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烽起
更新時間2013-10-4 19:30:52 字數:4262
從懷瑞王府離開後,陳浚便跟随唐錦來到了羽騎軍營。昨夜從西南別苑落水之人已被捉捕,就扣留在軍營的地牢中。
陳浚雖早已猜出端倪,但在真正看清那名着裝樸素的女人為何人時,仍難掩目中震撼。
慕容昭慶被侍衛帶至他面前,浸過水的發髻十分蓬亂,難以看出妃嫔身份。
唐錦定也是認出了慕容昭慶,而那些跟随陳浚東征西戰的将士對這位昔日女将也并不陌生。只是此刻,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陳浚緩步而來,屏退閑雜人等後親自替她松開捆綁住雙手的繩索:“莫非是羽騎抓錯了人?慶娘娘身為**妃嫔,怎會與西南別苑那些逆賊厮混一起?”
慕容昭慶脊背發涼,聽到末處,仍是忍不住喊了一聲:“他們不是逆賊。”
他輕笑了笑:“慕容家從不參與各派争鬥,怎麽如今,竟選了最不堪一擊的西南王府?”
見他将慕容氏扯進來,慕容昭慶不禁惱怒:“西南王府的大郡主是為大淮王朝太子妃,既要成為皇族中人,怎可以逆賊稱之?”
“太子妃?”陳浚漫不經心,“可惜,大郡主卻不會是永遠的太子妃。西南王府還能存活的時間,亦不過彈指。”
他轉眼看見慕容昭慶驚訝的神色,顯然很滿意:“慶娘娘是不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到底站在誰的陣營裏,才會得到更大的庇護!”
“我是皇上的妃子。”慕容昭慶震驚之餘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自然站在皇上的陣營裏!”
“既如此,慶娘娘就該認清局勢,西南王府是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要除之是早晚的事!慕容家與之若再有牽扯,便是自尋死路。”
慕容昭慶猛然一震,她扶着身側的桌案,幾乎要将指甲掐入堅硬的桌面裏。
陳浚看着已不複往日英姿的她,許久後嘆了口氣:“今日之事本王可以當做沒發生。”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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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想賺慶娘娘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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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城池陷入深夏的炙熱裏。
江淮郊外的葵灣。
海浪啪的一下打過來。砸在壯漢腦袋上,一個不小心,剛剛到手的魚又溜走了。
他沖着晨時的浪潮唾罵了一句,罷了才往岸上走回。
海岸邊的碎石摩擦着黝黑的雙足,不多時,他腳上已是滿布沙粒。
“賀大哥,我這兒……”不遠處一個人沖他喊道,然而話沒說完,巨浪襲來,将那人手裏的魚也弄沒。
“他娘的!真是晦氣……”
那人叫罵着,又繼續手上的工作。
賀全鎖眉慢慢的朝漁船走去,今日風浪分外的大,想必也難以出海打漁了。
他索性爬到船裏躺着,望着陰雲密布的天長嘆一聲:“诶呀,還是以前的日子好啊,有花不盡的錢財,有使喚不完的侍女……”
“賀全!”
風浪裏忽然傳來一聲歷喝!
那個聲音太過熟悉,以至于讓他有一瞬間的驚恐!
他慌忙從船上爬了出來,看着不遠處站在海邊衣裳單薄的女子,支吾道:“你……你怎麽……怎麽來了?”
末了瞥向她身後一頂轎辇和随行的侍婢!眼裏滿是震驚。
“得以重見天日,我怎能忘了你。”賀樓烏蘭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嗤笑道,“若不是你當初把我賣到妓館,我恐怕也不會遇上懷瑞王,也就不會有他将我獻給皇帝的戲碼了。托你的福,我如今已是巫女大人。”
因為這個身份,她也才有了可以請旨離宮的權利。
海風肆無忌憚,将她的青絲揚起。
她擡手撫了撫亂發,在他面前站定:“你不知道……皇帝初見我那時,吓得不輕呢,他以為賀樓族人全都死了,可我卻還活着。”
“巫女大人?”賀全緊緊拽着順手從漁船裏撈出來的棍杖,聽到此後神色忽變,随即笑眯眯的纏了上來,“你若是來感謝我的,給我些錢花花便好……”
“不!”賀樓烏蘭冷冷喝道。吓得賀全扔掉了手裏的棍杖。
然而最後她卻笑了笑:“你不應該只得到這點報酬,你得到的應是更多。”
“更多?”賀全驚喜的問道。
她露出一副同情的神情:“當然會有更多!”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難道不想光複賀樓氏,回到你原有的位置上?賀樓全!左祭大人!”
賀全震了一震,許久說不出話。
海浪猛地擊來,将賀樓烏蘭的裙角打濕,但她卻毫不在意:“我現在需要你的輔佐!”
臨海之城,這兩日來是異常的忙碌。
景青玉連稍作歇息的時間都沒有。派出的人馬搜至臨海郡邊境,帶回的都是無用的消息,而加上三千金的賞金,但仍是沒能将芙岚找出來。
面對着君王威壓,景城王府有如被巨石碾壓,令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然而就在臨海郡風波未息時,西南郡忽有急報連夜傳入皇都。
這是一年來自西南郡傳入江淮的唯一一個好消息。
朝臣匆忙入議政殿,均掩不住喜悅之色:“望月主軍被淮軍困于邊境延卞城,少将已封鎖延卞,斷其糧草。另外,骁軍沿着邊境線慢慢朝望月都城靠攏,突襲了望月涅水城,雖以失敗結果,但也足以給望月重重一創。十日前,望月國派來使至西南郡求和!稱除了納幣,并将寧遠城割讓!”
“議和?”然而帝王面上卻閃過一絲不悅,“朕果然還是小看了蕭曲靖!沒想到他竟能殺入望月國境!”
“皇上,寧遠城貧瘠,望月以此獻淮也太不夠誠意了。”
“臣以為陸大人言之有理,若望月國君誠意十足,自該奉上度措城……”
“哼!許大人未免癡心妄想,度措城乃望月海港重鎮,要望月交出度措城,不等于交出國都?”
“皇上,臣主戰!”
就在衆臣商議望月議和條件符合與否時,陳浚卻邁步出列:“主帥被捕、大淮兵馬壓境,望月士氣必定受到重挫,大淮何不鼓舞士氣血戰到底!直取望月國都!”
此話一出,殿內頃刻掀起一片唏噓。
皇帝皺了一下眉,但卻未反駁陳浚所言,而是追問:“你繼續說來。”
陳浚直視帝座上的君王,語聲淡然:“既然占盡先機,為何要收手?不如繼續讓骁軍率軍攻打涅水城,而少将則嚴守延卞,封困望月主軍。如此一來,望月便再派不出兵馬前往涅水城支援,以骁軍之力,奪下涅水城指日可待。”
“懷瑞王說得輕巧,大淮王朝始建才五年,國庫尚未充盈,若再打下去,哪還拿得出錢糧。”
“陸大人此話差矣,錢糧本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左丞悠悠道,“誰說打仗一定要從國庫裏拿錢,我們大淮不是還有一位富可敵國的王爺嘛,想來讓他為國出力,他也是願意的。”
在場的人都知道左丞指的是景青玉。
景青玉憑商賈之身封王進爵,卻被禁令參政,不過那座輝煌華麗的景城王府卻一直是國庫收入的最大來源。
關于西南戰事的商議将近半日方結束。
朝臣意見均有出入,皇帝擇半而行,結果最後為劉雲影率領淮軍只守不戰,蕭曲靖領其副将封鎖延卞驿道。其麾下的骁軍則由江培統領繼續攻打涅水城,倘若再敗,便從一萬淮軍中遣派人馬支援。如若無法攻下涅水城,江培則率兵回境,拼力誅殺望月主軍。
至于錢糧方面,皇帝并未立即采用左丞之法。
但翌日後景青玉便得知朝臣在議政殿所提,倒是二話沒說奉上了萬兩黃金。
皇帝的敕命連夜傳出皇都。快馬加鞭馳向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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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馬在山嶺間飛快的跑着。在這兵馬穿行的西南郡裏,騎馬之人一身素衣,并不特別顯眼。
他一臉焦急的朝昆玉城方向趕去,連日行路的疲憊讓他看起來十分憔悴。
小道一旁的樹林裏,高至腰際的野草瘋狂的搖曳着,乍一眼望去波瀾壯闊,宛若潮水一般湧來。
然而仔細看去,卻發現陣陣草浪裏似乎有什麽在緩緩的移動。
一團團暗色緩緩延伸,悄無聲息的挪動着。
“注意……”
浪潮裏忽然有人低低說了一句。
話末,另一人擡起弓架在草叢的縫隙間,瞄準了騎馬的人。
“放!”他又喊了一聲,延綿數裏的暗色猛地從草叢裏站起。弓箭随着齊刷刷的對準了驿道上的那人。
駿馬突然長嘯一聲,然而馬背上的人來不及躲開,箭矢便如雨般撲來,一剎那刺滿了他的胸膛。
一隊人馬從草叢裏出來,高高的野草瞬間被踏平。
那些暗衣的人穿着暗無光彩的盔甲,小心翼翼的向馬匹靠近。膽大的上前瞄了一會兒,喊道:“副尉,是大淮的人!”
被喚作副尉的人急忙往前看了敵人一眼,疑惑道:“怎麽獨自一人?”頓了一下朝旁邊的人吼道:“搜!”
士兵蹲下身在箭矢間摸索,他把手往那人衣襟裏一探,突然從裏頭取出了一封信來。
那名副尉忙的搶了過來撕開,看到一半卻突然大笑一聲:“這封密信,這輩子大約再也到不了蕭曲靖手裏。我等今夜突圍出去,繞過延卞,必将此信交給将軍!”
“副尉,上頭寫的是什麽?”有人探頭問了一句。
副尉唾了他一口:“不該問別問!”
“是!”那名士兵悻悻的退回去。
副尉把信小心翼翼的塞回懷裏,擺了個手勢,一群人圍攏上來,他定定神,說道:“從此地回望月需經過延卞城,但延卞已經被大淮軍隊給守住,我等只能趁夜突圍,天色一暗,防守也許會疏松些……”
“延卞城外的軍隊成千上萬,我們就一百來人,怎麽突圍?”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副尉不耐煩的吼道:“蠢貨!延卞城外不是還有一座珩山……”
“副尉,珩山背靠幽林,聽聞那裏妖魔鬼怪常常出入,極為可怖,多少人進去了都從未出來……”有士兵恐懼道。
副尉擡起弓往他頭頂敲去:“珩山地勢險峻,防守自會比其他地方疏松,現今要回望月只有這個辦法,膽小的就滾蛋!”
“是是是……”士兵呢喃着擋住攻擊。
副尉停止動作整了整衣着:“走。”
末了,一行人又退回林間。
此起彼伏的山巒延綿在廣袤的蒼穹下。
西南郡邊境。
半山腰的空地上駐紮着骁軍軍營。站在此地,完全可以将山腳下的延卞城一覽無餘。
滿頭白發的老将軍握劍望着腳下城池外那些如蝼蟻般渺小且密集的軍隊,臉上露出一副勢在必得的神色!
“蕭同!”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年紀相仿的男人朝他走來。
蕭同即刻行軍禮:“拜見王爺!”
西南王擺了擺手:“此刻就別跟我多禮了。”
他順着腳底望下去,那座城池已經多日不見炊煙升起,想起被困在城中望月的大将,他不禁有些惋惜:“這一戰望月可謂傾盡全力,可惜啊可惜,仍是一敗!”
“憑他小小蠻夷,還妄想在我西南郡攻城掠池!”蕭同驀然喝道,“待我明日下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不可!”西南王擡手壓住他的肩膀,“不能輕舉妄動,必得等得皇上旨意才是!”
“說的也是……”蕭同颔首贊同。然而眼神裏殺意正濃。
西南王将視線從城池移到另一面青翠的山林間:“這幾日不可放松警惕,雖然困住望月主軍,但爺難保他們會突襲,畢竟這是他們最強大的力量,不拼死殺出一條路來,望月岌岌可危。”
“是!”蕭同拱手領命。
西南王點了點頭,然而望着對面那片山林半晌,卻忽然道:“今夜你帶人随我到珩山去!”
“珩山?”蕭同訝異,“珩山地勢險峻,且背面向北就是幽林……王爺到哪裏去做什麽?”
“珩山地勢複雜,我們只想到幽林的可怖,懼怕于它。然而珩山對于望月來說,卻是唯一的出路。我能想到這裏,望月諸将也一定能想到。必須加派人手扼住那條通道!今夜你先随我前去巡查一遍。”西南王狠狠道。
蕭同恍然大悟,“好,我即刻召集軍中好手,今夜随王爺一同前去!”
西南王眯了眯眼,折身回到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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