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刺玫 嫌我?
對于歲初曉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兩遍都沒有把他認出來這件事兒,林明旭表示很受傷。
他看着歲初曉,無奈地皺起眉頭,“看來,如果咱們再不見面,你可真的要把我忘記了。”
歲初曉抱歉,“不好意思啊,剛才心裏想着別的事情,再說,我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林明旭大度一笑,“我知道在清城那邊見你不方便,所以故意在這邊等你。”
前天,歐陽在發現歲初曉的電話打不通以後,第一反應就是她又跟五年前那樣,縮在她老家的閣樓上不吃不喝曬屍幹兒去了。
五年前,孟梁觀帶歲初曉私奔被孟梁觀他爸抓現,這一次,歲初曉心中的太陽将要棄她而去。
兩者一對比,現在的傷害度自然比五年前更大。
虧了她昨天在電話裏還雲淡風輕的,其實,稍想想就知道,怎麽可能輕松?
她當年為了嫁給孟梁觀,可是豁出去了半條命和整張臉的,怎麽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于是,為了防止她真的把自己弄成一具幹屍。
跟五年前一樣,歐陽打了一張車票就要去溪山緊急營救。
就在那時,林明旭終于聯系上了她。
林明旭聽歐陽說明情況以後,猶豫都沒猶豫,當即決定開車帶她一起去溪山。
走到半路上的時候,歐陽接到了歲初曉的電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歲初曉已經沒有事了,卻還要繼續回溪山。
店裏的事情不能沒人管,所以,歐陽就半路折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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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旭則繼續前行,于今天下午到達溪山,先找酒店休息了兩個小時,就趕過來接歲初曉了。
對于林明旭的仗義幫忙,歲初曉很是感激。
更讓她感激的還有他幫忙找到她爸爸筆記本的事。
而林明旭,除了再見一見歲初曉,筆記的事也是他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畢竟,已經三四年了,他也希望事情可以有個了斷。
“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沒想到老人家竟然還健在。老人家說,那本筆記确實是當年立言出版社倒閉的時候,他從出版社賣出去的廢品裏撿回來的。”
林明旭介紹着那本筆記的來龍去脈,“我記得聽你說過,伯父的筆記手稿就是在他死後不久,被出版社弄丢的。所以我就沒有來得及通知你,立刻飛去了美國。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被我找到了。”
歲初曉聽林明旭這樣一說,想要立刻看到那本筆記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
林明旭問她,“你已經看了嗎?可以确認就是歲伯伯的手稿嗎?”
歲初曉被他問得心裏一酸,林明旭萬裏迢迢托人帶回來的,都已經近在咫尺了,她卻還沒能看上一眼。
她面色一沉,又一笑,說:“孟梁觀太忙了,還沒有來得及拿給我。”
事關人家夫妻兩個的私事,林明旭不好多問。
好在他給那本筆記拍了一些照片,可以讓她先睹為快。
歲初曉一聽很是高興,等林明旭剛拿出手機,她就迫不及待地靠了過去。
就在這時,轟隆隆一陣響,一個小男孩推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就從出站口跑了過來。
小男孩很活潑,跑得很快,那只行李箱又高又大,眼看着控制不住就要撞上歲初曉時,林明旭眼疾手快把她的腰一扶,就帶着她閃到了一邊。
小男孩的行李箱轟隆隆而過,男孩媽媽抱着更小的一個女孩,一邊道着歉一邊追過去。
兩個人都是虛驚一場,剛要繼續去看照片,歲初曉的眼尾突然就掃到了一雙铮亮的皮鞋,黑色的褲管,黑色開司米風衣的下擺因為走路的幅度太大而被卷了起來……
孟梁觀?
不等她反應過來,孟梁觀就像是一個騰着黑色火焰的閻王,提起拳頭就砸在了林明旭的臉上。
林明旭被砸得往後一退,直踉跄了好幾米才摔倒在地。
歲初曉反應過來,上前就去攔,被孟梁觀擡臂一閃,他風衣的衣角忽地甩在她的臉上,她立時就像挨了一記耳光。
那邊林明旭已經爬起來。
雖說兩個男人的身高體重差不太多,孟梁觀的氣勢卻足可燒掉十個林明旭,何況還有站在旁邊時刻等着拉偏架的保镖。
眼看着孟梁觀把林明旭逼到了死角,歲初曉不顧紅痛的眼睛,拼命跑過去,直接往林明旭的身前一擋。
孟梁觀的拳頭早已經提了起來,拳風裹着鋒芒,霹靂而去,眼看着收不回來就要砸在歲初曉的身上,他低咒一聲,角度一偏,擦着歲初曉的鬓角就砸在了旁邊的牆上,鮮血瞬時崩裂而出。
看着那飛濺的紅色,歲初曉的心口忽地一癱,像是被抽掉了一口氣,整個身子就軟得站不住了。
林明旭見勢就要來扶,孟梁觀紅赤着眼睛把他一推,就把歲初曉攬在了懷裏。
廣場上巡邏的警察聞訊趕來。
“你們幾個怎麽回事?”
歲初曉舉起慘白的臉,努力堆起一點笑,“對不起啊警察同志……”
她虛弱地擡頭看了看兀自一臉殺氣的孟梁觀,“是,是我老公,還有我哥。”
歲初曉撒謊,“因為幾句話,起了沖突。”
那位年齡稍長的警察看了兩個男人一眼,拳頭流血的男人眉深目刻,一臉的陰雲密布。
鼻子流血的男人眉清目秀,跟女孩确實有幾分像。
“好了,家務事就回家去解決,在這裏鬧影響多不好?”
“是是,謝謝您,給您添麻煩。”
歲初曉一邊向人道着歉,一邊牽了牽孟梁觀的衣角。
孟梁觀橫了一眼拿手帕捂住鼻子、同樣也是滿眼兇光的林明旭,輕蔑地哼了一聲,就一手攬起歲初曉,一手提着帶血的拳頭,攬着她的腰攜裹着就出了廣場。
孟梁觀和歲初曉坐在了車子的後面。
她一上車就顫抖着聲音對司機說:“去醫院。”
都不用她吩咐,司機早已經把車子駛上了去往最近醫院的道路。
他們boss這次心血來潮,非要自降身份代替張副總來溪山參加什麽招商會。
這邊負責的組織一聽孟梁觀要來,一下就亂了陣腳,緊急調整了會議的安排和招待規格。
他們一到,就被迎接到了這邊縣城最豪華的酒店裏。
而到那時boss還瞞着太太,非要搞什麽親自接站的浪漫,想給太太制造個驚喜。
剛才兩個人還一個車站裏,一個車站外,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在手機裏聊得你侬我侬的。
boss竟然還萬年不遇地盯着手機露出了癡漢笑。
沒成想,轉眼之間驚喜變驚吓,浪漫變成了“捉奸”。
唉,也不知道boss這手,明天還能不能剪彩。
孟梁觀最後那一拳幾乎是奔着林明旭的命去的,一拳砸在大理石的牆面上,骨頭幾乎都露了出來。
歲初曉看得觸目驚心,頭皮都一陣陣地發麻。
手邊沒有其他可用之物,她拿出包裏的酒精濕巾,剛要幫他小心擦拭,卻被他拿了過去,直接按在了鮮淋淋的傷口上。
歲初曉看得心口又是一縮,“你幹嘛啊……”
看着她顫着淚光的眼睛,他不屑地挑了挑唇,“你怎麽不跟他走?”
男人說話帶刺兒,歲初曉卻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他理論。
她再次要拉過他的手,卻再次被嫌棄。
待要不管,心裏又疼得不行。
正在糾結,孟梁觀随手拿起身邊的一份文件就丢進了她的懷裏來。
“好好看看吧。”
歲初曉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本很老舊的塑料封皮的筆記本。
她有些不敢相信,“你現在就給我?”
男人冷笑,“還有什麽區別嗎?”
歲初曉顧不得其他,連忙打開來看。
可是,她也就翻過兩頁,心就涼了。
不是爸爸的筆跡,圖畫風格也不對。
男人看着她,“是你要的嗎?”
歲初曉謹慎地沒有說話,她的表情卻已經把心思洩露了。
男人在一旁冷嘲,“你不是對他的話全部都相信嗎?”
歲初曉緊抿着唇,繼續往後翻。
“你不是認為他萬裏迢迢給你捎來的,就一定是你想要的嗎?”
男人得理不饒,句句如刀。
在男人涼薄的話語裏,歲初曉的一顆心由這幾天以來的高峰跌到了谷底。
無需再做比對,已經可以确認,不是。
這應該只是一位盆景匠人日常随手描畫的,沒有章法,也沒有什麽頭緒。
根本就不是媽媽口中所說的,分門別類,條清縷析,包蘊爸爸一生造詣的那一本。
“現在呢?”孟梁觀頭靠在椅座上,斜睨着她,“還那樣認為嗎?”
歲初曉把筆記合起來,嘆口氣,“對不起,是我想當然了。”
“對不起?”
男人冷冷一笑,“你跟我離婚,到底是因為這本筆記還是因為他?”
歲初曉搖了搖頭,“跟他沒有關系,是因為筆記。”
“沒有關系?”
孟梁觀審她片刻,随即伸手過來,把她往身前一拉,咬牙道:“你現在學得很聰明,知道如果說是因為他,我可能會弄死他。”
望着他陰鸷的目光,歲初曉深感恐懼,剛想掙脫,他的嘴唇就貼了下來,落在了她剛才被他掃過的眼睛上。
又軟又涼的一觸,力度很輕,時間卻一直持續到車子到達醫院。
司機把車子一直開到門診大樓的門口才停下。
司機來開門,孟梁觀下了車就往裏面走,歲初曉一路小跑地跟着。
等他們從醫院出來,夜色就更濃了。
小縣城自然不比清城,卻也是燈火璀璨,是個人間不夜天。
歲初曉去藥房取了藥,又去仔細詢問了醫囑,等她出來,孟梁觀還站在那裏沒有上車。
醫院門口有一叢刺玫。
去年的葉子已經落光,今年的新葉還沒有萌發。
一團團枝幹被囿于小小的一方花壇裏,橫生豎長,夜色裏看着張牙舞爪。
孟梁觀此時就站在那叢刺玫的邊上抽煙。
因為右手包着紗布,他就用左手夾着煙卷。
他的風衣脫下來,被他大大咧咧地搭在肩膀上。
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襯衣,西褲也很薄。
布料被夜風吹着緊貼着大腿,線條下面都是澎湃贲張的力量。
夜色裏,男人背影寬闊,衣着随意,一身的戾氣,看着像是個剛打完街架的痞子。
歲初曉望着孟梁觀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剛要走過去,馬路上一輛車子突然駛過來。
車子還沒停穩,車門一開,一個身材健壯矯捷的年輕男人急匆匆下了車就沖孟梁觀走了過來。
那人走到孟梁觀的身前,壓着聲音說:“還是孟董的人,可是,我們沒追上。”
孟梁觀呼出一口煙,“大概拍到多少?”
男人下意識地往醫院門口這邊看了一眼,歲初曉連忙往刺玫叢後面一躲,就聽那人說:“太太一上車就跟着了。應該是全程……”
那人沒再往下說,然後歲初曉就聽見孟梁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說:“沒事,我去處理,你們做好接下來的工作就行。”
“謝謝孟總。”
那人走了,那天在孟梁觀的微信裏看見的那段對話一下子就浮起在歲初曉的腦子裏。
剛才那個人應該就是那個小武吧?
歲初曉的後背有些發涼。
她沒想到,跟蹤她的人竟然會是孟伯伯。
更想不明白,孟梁觀好像是在維護她?
他不是跟她說過嗎?不要讓他拍到更好看的,否則後果自負。
這一次,“前男友”,“異地私會”,這些因素一拼湊,可是比夜王朝拍到的那些有價值的多。
有了這些,跟她離起婚來可就真的是理直氣壯,足可站在輿論的制高點了。
所以,他還讓那些人去追什麽?
難道說,他對她一日夫妻百日恩,日久生了情?
歲初曉剛想到這裏,手機在口袋裏震了一下,是孟梁觀在催她了。
歲初曉把電話挂斷,從刺玫後面繞了過去。
聽見腳步響,孟梁觀回頭看他一眼,語氣有些不耐,“怎麽去那麽久?”
歲初曉咽了咽嗓子,小聲說:“找醫生問了點事情。”
說着,她伸手拿下他的煙,“以後你不要抽煙了。”
他看着她,手指兀自還做着往唇邊放的動作,磨了磨指腹,就插進衣袋,又去拿煙盒。
她先一步把煙盒拿出來,握在手裏,“說了,不要抽了!”
她壓着聲音,小聲地吼了他一句。
他痞痞一笑,故意把臉湊過來,“嫌我?”
歲初曉掩住鼻子,“我不喜歡煙味兒。”
“怎麽又不喜歡了?”他叼着一點笑意看着她,“你不是說我抽煙的樣子很帥嗎?”
歲初曉低頭不看他,“咱們走吧,都已經很晚了。我,還有話跟你說。”
她先走一步,他撐着腰站在那裏舒緩了一下頸椎,喊她:“那就把你的那個協議拿出來吧,我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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