,師兄擔心我們中途折返就再也跟不上他了,所以準備一直追下去。”

謝無歧那邊顯然是在一路禦劍飛行,話語中夾雜着呼嘯風聲。

“他便讓我問問你這邊的情況,你那邊還有什麽邪祟嗎?沒受傷吧?不然你就先和明小姐待在一塊兒,讓江臨淵他們回去通風報信,加派人手,等我們找到位置,你便過來和我們一起如何?”

謝無歧那邊顯然經過了一場激烈戰鬥,他的聲音還能聽出氣喘不平,卻怕她擔心,立刻傳訊過來知會她一聲。

沈黛聽了這樣關切的聲音,原本在江臨淵等人面前還能鎮靜的她忽然眼圈就紅了。

“……我沒事。”

她背對衆人,用袖子蹭了蹭眼睛,語調刻意壓成和平時一樣。

“你們不要耽擱,一定要追上那魔修,他絕非是個別,背後或許牽連着更深的陰謀。”

其實沈黛一點兒也不想說這個。

她很想告訴謝無歧這裏發生的事情,想告訴他她真的沒有和魔修勾結,她絕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宋月桃才是真正心懷鬼胎之人。

她想将這些委屈都告訴他。

沈黛知道,他和方師兄一定會相信她的。

“……真的沒事?”謝無歧仿佛有所感覺,難得嚴肅道,“你忘了師尊說的,你一個人,莫要逞強,凡事可以告訴我們。”

眼中忍了又忍的眼淚,還是沒有忍住。

她垂着頭,看着一顆淚珠滴落青石板上暈開,匆忙挪動腳步遮掩。

“真的沒事,我這邊也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你和方師兄在那邊小心一些。”

沈黛暗暗下了決定,一字一頓道:

“我很快,就會來找你們的。”

太玄都玉摧宮。

更深露重,仙門五首的掌門宗主們本早已各自回到太玄都安排的客舍之中,卻沒想到夜半三更會收到重霄君的手令,請他們來玉摧宮一會。

進了玉摧宮,見江臨淵沈黛等人站在殿內,他們面上都有些訝然。

“這樣快就回來了?”

純陵十三宗掌門九玄仙尊滿意的捋了捋長須。

“不錯不錯,不愧是衡虛的弟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黛冷淡打斷,她恭敬行禮躬身:

“師祖,這次宗門大比的考核任務雖已完成,但我們卻發現了魇族與魔修的蹤跡。”

“魇族與魔修!?”

原本昏昏欲睡的其他幾個掌門,聽了這話頓時清醒起來。

“沒錯,這就是我深夜驚擾諸位的緣故。”殿上的重霄君示意沈黛拿出溯回珠,“太琅城之事,還請諸位親眼看看吧。”

時間緊迫,沈黛便挑選了幾個重要的片段回放給在場衆人看。

不只是沈黛的溯回珠,還有其他三人的,共同将這一晚發生在明府之事梳理了一遍。

“……師弟,沒事吧?”

衆掌門還在看溯回珠的內容,江臨淵又瞥見陸少嬰臉色不對。

“沒……事。”陸少嬰甩了甩頭,努力睜開眼,試圖分清這是現實還是幻境,“應該是那魇族對我的影響還殘留着,待會兒回去,我自己調息一番應該就好了。”

真奇怪,明明沈黛也入了幻境,她還在裏面折騰了這麽久,為何只有他受了這麽大的影響,還記不清幻境裏的事情?

不過似乎也不是完全記不清,剛才有一瞬間,他好像又要記起點什麽了。

陸少嬰頗覺古怪地沉思着,努力分辨着那團模糊不清的記憶。

“果然是魇族和魔修!”

看到一半,蓬丘洞府的掌門語氣裏是藏不住的憤恨。

他的師尊就是在百年前修真界鎮壓魔族的定魔一戰中仙逝的,他對魔族怨念深重,聽到魔修的名字就咬牙切齒。

“重霄君,這事就交給我,讓我派幾個得力弟子下山,定将這魔修擒獲!”

幾個弟子自然是不夠的,但沈黛明白,依自己的身份地位,就算告訴他們這不是幾個弟子就能查清楚的事情,也無人會信。

有幾個也好,順着查下去,總能查到一些異樣,到時候若有機會,她再找機會旁敲側擊警示就行。

重霄君點點頭,又看向沈黛:

“你與謝仙君做得很不錯,雖未保住那魇族女妖作為證據,但你們初出茅廬就能破除魇族幻境,此次宗門大比前五之位,有你二人一席之地。”

聽了這話,九玄仙尊看了身後徒弟一眼。

之前沈黛在山門外當着衆多純陵弟子的面,說拿了宗門大比前五之位,就要退出師門之時,他也知曉一些,此刻聽到重霄君這麽說,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什麽。

果然,九玄仙尊還未來得及岔開話題,就見那小姑娘已上前幾步,走到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朝重霄君鞠躬行禮:

“重霄君,沈黛今日有一事相求,鬥膽在此,請諸位做個見證。”

衆人齊齊看向站出來的沈黛。

江臨淵等人也隐隐猜到了她會說些什麽,只是沒料到她會在這裏,在今日站在這裏公然挑明。

一時間除了沈黛以外的衆人,皆是神色各異,甚是精彩。

雲夢澤的搖光仙子最愛看熱鬧,聽沈黛這樣一說,她便十分感興趣地笑着問:

“沈小仙君,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重霄君又是什麽人?仙門五首之尊,偌大玉摧宮,豈是給你讨論自己私事的?”

搖光仙子雖問得咄咄逼人,但語調卻并不兇狠,因此沈黛并不畏懼,只說:

“回搖光仙子,沈黛并非有意冒犯,只是這件事雖是我個人之事,也關乎純陵十三宗的體面,弟子恐處理不當,為師門招惹是非,故借今日這樣的場合,請仙門五首的衆位掌門,做一個見證。”

“放肆——”

衡虛仙尊驟然釋出靈壓,其威壓兇猛淩厲,沈黛毫無抵抗之力。

“你用這些花言巧語粉飾,其用意不過是怕我食言,阻你離開純陵十三宗,所以才在這裏想借其他仙尊迫使我不得不兌現諾言,沈黛,你何時學會了耍這些心機!”

沈黛的确是這個用意。

但她卻并不只這個用意。

若是等到宗門大比結束,她回了純陵十三宗再提及,自己便會陷入被動,倒是或是剖丹,或是抵賴,她都只能任人宰割。

不如就在這裏鬧大!

退出師門這件事,她早已在心中謀算了千次百次,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在心中練習過,所以別說師尊讓她跪着,她就算被打斷骨頭挫骨揚灰,也要把她想好的詞說完!

重霄君坐在殿上,神情仍是那副多年積威的肅穆模樣,看不出他究竟對沈黛的事情知道幾分。

他只是語調平靜地道:

“太玄都承蒙天下修士厚愛,位列仙門之首,往日為修仙界掌律斷案,沒道理今日容不下一個小姑娘分辨。”

“沈仙君,有什麽話,今日就在這裏說個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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