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迷離(2)

“你猜到了。”蕭钰道。

可并非是信他會不顧一切的過來救她,她也只是打了個賭而已,誰想到,他懷瑞王竟然真的來了。

陳浚攬住她,淡淡:“那毒可是百鬼谷的鬼斷腸?”

“鬼斷腸?”蕭钰聽罷膽戰心寒,毒藥是姐姐從游士手中尋來的,她并不知道是什麽。然而鬼斷腸的名號她卻聽聞過。陳浚這一提,她只覺得有幾絲冰涼沿着脊梁骨攀爬而上。

百鬼谷乃游歷西漠與望月的毒王,鬼斷腸是他手中頗具盛名的毒藥,這一味一旦服下,再無解藥,服毒之人會在四月內緩緩癱瘓而亡。

她竟然吃了這毒。

而姐姐,居然舍得給江昭葉下這樣害命的東西!

“你不知道?”見蕭钰一臉狐疑,陳浚有些奇怪,語氣裏多了一份責怪,“你真是什麽東西都敢吃!”

他當日尋出解藥給她服上後,回到延邊只覺得奇怪,中毒之人怎會還會自己備有解藥。旋即便命軍醫過來給她瞧瞧。當時蕭钰體內的毒已經逐漸散去,若是尋常大夫必定瞧不出個端倪。但軍醫跟随陳浚來往天下十數年,見識頗廣,當下便懷疑蕭钰所中之毒是鬼斷腸。他不敢肯定,只說先回去好好研究一番,直到陳浚要離開延卞那日,軍醫才确定這味毒藥的來源。

果然就是百鬼谷的鬼斷腸。

“反正有解藥,吃了又不會死!”蕭钰撇嘴道。

陳浚聽了怒意騰地湧上來:“若解藥丢了又當如何?”

“丢不了。丢不了。”她擺擺手,自信的笑道,“我好好放在懷裏,怎麽可能會丢……”

旋即。只見少女的臉驀然一紅,想起陳浚為找解藥在她身上游動的手掌,她便說不出話來。

好在是夜裏,陳浚并未察覺到這微小的變化。

只是頓了一頓,她急忙找回方才的話題:“你要去哪裏?”

“回江淮。”陳浚輕聲。

她既然沒有否認下毒之人是自己,他也并非傻子,當下知了**便不再逼問,只回答道。

蕭钰大驚失色:“到江淮去?”

她猛地想一躍而起:“我不去!”

然而陳浚毫不費力的攔住了她,只是蕭钰微一側身,他抓不穩。便哐當一下摔下馬去。駿馬的速度未減一分。陳浚片刻便聽到身後喊痛的聲音。他臉色一變。連馬也顧不上,翻身下來朝蕭钰跑去。

“你怎麽樣了?”

“我腦袋,疼!”蕭钰撓了撓頭。皺着眉楚楚可憐的道。

陳浚扶了扶身上的包袱,才橫抱起她。

“哎……”蕭钰揮手想制止,卻是徒勞。駿馬在遠處停了下來,陳浚抱着她走過去。

蕭钰的腦袋搭在他的肩上,近望着他下巴細細的胡渣,心底莫名的湧起一股情愫。這就像父王出殡前幾日,他離開西南王府前囑咐她時,她心中的感覺。

他的手掌有着安撫人心的力量。這雙手曾經殺敵無數,沾滿了鮮血。然而對于她來說,卻有着無盡的柔情。

可惜。他有他的立場,是她不會踏入也不會跨越的。

蕭钰緊蹙的眉頭旋即舒展開來,又恢複了那股靈動的神情。

她頭微微一偏,看到了陳浚背上的包袱。

暗色的包裹凸出細長的印痕,蕭钰不假思索便能猜出是什麽東西。——是那幅畫卷。

她不自禁的擡手探過去,輕輕碰到了包袱。

陳浚敏捷的發現了她的動作,扭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那道目光像架在頸上的刀子,讓她迅速的縮回手,老老實實的垂下頭去。

他這麽緊張,一定是那幅畫沒錯了。

蕭钰暗自想着:若将這幅畫偷來銷毀,也就不用擔心他們會整日想着祭畫之事,想辦法與她争奪祭司力量了。

“我說過……”陳浚突然開口,“我對你的容忍是有底線的。”

他并未把她抱到馬上,而是尋了一處平地将她放下來。

蕭钰聞言一驚,背靠着冰涼的樹幹,周圍只餘凜冽的晚風。

這句話他早在延卞城便對她說過。這是他第二次提起。

陳浚按住她的肩,湊近她,鼻尖幾乎就要觸碰到她的,那雙眼睛了有着她無法洞察的幽深,如一潭深泉般讓她從他的眼眸裏看到自己慌張的神情。

他定定的望着她,直到許久,才說道:“即便你陷害我、欺騙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尋回古畫,承襲天下’是我今生必定要完成的事,誰也不能阻止,更別妄想從我手中奪走任何。”

權力,畫卷,以及他戀慕的人。

任誰也不能與他争奪。

埋藏深處的野心被他親自揭開,蕭钰大吃一驚。

尋回古畫,承襲天下?

承襲天下!

陳浚他……

“你要造反!?”蕭钰霍然失聲。

她旋即便想到所謂的“古畫”是指玉屏卷,可她不敢相信這幅畫卷的背後竟然會有這樣的深意,更不敢相信陳浚他居然有篡奪天下的野心!

他往後一仰身子,神情很冷漠:“事已至此,不造反,我只有死路一條。”

蕭钰并不太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雖然權臣的傾軋她略有知曉,但江淮的變故現下對于她來說太過遙遠以至于無關緊要。她此時更關心祭司的問題。

若再拖延下去姐姐還無法坐上祭司的位子,賀樓族恐怕就要面臨大禍了。

一旦西南王府再有變故,連蕭家都無一席之地時,她們兩姐妹又應如何?沒了西南王府的支撐,再談光複賀樓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更別說組建新的軍隊了。

她一想到姐姐,想回到昆玉的心更強烈。

随即便站起身,撫了撫腦袋。

陳浚也站起來,攙扶住她:“頭還疼嗎?”說着,情不自禁的擡手覆上她的額頭,沿着發際攀到腦後,輕輕地揉了揉。

蕭钰一愣,對他這份關護感到愧疚。小心翼翼的退開。停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顫,陳浚顯然是誤會了,他将手收回,眉梢驀然爬上幾許失望。

蕭钰察覺到,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本就寂靜的郊外,更是陷入一場無盡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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