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換回來了14 可臣妾不再心悅于殿下……

溫亭晚不知道太子在發什麽瘋, 她不僅笑不出來,反将眉頭鎖得緊緊的,還企圖掙脫他站起來。

“殿下喝醉了, 臣妾喊高裕送您回去。”

她厭嫌的表情狠狠刺激了景詹, 他雙眼發紅,一遍遍道:“你就對孤笑一笑, 笑一下就好。”

醉酒的景詹不再是以往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他更像是個任性的,讨不到糖的孩子。

溫亭晚不明白太子為何一定要她笑,可看現下這情況,她若不笑,太子就會沒完沒了。

“好,臣妾笑。”

她僵着一張臉,勉強扯起嘴角, 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太子凝眸看着, 似乎并不滿意,“不是這樣笑的,你明明對那個男人笑得很好看,你從前對孤笑得也很好看,孤想看你那樣笑。”

她都笑了還挑三揀四,溫亭晚有些煩躁,複又沉下臉來,“臣妾累了,今日沒心情笑。”

“那改日。”太子聞言,非但沒有不喜,反像抓住了什麽機會,“孤往後天天來陪你, 你總有一日心情佳,會對孤笑的吧。”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确實會有心情佳的時候,可再沒有心情對他笑了,她對他的喜歡都已磨滅在那一年的歲月裏,化作齑粉,随風飄散。

溫亭晚不言,只用那雙沁着霜雪的眼睛望向他,冰冷無情,沒有回絕,卻用更殘忍的方式給了他答案。

景詹蹲在她的身前,握住她纖柔的一雙手,擡頭悲傷得看着她,“晚兒,孤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喜歡嘛……

溫亭晚的心微微顫了一下,曾幾何時,她無數次祈願着,甚至夢見太子對她說這句,醒來時面對冰冷的現實,委屈到淚濕枕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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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她真正聽見的時候,卻沒有欣喜,更多的是時過境遷的悵惘。

這世間很多事是無法補救的,如一棵枯死的樹木就算去澆再多的水也是于事無補,既抽不出新芽,更無法還生。

入東宮這兩年來,她知自己是一廂情願,不敢怪罪太子對她無意,可若說沒有一點怨怼,那定是假的。

縱然太子不喜她,她多少也希望太子能給她些正妻的體面與尊嚴。而不是任皇後刁難磋磨,任流言肆意蔓延,連宮中最低等的下人,都在暗暗恥笑她這個太子妃朝不保夕。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不願再拿往事糾結争吵,只風輕雲淡道:“可臣妾已經放下了,也不再心悅于殿下。”

溫亭晚輕飄飄的“放下”和“不再心悅”就像一記重錘砸得景詹發懵,亦像是給他判了極刑。

腦中繃緊的最後一根弦斷了,他發了狂一般抱住溫亭晚,“不會的,你怎麽可能輕易放得下呢,明明之前你那麽在乎孤,你只是在騙自己,晚兒,孤錯了,孤真的錯了……”

溫亭晚被他抱得難受,幾欲喘不過氣,可怎麽求太子都不肯放手。

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咬牙一把推開了他,怒意上頭,下意識擡手一揚。

只聽一聲清脆的“啪”,殿內詭異地安靜。

溫亭晚怔愣了一瞬,看了眼自己發疼的掌心,後怕地望向太子。可太子不但沒被她打醒,反搖搖晃晃,用一雙迷蒙的眼睛看過來,下一刻酒意徹底上頭,他半跌在了地上。

見此情形,溫亭晚向外喊了聲“高裕”,甫一喊完,胃裏一陣翻騰,她直接倚着床榻瘋狂嘔吐起來。

高裕和習語進來時,內殿一片狼藉,空氣中酒氣和嘔吐過後的酸臭味混在一起,何其難聞。

“殿下!”

“主子。”

高裕忙将太子扶起來,習語則上前輕拍溫亭晚的背,命宮人送熱水臉盆來。

“殿下。”高裕喚了太子一聲,見太子醉成這般,旋即有些為難地看向溫亭晚。

溫亭晚正吐得難受,習語接收到眼神,因心疼主子,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高公公,太子殿下醉成這般,您還不帶他回勵正殿嘛。”

高裕本欲讓太子留在這兒的,就算是偏殿也好,可現下看溫亭晚這态度,強留也沒有意思,遂命宮人擡來步辇将太子送了回去。

因吐了一遭,溫亭晚次日一直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勁兒,想起昨晚的事兒,實在是怨極了。

午後,方毓秀抱着孫旭來時,溫亭晚才起了身。方毓秀見她這模樣,問了緣由,才知與太子有關。

溫亭晚與太子的事,方毓秀一直沒有過問,她看得出這陣子以來溫亭晚對太子的冷淡,多少也猜到了些緣由。

她讓習語抱着孫旭去了庭院中玩兒,見四下無人才忍不住問道:“晚兒,你對進東宮這事兒後悔嗎?”

溫亭晚怔愣了片刻,從未有人這麽問過她,她思量片刻,正視着方毓秀,一字一句認真答:“不後悔。”

“可你如今……”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可以後悔的機會,若我當時選擇不進東宮,而嫁于旁人,誰又能保證我不後悔呢。雖說那時懷着幾分沖動,可路既是我自己選的,便容不得我再說一句後悔。”

她與太子之間剪不斷,理還亂,因糾葛着他們的不僅僅是情,還有恩。

從前她将兩者混為一談,後來才明白,情是情,恩是恩,她大可不必為了報恩将自己的感情搭進去。

溫亭晚知道方毓秀在擔心什麽:“無妨,你忘了,我還有他呢。”

她緩緩将手覆在微凸的小腹之上,眸光像春水一樣潋滟溫柔。

沒從溫亭晚的臉上看到悲色,方毓秀的心才定了下來。她與溫亭晚一塊兒長大,清楚她有多倔強和堅強。

“還有我和旭兒,都會常常來陪你。”

兩人相視一笑,便聽窗外習語急切地喊道:“小公子,別別別,摸不得,小心它啄了你。”

方毓秀将窗推開,只見廊下,被習語抱在懷裏的孫旭揮舞着雙手,想去抓籠中的那只玄鳳鹦鹉。

“晚兒,這通身雪白的鹦鹉你是哪兒來的?”方毓秀好奇地問道。

“晚兒,哪兒來的,哪兒來的……”

鹦鹉撲騰了兩下翅膀,跟着學舌。

方毓秀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她一笑,孫旭也被咯咯咯得逗笑了,嘴裏含糊不清地“哇啊”“哇啊”的。

溫亭晚和方毓秀聽了半晌,才聽清他說的是“晚兒”。

“你這孩子!”方毓秀佯裝端肅,“晚兒這兩個字也是你能叫的?”

她話音剛落,籠子裏的玄鳳鹦鹉扯着嗓子,驀地來了一句:“晚兒……”

溫亭晚面色一黑。

東宮,勵正殿。

高裕端了碗小米南瓜粥進來,見太子負手站在窗前。

今日早朝,太子稱病未去,令朝臣們都吃了一驚,太子向來勤政,除非病重,從不缺席朝會,更何況太子前一日還安然無恙,朝中一時議論紛紛。

“殿下,奴才從禦膳房端來一碗小米南瓜粥,您昨夜醉得厲害,今日該吃些清淡的才好。”

景詹閉眼,頭疼欲裂,他在額間揉了揉,低聲道:“且放着吧。”

高裕擡眸偷偷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只見太子的右臉上還有紅色的淡淡的掌紋,五指清晰。

太子妃下手也真是狠,太子這模樣,哪裏能去上朝,只怕引起軒然大波不說,敢打當朝儲君,太子妃定也難逃責問。

他将湯碗擱在桌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庭院中草木凋零,一片寥落,唯有松柏翠綠依舊。

昨夜灌下整整五壇烈酒,景詹已喝得分不清東西,只記得自己跑去了鸾和殿找溫亭晚,連後來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只模模糊糊記不清晰。

據高裕所說,溫亭晚被他一身酒意熏得嘔吐不止,很是生氣。

他究竟說了什麽?

景詹努力去回想,卻只能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他好似抱了溫亭晚,溫亭晚打了他,其他的他都記不得了。

越想越頭疼,景詹放棄了,方端起桌案上的粥,便見高裕再次進殿,身後還跟着個小太監。

這小太監景詹倒是有印象,是鸾和宮的人。

他登時心一提,“何事?”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命奴才将此物送還給殿下。”那小太監上前,将手中之物呈給太子。

正是那只玄鳳鹦鹉。

高裕面露尴尬,太子殿下分明托五公主将這只玄鳳鹦鹉送給了太子妃,太子妃娘娘又是怎麽知道的。

景詹靜默地看了那鹦鹉半晌,“太子妃為何将它送回來?”

小太監答:“娘娘說,這鹦鹉聒噪,擾了她的心情,故命奴才将其送過來。”

說罷,他将鹦鹉交給高裕,行禮退了出去。

“聒噪?”景詹低身,雙眼盯着那只鹦鹉,卻更像是自言自語,“你到底說了什麽,才惹得晚兒那麽生氣?”

鹦鹉就像是聽懂了一般,脖子一挺,得意地左右探看,忽得張嘴道。

“晚兒,孤錯了。”

“晚兒,你對孤笑一笑。”

“晚兒,孤錯了。”

“……”

鹦鹉雖聲音僵硬,但将那哀婉的語調模仿地惟妙惟肖,一句一句連珠炮兒似的從嘴裏蹦出來。

高裕拎着鳥籠,登時面色一變,他身體僵硬,連動也不敢動。

鹦鹉的聲兒繞在梁上,久久不散,殿門外的其中小太監抿着嘴,憋得臉都紅了,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在寂靜的殿中格外清晰。

不笑還好,他這一笑吓得高裕身子抖了一抖,籠中的鹦鹉還在沒完沒了地叫喚。

“晚兒,孤錯了。”

“晚兒,你對孤笑一笑。”

“……”

高裕偷偷擡眼瞄去,果見太子面沉如水,那陰郁的眼神幾乎要将鹦鹉當場給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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