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皇城(2)

她慌忙站起來,不敢相信劉雲影是在同自己說話,茫然的看着他。

“問你話呢?”他從房中走出來,笑道,“這副傻樣子,哥買你來做什麽丫鬟!我看是尋歡作樂罷。”

露骨的一番話,将送慈嗆住,半晌回不出一句話。沒想到,少将竟然無聊到拿丫鬟來打趣。

意味深長的笑意攀上眉梢,劉雲影指點她:“将換洗的衣裳送來,少将我要出門!”

侯府難得有今日這樣忙碌,本是家宴,曲陽候卻命家仆布置得頗為莊重,席上的所有器具均是用了銀器,燭光折射下,散發着道道冷光。

劉雲鶴與曲陽候在座下候着,也并不派人去催促。

劉雲影磨磨蹭蹭了半日,終于在他們等了一個時辰後出來,劉雲鶴捧着笑臉迎上去,方要開口。誰知劉雲影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例行對曲陽候做了個揖:“爹,今日雲影便不在侯府用膳了。”

話末,門外的将士已将他的戰騎牽到侯府前。

下人進來通報後他折身便走。

曲陽候的臉色在青衣少年離開後忽然變得難看。劉雲鶴不失時機的上前埋怨:“瞧瞧雲影,好不容易回侯府,對爹和我都這般冷淡……”

“他如今位高權重,我又怎能奈何得了他。”然而曲陽候随後只是嘆了口氣,坐到席上,不發一言的開始飲酒。

江淮的街道劉雲影再熟悉不過,眼前的這條路,更是他時常走的。

街尾一處不點燈火的房屋外。懸挂着一張古舊的招牌,在風中搖搖欲墜。似乎随時都會掉下來。

約好的人早就在酒肆裏等着他。

陳舊的桌椅随處擺着,酒肆也沒有什麽客人,臃腫的老板見他走進來,卻很是熟練地招呼:“少将,将軍在最裏頭那間。”

他朝他點了點頭。遞給一枚金片後才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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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塵埃的屏風将男人的身影遮擋住,劉雲影走到他身前,恭敬的作揖:“雲影拜見慕容将軍。”

慕容守擡眉哈哈一笑:“才數月不見少将,倒似換了個人,更為俊朗了。”

劉雲影只當是客套話:“多謝将軍誇獎。”

“快坐下,”慕容守拉過他,“多久沒和你喝酒了,自你走後。這江淮就沒人喝的過我。”

“雲影酒瘾也犯了,這次還請将軍能多賞些酒喝。”他笑了笑,舉過酒盞滿飲一杯。

慕容守擊掌笑道:“好,酒量不減!”

接連着又替他倒了幾杯。

酒肆裏沒有下人服侍,兩人卻飲得歡暢。

劉雲影在慕容守面前比在侯府更自在,說起來,皇帝提拔他為少将,慕容守功勞也不小。當年他初入軍營。即便是因着侯府的原因慕容守才多番眷顧他,但長久下來,他發現劉雲影資質驚人。與年少的陳浚有頗多相似之處,便開始着重培養。

一步一步将他提拔。

“西南戰事緊張之際,你擅自離營,皇上沒怪罪?”慕容守問道。

他故作神秘:“雲影此次回都,是有要事禀告皇上。”

慕容守頃刻警惕:“急着回來,定是大事罷。”

“關乎西南郡會落入誰手。”他若有所思。“将軍與我只等着坐收漁翁之利。”

“哦?”慕容守旋即也猜到了什麽,“難不成懷瑞王與西南郡新王在為封地争奪?”

陳浚握有大淮半數兵權,唯獨是大淮沒有封地的王,西南王位空懸之時,難保他一點私心也無。而江昭葉在西南王逝世不到七日便即位,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被人吞去,陳浚豈會善罷甘休。

然而劉雲影卻擺了擺手:“诶——争封地?懷瑞王還不至于為那偏遠之地争什麽。雲影只是想着,若能讓皇上從此對懷瑞王失了些信任,豈不很好。”

“那僅是他倒的黴,我們還不是無利可獲?”

“讓皇上對懷瑞王失去信任,在大淮,唯可用的人便是慕容将軍和我了。”他說着滿了杯酒,一口幹盡。

慕容守聚精會神,盯着他半晌:“你有辦法?”

劉雲影笑而不言,又拎了一壇子酒上桌。

晶瑩的水面淺淺倒影他的面容,展露一絲詭異的笑意。

這邊把酒言歡。

這一邊卻盛怒難息。

皇帝将手裏的信撕碎扔到腳下:“欲要謀反的才是野心昭然之人!”

信中所提:天子欲除王,骁軍之弱,不足抵抗,若反,需握先機;郡主今困皇城,天子野心昭然。

若非劉雲影發現此封信日夜不息送回江淮,他恐怕還只當是民意難違暫且先封江昭葉為西南王,豈料江昭葉竟也早便對天子提防。最令天子不可置信的是,懷瑞王這些日子常常在西南王府走動,恰好是江昭葉即位之間。

命他出征延卞,殺了雲幕守住城池得了戰功,如今不好好守着營地卻跟那欲要謀反的逆賊走往頻繁!

“派人到西南郡去查!”皇帝冷冷吩咐于總管,“讓你那幾位身手了得的徒兒去查,我倒要看看陳浚和江昭葉在搞什麽花樣!”

江昭葉便罷,手下骁軍大約也因與望月持戰損失了大半,可陳浚是統領十數萬羽騎的大将,若他真有心謀反,必得未雨綢缪。

“難道……”皇帝忽有不好的預感,“他已知道皇兄的死因!”

冷意爬入心底,皇帝坐在龍椅上扶着額頭,隐隐有些疼痛。

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他為了江山費盡心機,可身邊永遠會有觊觎皇權的人,至親臣子,無一不在窺探着龍座。

——得古畫者,承襲天下!

如今。連《玉屏卷》都被人奪去!

若權臣謀反,只靠劉雲影數萬兵力。他如何抵擋!!!

于總管捧上一盞熱茶:“皇上已經憂心了一日,就先歇下罷。若龍體有損如何是好。”

皇帝推開茶盞,站起來:“朕要見素歡。”

宮道冗長寂靜。只有細碎的腳步聲在地面上挪移着。

牆垣上的黑影略略一閃,跟在皇帝一行後頭,向來敏銳的帝王貼身侍衛也未能察覺到那個身影。謙雲宮的燈火還未歇下。皇帝來時。景素歡正摘着發髻上的珠翠。

“等到國喪一過,朕便立你為後。”皇帝一進門便說。

景素歡從銅鏡裏望見身後一身玄衣的帝王,忙的轉身叩謝隆恩。皇帝命她寬衣:“朕早便想着立後,只是國事繁忙,一直未來得及與你說。”

景素歡服侍他躺下,轉而一笑:“臣不求什麽,只要皇上能記挂着臣,便是隆恩浩蕩。”

皇帝溫和笑着握緊她的手:“你們景家可別讓朕寒心才好。”

她一怔。片刻回神:“景家對皇上的忠誠,天地可鑒。”

“好了,朕乏了。”皇帝攬過她,一陣子便沉睡過去。

燭火熄滅了幾只。

偏殿裏身影才剛剛掠入。

芙岚趁宮人換值的空隙,翻箱倒櫃的找了一陣,無果,又掠到景素歡寝宮裏。

帷幔後床榻的兩人似乎沉沉睡去。

宛月打着精神在幾丈開外守着,而門外。帝王的侍衛遍地都是。

忽然一陣風從耳畔劃過,宛月一驚,旋即警惕四顧。然而寝殿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憑你們也想攔住本少主?那我還要不要混了。”芙岚從房梁下緩緩降下,盯着宛月的背影一笑。轉身便小心翼翼的翻找。

那幅畫卷,會藏在什麽地方?

然而翻遍了慕容昭慶的朝雲宮和景素歡的謙雲宮,仍是沒有結果。

陸桑別苑裏,下人早已睡去,木蝶卻還在廂房陪着陳璇下棋。

嫁入陸桑的這幾日。芙夌總不見身影,連同芙岚,傷好後也不知去了哪裏。陳璇一時無聊,只好找了唯一會下棋的她來作伴。

芙夌這個心腹,棋藝倒是不差,一晚下來贏了她不少。

“你們島主和少主可真是大忙人。”陳璇忍不住說了一句。

木蝶應道:“那倒是。”

“要找畫卷,哪能跑到宮中去找。”她嗤笑一聲。

木蝶卻一震,還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沒想到這個皇女洞察事情的能力倒不差。誰知陳璇看了她一眼:“若沒有我畫的圖紙,芙岚即便進得去也未必認識路。不過話說回來,當晚在楚徽宮的人應當都不是會搶走畫卷的人。你們一個個互相猜疑,恐怕倒讓賊子鑽了空。”

木蝶握着手中的黑棋子:“少夫人,那您以為……”

“是複**。”有人打斷了她的話,忽然閃入房中。

陳璇吓了一跳,看清來人後不禁惱怒:“你走路不會發出聲音?”

芙岚一身黑衣,恍如夜色。

他看了她一眼:“做賊的走路還要發出聲音,還偷個什麽勁!”

“這是你的陸桑別苑!”她朝她扔去一顆白棋,正中懷中。

木蝶自動忽視這些打鬧,問道:“少主,您說是複**偷走的畫卷?”

“我只是替人說罷了。”他坐下,尋了杯水喝,“有人一定是這麽想的。”話末,身旁的陳璇得意一笑:“當然是複**,否則,你找遍了東宮、皇宮、懷瑞王府不還是空手而歸。”

“愚蠢!”他不屑一笑。

陳璇一愣,回過神後喝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罵本公主……”

“一定是有內鬼!”芙岚卻不理會她,看着木蝶,“皇帝的祭祀安排的如此嚴謹,楚徽宮四處布下重重禁衛,即便當夜真是複**夜襲,可他們可曾有人踏入楚徽宮?所有的兵器用的均是箭矢,很顯然,複**根本就不打算進入楚徽宮,只想遠襲皇帝。況且,複**怎會知道《玉屏卷》當時在楚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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