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真追妻之路4 蕭溯是誰?
元宵前後, 傳言似潮水般湧了開來。
宮中人人都在說,二皇子殿下也不知從哪裏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卻将她整日關在自己的宮殿中, 誰都不許見。
阿蘭自禦膳房端來飯食, 一路走來,不少人拉了她企圖從她口中套出些什麽, 畢竟她是唯一一個貼身伺候那女子的,定知曉許多內情。
“去去去,裏頭那位可不是二皇子殿下的侍妾,身份尊貴着呢,莫要随意胡扯,也不怕掉了腦袋。”阿蘭驅散衆人,徑自進殿去。
殿內,溫亭晚正對着插在白瓷瓶中的幾只紅梅出神。
她通身的裝束都換成了聖潔的白色, 分明未施粉黛, 依舊眉若遠山,唇不畫而朱,一張面容美得驚心動魄,紅梅點點襯得她的皮膚愈發淨白如雪。只可惜美人秀眉微颦,周身似籠罩着淡淡的愁雲,揮散不開。
阿蘭只望了一眼便怔愣在那裏,待回過神,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溫亭晚隆起的小腹上。
她倒是頭一回看見,懷了孕的女子還能美成這般的,真是教人妒恨。
“聖女大人,用膳了。”
阿蘭将碗碟筷箸擺放好, 作勢去扶溫亭晚,卻被她輕飄飄地避開了。阿蘭的手無措地懸在半空,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自打入了大夏,這位聖女大人便一直是這副模樣,整日枯坐着不說話,也不搭理人,只偶爾遣她去尋些書卷來看。
溫亭晚扶着腰在桌前緩緩坐下,過了六個月,腹中的孩子長得飛快,沉甸甸的肚子令她坐卧都成了問題,雖是不雅,但如今她落座時也只能将雙腿叉開,夜裏入眠也需側躺着。
她方拿起筷子,便覺肚子裏的小家夥狠狠踢了她一腳,她勾唇輕笑道:“怎麽,你也餓了?我們這就吃飯。”
她夾了兩筷子青菜後,又将筷子伸向一塊油膩膩的紅燒肉,猶豫了半瞬,才皺眉送進嘴裏,胡嚼幾口,吞咽下去。溫亭晚不喜油膩,素來吃得清淡,但她知道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多少還是得沾些葷腥的。
膳畢,阿蘭收拾了碗筷,為溫亭晚上了一杯清茶後,便離了殿,沒一會兒溫亭晚便聽見殿門閉合及落鎖的聲響。
她嘲諷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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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聖女,她對呼延卓來說,不過就是有價值的囚犯罷了。
來了這幾日,陸陸續續從阿蘭口中探問,她大抵能猜到呼延卓為何要将她抓來了。
夏國不似大骁,鑒于幾十年前的奪嫡之亂,便再未設立過太子,如今朝中繼位呼聲最高的便是呼延卓和另一位四皇子。但四皇子母家尊貴,勢力龐大,非呼延卓可比。因此他才會另辟蹊徑,求助國師,找尋什麽聖女,企圖以此功謀天子之位。
溫亭晚坐在臨窗的小榻上,剛欲翻開書冊,便聽兩聲沉悶的扣響,似乎有人在敲木窗,旋即一個甜美婉轉的女聲兒響起。
“有人嗎?”
溫亭晚打開窗闩,雕花窗扇吱呀開了一條小縫,擠進來一個小腦袋。
那人乍一看清溫亭晚的面容,朱唇微張,眸中滿是驚奇與感嘆,“真的好像啊,你和祠堂中的那副畫像上的人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
見溫亭晚不言,只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她,那人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聖女大人,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大夏的九公主,我叫呼延珊。”
眼前的姑娘穿着一身寶藍的衣裙,明眸善睐,大抵十二三歲,與景姝年紀相仿,但與景姝不同,這個孩子的笑容就像是沙漠中的烈日,熱情地耀眼。
溫亭晚只輕輕點了點頭,旋即問道:“你方才說的祠堂中的畫像,是指上一任的聖女嗎?”
“是啊。”呼延珊點點頭,“祠堂裏挂了歷屆聖女的畫像,我幼時頑皮,時常在祠堂罰跪,因而對那些畫像很熟悉,我記得上一任聖女樂環是所有聖女中生得最美的,方才見到你,我還以為是她從畫中走出來了呢。”
樂環......
聽到這個名字,溫亭晚心下生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驀然想起夢中那個男人喚的一聲聲纏綿凄婉的“阿環”。
“最後一任聖女她是怎麽死的?”
呼延珊皺了皺眉,思忖了片刻,“不清楚,那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不過聽人說,上一任聖女是病死的,而且是暴斃身亡,具體如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病死的?可溫亭晚分明記得她夢裏出現的女子死的時候流了一地的血,并非病死的。
“我很好奇,她和我長得能有多像,我可以去看看那幅畫像嗎?”溫亭晚問道。
她直覺呼延珊會答應,因為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很單純。
果然呼延珊聽聞此話,往門的方向望了一眼,“可是門鎖着,要不你從窗戶這兒爬出來,我帶你去祠堂。”
溫亭晚為難地垂首看向自己的肚子,“我可能爬不了窗。”
呼延珊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似乎才發現她懷着身孕,她睜大了眼,指着隆起的小腹道:“你,你,難不成是二皇兄......”
“不是他的。”溫亭晚打斷她的猜想,“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
“夫君?你成親了!”呼延珊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被二皇兄鎖在這兒,原來是怕你逃出去。”
溫亭晚有些疑惑:“你不驚訝嗎?要成為你們夏國聖女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而非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
呼延珊搖了搖頭,“我們大夏向來不注重女子貞潔,我父皇後宮不少妃嫔都是二嫁。對了,我好像聽宮人偷偷說起過,上一任的聖女樂環在繼任聖女前,也是成過親的,她的丈夫好像是草原部族一位赫赫有名的将軍,叫什麽來着......”
她皺着眉冥思苦想間,溫亭晚卻怔忪在那裏,一個名字随即脫口而出。
“蕭溯......”
“對,好像就是這個。”
呼延珊反應過來,剛想詢問為何溫亭晚會知道,便聽宮牆外傳來一陣口哨聲,她渾身一個激靈,做賊一般不安起來,“我二皇兄來了,我先走了,等改日我再來看聖女大人。”
溫亭晚眼見呼延珊手腳麻利地依靠宮牆邊的樹爬了出去,旋即只聽“哎呦”一聲。過了半晌,呼延卓從殿外走了進來。
這段日子以來,呼延卓将她鎖在殿中,幾乎沒有理會她,可今日,兩人透過這扇小窗四目相對後,呼延卓突然朝溫亭晚的方向走去。
他開口便道:“看你近日聽話,我會命阿蘭卸了門鎖,也會常讓珊兒來陪陪你。十日後便是聖女的封祭大典,你好生準備準備吧。”
聽他的神色口吻仿佛是給了多大的恩賜,溫亭晚冷眼看着他,忽得嗤笑了一聲。
“呼延卓,我是你養的一條狗嗎?每日囚在籠子裏,還得乖乖聽你的話。”
呼延卓面色黑沉,一言不發,折身而去,還未踏出兩步,便聽身後溫亭晚問道:“蕭溯是誰?”
腳步倏然一滞,呼延卓轉過頭,眸光淩厲陰鸷,“你從哪裏得知這個名字的?以後在宮中,決不能提起這個人,聽懂了嗎?”
一個六十年前的人,為何不能提起?
凝視着呼延卓那雙琥珀色的瞳眸,溫亭晚似乎從中看出了些細微的東西,她唇角微勾,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很怕他?”
呼延卓的雙眸劇烈震動了一下,“胡說八道,我怕一個死人作甚麽!”
他掩下被看穿的窘迫,拂袖而去。
“蕭溯......”
溫亭晚反複琢磨着這個名字,她總覺得她所知的一切冥冥之中可以與什麽東西聯系在一起,可就像是缺少了什麽細小的部件,所有的東西都是七零八落,無法拼接。
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夜,溫亭晚又發了夢。
只是這一次,她卻像一個觀戲的看客,站在滂沱的大雨中,卻淋不濕半分。
她看見雨滴砸在泥濘的道路上,濺起鮮紅的血花,橫七豎八的屍首順着蜿蜒的小徑鋪開一路,路的盡頭,一個身披盔甲的男人持劍站在那裏,雨水從他的頭上澆下,洗刷他面上和盔甲之上的血跡,縱然狼狽不堪,他那雙鷹眸仍死死地鎖住眼前的女子不放,他緩緩伸出手。
“阿環,我來接你回去。”
幾步開外的油紙傘微微上移,露出傘下之人精致的面容,溫亭晚倒吸了一口氣,因那人幾乎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只眉宇間多了幾分妖嬈。
她眸色冰涼,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蕭溯,你是不是會錯了意。我樂環對你不過只是一時癡迷罷了,如今我放着好好的大夏聖女不當,憑什麽跟你回去,是要再冒死為你采一次天山雪蓮還是再為你取一次問心劍?”
蕭溯的眸中透出悲傷,“我知道你說得不是真心話,從前是我不好,往後我都會好好待你。”
樂環搖了搖頭,“當初你救我的那份情,我也算是報給你了。蕭溯,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我,我騙了你一件事,我曾對你下了虞族的禁術易情術,你對我的情意原是屬于我的,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假的而已。既已兩不相欠,我們此生......不要再見了吧。”
易情術!
乍一聽到這三個字,在溫亭晚腦海中纏繞難解的紅線倏然理順散了開來,所有的一切都完美無瑕地拼合在了一起。
滂沱的大雨一瞬間傾瀉而下,像一道簾幕,将那些場景隔絕開來,最後她只能看見樂環決絕地上了馬車,留給蕭溯一個殘忍的背影。
床榻之上,溫亭晚緩緩地睜開眼,卻是眸色清明。
來自草原部落的将軍,南疆巫女出生的聖女,還有聖女口中的易情術......
原來老道給她的那本話本中的故事竟然是真的,那應該就是樂環與蕭溯的故事吧。
可為何樂環會與她生得這麽像,是巧合嗎?
溫亭晚屈膝坐起來,夜色寂寥,連一點蟲鳴之聲都沒有。
身在異國他鄉的濃濃無助感随着凄涼的夜色一同向溫亭晚襲來,想起夢中蕭溯來救樂環的場景,她終于忍不住低聲呢喃。
“殿下......”
有了呼延卓的許可,呼延珊時常光明正大地來她殿中小坐,她那俏皮的模樣,總令溫亭晚想起景姝,景姝很是喜歡和她撒嬌的。
可她畢竟不是景姝,每每呼延珊同她說話,溫亭晚都只是幹巴巴地回兩句,但呼延珊也不覺得無趣,自己一人便能講上好久。
這日,呼延珊興匆匆跑進殿內,獻寶一般把手上的東西給她看:“聖女姐姐,你瞧,我今日給你帶來了什麽好東西。”
呼延珊把手心打開,其上赫然是一支紋樣質樸的白玉蘭發簪,雖說是平平無奇,卻是吸引了溫亭晚的注意,因這發簪的式樣分明來自于大骁。
“這個你哪兒來的?”她問道。
見溫亭晚難得生了興趣,呼延珊把發簪遞給她道:“我就知你喜歡,這是自骁國到大夏行商的人帶來的,之前有人引薦給我,我看過了,這一批首飾的樣式都很不錯,我就想着讓聖女姐姐你也來挑一挑。”
說罷,呼延珊拍了拍手,便有一人垂首進殿來。
即使弓着背,也依然能看出身形高大,看他遠遠地從庭中行來,溫亭晚一瞬間竟有些恍惚。待走近了,那人一擡頭,卻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溫亭晚失落地垂眸為方才自己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感到可笑。
商人捧着一個木匣,對呼延珊恭敬地行了個禮。
“将飾物的樣式給聖女大人看看吧。”
“是。”商人應聲将木匣展開來,從木匣中挑了一件,旋即半蹲着身子呈給溫亭晚。
溫亭晚無精打采地擡眸看去,卻怔愣在那裏。
商人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支金累絲鑲寶牡丹花步搖,只聽他用那低沉熟悉的聲兒問道。
“聖女大人喜歡這式樣的首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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