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之後,一陣兵荒馬亂,秦頤抱着虛弱的沈清棠回了卧室。

沈霆也跟在後面。

在回卧室的路上,沈清棠見四下無人,眼睫顫了顫,忽然輕聲對沈霆道:“父親,家中還有凝紅花和七絕草麽?”

沈霆眉頭頓時皺了皺:“你要這兩樣東西做什麽?”

沈清棠只道:“父親別管,替我取來就是,我一會自有用處。”

沈霆向來縱容沈清棠,此刻就準備命人去取,結果沈清棠卻說:“父親親自去吧,越快越好。”

沈霆:?

可見到沈清棠虛弱又篤定的眼神,沈霆即便心頭奇怪,也沒有再質疑,邁開大步,就去取藥了。

很快,藥取來了。沈清棠又催着沈霆去找醫修。

沈霆有些狐疑,可耐不住沈清棠的催促,只得又派人去請醫修。

可沈霆沒想到,他請的醫修還沒到,陸修先前說好請的醫修居然就來了,竟是陸修平日自己最常用的一個老醫修。

看樣子倒是有點探聽虛實的味道。

沈霆看着那來的老醫修,心頭一沉,有點害怕沈清棠方才裝病的事會暴露。

但沈清棠卻很是從容,只對沈霆道:“父親幫我把帳子放下來吧。”

沈霆沉默片刻,伸手放下了帳子。

此刻,床帳落下,隔着薄薄的紗幔,那老醫修探出手,顫巍巍地道:“請沈少爺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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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一條雪白纖細的手腕伸了出來,上面搭着一方素白色的絲帕。

老醫修不疑有他,便伸出三指按了上去。

按了一會,老醫修有點心驚,頓時就起身道:“沈少爺素來體虛,失了調養,這次又受了驚,脈象愈發弱了。”

一旁的沈霆:???

老醫修看到沈霆震驚的眼神,沉默了一下,立刻又賠笑着轉了話題道:“但也沒什麽性命之憂,等老夫開幾服藥給沈少爺,好好調養一番,應當就能慢慢恢複。只是切忌再動怒受驚了。”

隔着薄薄的帳幔,沈清棠虛弱柔軟的嗓音靜靜傳來:“那就有勞前輩了。”

老醫修勉強笑了笑:“不勞,不勞。”

說完,他擦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戰戰兢兢寫了兩幅藥方留下,便生怕出了什麽事一般,腳不沾地地就坐上小轎子,離開了沈府。

沈霆把老醫修送走之後,百思不得其解地回來,就看到沈清棠正靠在床邊嘔吐,秦頤正輕輕撫着他的脊背,神色有些冷,但更多的是心疼。

沈霆見狀,立刻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發現盆中沈清棠吐出來的,正是沈清棠讓他尋的凝紅花和七絕草,其中還混了一點血絲,看着有點攝人。

沈霆頓時就明白了——沈清棠生病之後,便一直窩在藏書閣中,閱覽各種典籍,平日裏就奇思妙想頗多,想必方才也是用了那些書中的法子,逃過了陸修最後的試探。

沈霆心情頓時又複雜又難受。

明明他都築基了,結果這次還要兒子護着。

倒是沈清棠,見到沈霆,便不動聲色地微微欠起身,對秦頤啞聲道:“蘭庭,我想漱口。”

這次,還沒等秦頤動手,沈霆就立刻去一旁端了清水來。

沈清棠虛弱的面容上略略浮出一絲笑意,便就着沈霆的手飲了一口水,漱了口。

此刻離得近了,沈霆看到沈清棠白皙的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可他垂着眼飲水漱口的時候,長睫都沒太顫動,神色十分平靜溫和。

仿佛沒出什麽大事一般。

沈霆更加心疼了。

沈清棠好不容易身體好點,卻要受這種罪,實在是他的罪過。

沈清棠看出了沈霆的心思,這時他漱完口,由秦頤扶着起了身,便用微啞的嗓音對沈霆道:“陸城主這人自尊心強,縱然有懷疑,也不會試探太多次。這幾日父親待在家中便是,不要去找慕家人生事。他們都心中有愧,遲早會把東西自己送上門的。”

沈霆現在什麽都聽沈清棠,這時沈清棠一說,他立刻道:“你好生休養就是,這些事,只要你說,父親都聽你的。”

沈清棠淡淡一笑:“父親果然疼我。”

沈霆微微一怔,頓時有些赧然。

而這個時候,沈清棠又問:“父親請的醫修是柳伯伯麽?”

沈霆連忙道:“是你柳伯伯。”

沈清棠點點頭:“那,柳伯伯那邊就還是勞煩父親去說了。”

沈霆這個時候怎麽還能不聽沈清棠的,立刻就道:“好。他那邊我去跟他說,保證讓他跟城主請的那位老醫修說的沒有出入。”

沈清棠淡笑:“父親高明。”

·

沈霆走了,急匆匆地去交待他請的那個柳醫修了。

而沈霆一走,沈清棠面色就驟然蒼白了不少,止不住地低低咳嗽了起來。

秦頤将沈清棠緊緊摟在懷裏,又舍不得他疼,又十分惱火。

覺察到秦頤的情緒,沈清棠勉力一笑,輕輕抓住秦頤的手便道:“今日多謝蘭庭陪我做戲。”

秦頤看着沈清棠蒼白帶笑的清麗面容,只覺得自己恨不得把人咬一口——怪他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可沈清棠笑着這麽看他,他又無法狠心了。

只能眉頭緊蹙,握着沈清棠的手,一點點用真氣幫他化解體內殘餘的藥性。

沈清棠面對秦頤,是全身心的信任,這時感受到秦頤溫熱的靈氣進入身體,他默默笑了笑,便閉上眼,靜靜靠在了秦頤懷裏。

倒也不是說他不信任沈霆,只是沈霆性格不如秦頤冷靜穩重,又情緒用事,關鍵時刻容易掉鏈子。

這一次,沈清棠全方位地将慕家算計了一番,預計着慕家回去就要雞飛狗跳了。

陳岳肯定是混不下去的。

慕烨自然也不會好過。

慕慎更是必須傷筋動骨大出血,來表示跟慕烨的切割。

這也是為什麽,當時沈清棠故意主動将慕慎摘了出去,若是不把慕慎摘出去,一個築基,陸修也不敢太為難,最後說不好還得和稀泥了事。

可要是針對慕烨,就好辦得多了。

處置一個晚輩,陸修還是有話語權的。

而不管酒樓的事當年有沒有慕慎參與,只要慕慎不想名聲出問題,就必須獻祭了慕烨,再把酒樓乖乖交出來。

等酒樓到手,沈家目前的經濟窘境就能徹底解決,沈清岸和秦頤去青玉劍宗的學費和路費也有了。

他沈清棠受點罪,倒也很值得。

想到這,沈清棠唇角不由得又勾起了一絲。

結果下一刻,秦頤低沉偏冷的嗓音就在他頭頂響起。

“身體都這樣了,還不好好休息。”

沈清棠微微一怔,長睫顫了顫,靜靜睜開眼,仰頭看向秦頤,含笑道:“我在想蘭庭啊。”

秦頤:……

半晌,秦頤閉了閉眼,冷冷道:“我不問了,你別睜着眼睛說瞎話。”

沈清棠見到這樣的秦頤,只覺得可愛,這時便伸出手,輕輕撫上秦頤清瘦的側臉。

秦頤肌膚驟然繃緊,下意識想要別過頭,可那暖玉一般細膩柔軟的觸感又讓他舍不得。

沈清棠雖然臉色蒼白,但面上的笑意柔軟極了,這時他凝視着秦頤閃爍着一點避諱光芒的赤色瞳孔,便輕聲道:“我是真的在想蘭庭。”

秦頤目光動了動,似乎信了:“想什麽?”

“想蘭庭出人頭地,超過慕烨那些小人,帶我吃香喝辣啊。”

秦頤:……

最終秦頤閉眼沉聲道:“再開我玩笑,下次你休想——”

話還沒說完,秦頤唇上就貼上了一個極為柔軟溫潤的事物。

秦頤驟然睜開眼,說的話也戛然而止。

眸中所剩下的,只有沈清棠那雙漂亮清澈的眸子和略略蒼白的帶笑面容了。

只是沈清棠親了一會,便有些無力,他下意識想要收回頭,卻又被秦頤猛地掐緊了腰,逼得他加深了這個吻。

沈清棠生病的時候,整個人軟得就像一片輕飄飄的雲,秦頤摟着他的腰,只覺得那麽細細一點,似乎稍微一用力,就會融化在他滾燙的掌中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秦頤這次吻技似乎突飛猛進,那攻城略地的氣勢讓沈清棠都有點心生怯意,總覺得秦頤想把他吃掉一般……

吻着吻着,沈清棠有些呼吸不暢了,微微泛紅的狹長眼尾也滲出一點晶瑩來,倒是把他蒼白憔悴的面容莫名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來。

秦頤本來是想早點放開沈清棠的,可到了最後,他倒是有些難以自控。

沈清棠太脆弱又太柔軟了。

這種仿佛一碰就能碎的東西,落在了他的掌心,莫名就讓他生出一點難以自控的來。

最終,秦頤一放開沈清棠,沈清棠便軟軟倒在了他懷裏,低低嗆咳着,喘息不止。

秦頤見狀,眉頭微皺,立刻又伸手輕輕撫上了沈清棠的後背,一點點幫沈清棠順氣。

結果沈清棠卻像是故意挑釁一般,靠在他懷中,一邊咳嗽還一邊悶悶笑了笑。

秦頤目光微沉:“還笑?”

沈清棠喘息着緩了一會,仍舊帶着笑意啞聲慢慢地道:“蘭庭,我可以反悔嗎?”

秦頤心頭警鐘響起:“你什麽意思?”

沈清棠沉默了片刻,靠在秦頤胸口,無奈地嘆了口氣,用一種莫名十分認真的語氣輕聲道:“你這麽厲害,若是日後……我真的讓你想如何就如何,我肯定會被你折騰折壽的。”

秦頤:……

果然,有些人就不該把嘴生得太好了。

氣死人不償命。

而沈清棠這時微微仰頭,含笑看着秦頤無語的模樣,反倒是在心裏微微松了口氣。

本不是什麽大事,他不希望蘭庭替他傷神,只要蘭庭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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