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藍色水菊 什麽時候會把耐心都磨完?……

歲初曉在車裏等得心焦,劃開孟梁觀的微信再看,還是靜悄悄的。

她索性斷了那邊的念想,把手機丢在一邊,專等歐陽的消息。

時間不久,酒店大門口亮晶晶的電子玻璃門一開,厮打聲和叫罵聲就一起傳了過來。

“臭流氓,你放開我!”

“我要投訴!我要上網曝光你們!”

“我要讓大家都知道你們是怎樣對待顧客的?”

于是,歲初曉就看見,身材高挑的歐陽被那個跟歐陽穿上高跟鞋以後身高差不多的司馬助理搭在肩膀上,扛出了酒店。

歲初曉吓了一跳,很擔心司馬助理會像剛才對付那幾位記者那樣,直接把歐陽給扔在地上。

她連忙打開車門就跑了過去。

臉上頂着鮮淋淋幾道抓痕的司馬助理,一手扛着歐陽,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邊控住歐陽的胡撕亂打,一邊走得氣定神閑、臉不紅氣不喘,一邊還能沖歲初曉微笑着打個招呼。

然後就把車門一拉,把歐陽塞了進去。

歐陽平生就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平時的時候,只要她想,就沒有釣不到的凱子。

今天這個男人,除非他真的是太監,否則不能幹出這事兒來。

所以,這邊司馬跟歲初曉說着話,那邊歐陽爬起來還要撓人。

歲初曉連忙攔住,向司馬道着歉,“不好意思,歐陽是我的朋友,是我讓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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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她原來真是您的朋友!”

人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太太這樣溫柔如水的女人,怎麽會有這樣一個爆得跟塊火炭似的朋友呢?

司馬這樣想着,不由又看了歐陽一眼。

歐陽狠瞪他一眼,“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司馬助理溫和一笑,按一按額角被歐陽抓到的傷,扭頭對歲初曉說:“太太,您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孟總交代過,沒有他的允許任何媒體和個人都不能進入楊家父母的房間。”

歐陽氣得嚷起來,“憑什麽呀?你們這是非法拘禁。”

司馬看着歐陽,笑眯眯地說:“非法拘禁得是違背對方意願。現在孟總是受了兩位老人的托付,幫忙擋住那些記者和自媒體的,你別亂說。”

“我怎麽亂說了?”歐陽火氣不減,“你們不亂做,別人會亂說嗎?”

歲初曉攔住再次想要往前沖的歐陽,問司馬助理:“楊家父母是什麽意思?”

司馬說:“還能有什麽意思?女兒都死了,再鬧也不過是賠錢、坐牢。現在司機已經定了酒駕,也答應賠款,其他的就都交給警方吧。”

歲初曉頓了頓,又問,“孟梁觀是什麽意思?”

司馬抱歉一笑:“這個我可不知道。您還是親自去問他吧。”

司馬助理說完就要走,看看已經氣呼呼地坐進駕駛室的歐陽,又回來。

他彎腰在車窗前,溫溫柔柔對歐陽說:“不好意思,弄壞了你的鞋。不過你把我抓的也不輕。”

說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額角。

歐陽翻他一個白眼,換着開車鞋,沒搭理。

司馬接着說:不過,我不跟女孩子一般見識,我賠你一雙鞋,算我個人的賠禮道歉。”

“嘁!”歐陽又翻個白眼,“省省吧,用不着!”

司馬助理不搭她的話茬,故意去看她的腳,“看你這身高,大腳板至少得40吧?”

這一句話可是又惹惱了歐陽。

雖然司馬助理長得又白又帥,還總是笑眯眯的,歐陽卻一點平時看見帥哥時候的矜持都沒有。

她把腳往上一扳,恨不能用腳直接拍到對方的臉上去,“看清楚了,姐姐雖然個子不矮,穿的卻是37碼的鞋。還至少40?你才40呢!你們全家都40!”

司馬好脾氣地一笑,“好的,那我記住了。”

然後,司馬助理就禮貌地站在路邊,目送歐陽駕車帶着歲初曉離開。

等車子就要駛出停車場,歲初曉回頭看了看,司馬助理還舉手向她們致了一個意。

歐陽再翻一個白眼,撇嘴罵道:“德行!”

歲初曉目睹了一場真正的好戲。

此時,她唇角噙着微微的笑意,擰開保溫杯喝着水,對歐陽說:“你知不知道孟梁觀身邊有哼哈二将?”

歐陽開着車,“什麽意思?”

歲初曉撈起旁邊的靠枕墊在腰後,說:“孟梁觀有兩個特助。一個是他的工作助理蔣宇昭,名校畢業,冷眼冷臉大長腿,戴一副金絲邊眼睛,卻是出了名的心思缜密,心狠手辣,深得孟梁觀的真傳,人送外號眼鏡蛇。另一個嘛……”

歲初曉拿起杯子,慢慢地喝着水。

歐陽正聽到好處,不由催她,“另一個怎麽樣?哎呀,你倒是接着說呀。”

“另一個呀,”歲初曉緩緩擰着杯蓋,“另一個你剛才領教過了,就是這位司馬,是孟梁觀的生活助理,有特種兵的背景,綽號笑面虎的。”

“笑面虎?”歐陽哼了一聲,“那倒真是。你不知道,我剛進去的時候,他可是斯文和氣彬彬有禮的,對我的話也表現得深信不疑,等我剛要往楊家父母的樓層走,他立刻就翻了臉……”

“不對,”歐陽皺眉想一下,“那不能叫翻臉,因為人家那副笑臉根本就沒掉。他就那麽笑眯眯地把我的手往後一剪,一下子就把我給按在了電梯上。”

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歐陽覺着自己的胳膊還在隐隐作痛。

臭男人,抓賊呢?下手可真狠。

歲初曉微笑着聽完,沒有說話。

歐陽想一想又問:“那個叫蔣宇昭,這個司馬的全名叫什麽?”

歲初曉瞧着歐陽,“你問人家全名做什麽?該不是,看上他了?”

“嘁!我眼瞎啊,能看上他?我穿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都能看見他的頭頂了。”

歐陽傲嬌地擡一擡下巴,“這不梁子結下了嗎?總得記住他的名字,不然以後找誰報仇去?”

歲初曉笑着搖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她平時也只聽孟梁觀司馬司馬地叫他,還真不知道他的全名。

不過,估計劉秘應該知道。

歲初曉讓歐陽先等一下,她發信息去問劉秘。

奇怪的是,劉秘竟然也不知道。

劉秘還幫忙問了身邊的同事,竟然也沒有人知道。

歲初曉笑着說:“該不會跟你一樣,嫌名字難聽,不讓人叫吧。是不是呢,歐陽……”

“你敢叫我全名?”

歲初曉把尾音兒一拖,歐陽就知道她想說什麽。

歐陽司機一下子就炸了,“歲初曉你敢叫我全名,立馬絕交!”

歲初曉連忙笑着安慰:“好了好了,我不叫了,他姨您好好開車。”

兩個人正說笑着,歲初曉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以為是孟梁觀,水杯都來不及放下,就從包裏把手機翻了出來。

一看來顯,卻是楊燦。

自從在小自然撤股,楊燦這小子還是第一次主動跟歲初曉聯系。

歲初曉放下水杯,接起了電話。

楊燦還是叫她師姐,不過語氣裏明顯透着不好意思。

然後,楊燦就告訴她,他剛才看見她和歐陽了。

原來,楊燦入職DT以後才發現,什麽首席設計師的助理,什麽高薪,都是騙人的。

劉心丹給他安排的工作就是雜物加司機,工資還很低。

楊燦發覺上了當,卻又不好意思重回小自然,從DT辭職後就窩在家裏炒股。

股市風雲變幻莫測,他的經驗又欠缺,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不僅把當初投資小自然的錢都打了水漂,還把從父母那裏哄來的幾十萬都給套了牢。

父母天天罵他,為了躲清淨,他就出來在玉輝酒店找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

剛才歲初曉和歐陽被攆出來時,他就在一樓大廳裏。

因為有那位出了名的笑面虎在,他不敢上前跟她們說話。

楊燦還說,楊家父母的房間就是他負責的,如果歲初曉需要,他願意幫忙。

歐陽沒想到這個不靠譜的楊燦竟然還有這用處,連忙催促歲初曉讓他幫她們跟楊家父母見面。

楊燦卻表示,估計只能弄到聯系方式。

只有聯系方式也不錯,歲初曉連忙道謝。

這一次,楊燦還是靠得住的。

他很快就把楊婉兒爸爸的電話號碼給發了過來。

歲初曉剛要打過去,沒想到對方竟然先聯系了她。

手機裏,蒼老疲憊的聲音傳出來,楊婉兒父親開門見山,“你真的是歲校長的女兒?”

得到肯定回答以後,楊父還是不敢相信,“我賣筆記之前去打聽過,歲家已經沒有人了。”

歲初曉清冷一笑,“我是歲暮村的遺腹女,14歲就離開溪山,來到了清城。”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哽着聲音說:“你找我有什麽事?是想看看我這個小偷的下場有多麽凄慘嗎?”

楊父說完,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歲初曉的心裏也跟着發酸。

她先讓對方穩定一下情緒,然後才說出了她的推斷。

還說,如果他們想追查出幕後的真兇,她願意全力幫忙。

楊父卻嘆息着說:“還是算了吧,對方靠山太大,我們惹不起。”

歲初曉聽得心裏一驚,連忙問:“什麽靠山?是不是有人威脅過你們?”

楊父重重地嘆口氣,說:“我可以把賣筆記的錢都給你,求求你不要再來找我們了,我們真的惹不起。”

電話挂斷,歲初曉捏着手機怔了好久。

劉心丹的靠山,除了孟梁觀還能有誰呢?

雖然她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可是,當猜想成為現實,心裏殘存的那點僥幸瞬間蒸發,她還是陷入了深深的失望。

歐陽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勸道:“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狗前夫的德性?沒必要這麽難過。既然立場已經明确,你也就不用再等了,接下來就按咱們的計劃辦吧?”

歲初曉唇角泛起苦笑,說:“本來也沒有多少耐心會等他。我只是高估了他的良心,一條人命,在他的眼裏,就只值一個人情嗎?”

歐陽嘆口氣,剛要說話,歲初曉的手機又響了。

她看了一眼,這一次竟然是孟梁觀。

不過,她任那個鈴聲響着,卻沒有去接。

電話挂斷,很快再次打進來。

歲初曉嘆口氣,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男人低淳如酒的聲音通過手機傳出來,“在做什麽?怎麽這麽久?”

久嗎?

今天上午她給他打過兩通,短信和微信發了幾條,他沒接也沒回。

此時不過是讓他多打了一次,就嫌久了?

歲初曉手指繞着抱枕上的流蘇,悶悶地說:“沒做什麽?剛從玉輝回來。”

手機的另一邊,星悅酒店的貴賓休息室裏,半躺在功能沙發椅上的孟梁觀聽歲初曉說完,伸手往旁邊煙灰缸裏磕了磕煙灰。

今天,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比較艱難的談判。

對方憑勢,幾次出爾反爾,張狂得厲害。

昨天晚上,他親自帶隊閉門研究了一晚上的對策。

今天的談判桌上,對方依然損招賴招疊出,傻逼得不行,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此時,趁着對方再次叫停談判去商量,他難得有了片刻的空閑。

當他在沙發椅上躺下來,後頸貼觸到細膩柔軟的真皮靠枕時,不由就想起了歲初曉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地揉捏在他的肩膀上的感覺,心裏就想她想得不行。

知道不可能把她隔着電話拉過來,聽一聽她輕軟如三月絲雨的聲音,對于此時的他來說也是解燥除乏的一劑清涼丹。

等他拿起手機要打給她,才看見了她的那些未接和消息。

這樣的事情以前經常有,他沒想過這一次她會生氣。

此時,聽着女人聲音裏的埋怨,孟梁觀用手指揉捏着眉心,懶聲道:“昨天晚上我說過讓你放心,你自己又跑去那裏做什麽?”

歲初曉冷冷嘲道:“您讓我放心什麽?放心你利用勢力堵了楊家父母的嘴?放心你為了劉心丹,就可以罔顧事實,掩蓋一條生命死亡的真相?放心你為了你的幹妹妹,就縱容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歲初曉很生氣,一長串話說完,感覺自己的喉嚨已經哽得縮住了。

她閉上眼睛,努力平複着呼吸,就聽見那邊清冷一笑,點評道:“吃醋是對的,不過,你對你男人的耐心就連這一天都沒有嗎?”

歲初曉垂眸,看着抱枕上藍色水菊的刺繡,嘆氣道:“以前很長,後來慢慢地就磨沒了。還有,孟總請自重,您不是我的男人,我們已經離婚了。”

女人很生氣,話說得很絕情。

孟梁觀本來就蠢蠢欲燃的心火上又被澆了一瓢油。

這時候,休息室的房門被小心地敲響。

胡秘輕輕推開門,看見自家boss舉着手機,臉陰得像是要下刀子。

胡秘悄悄地打個冷戰,還是盡職地用手勢和口型提醒,對方代表團已經入場。

孟梁觀閉上眼睛,略擡一下手指,示意胡秘先出去。

等房門關閉,他才又對着手機說:“那你就再多磨一天,看一看,一天的時間會不會把耐心都磨完。我現在很忙,空了再聯系。”

孟梁觀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挂斷以後沒有停留,立刻起身,正了一下領帶,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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