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我知道。”

葉初靜輕撫他的臉安慰他,他的掌心能感覺張寒時在發抖,但有些事必須挑明,要不然,時時只怕是要一輩子縮在他的殼裏不肯出來。稍作停頓後,葉初靜便張開手臂,将面無人色的張寒時攬進懷裏,親了親他柔軟白皙的耳垂,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道:“但他也是我的兒子。”

本來還在顫抖的身體一瞬間僵硬,張寒時頭腦空白,他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了,甚至連掙脫葉初靜的擁抱都做不到。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如同咒語般,這一認知在腦海裏一遍遍回響,把張寒時整個人都禁锢了。他無法思考,行動,只有心髒激烈地跳動着,而深淵在他腳下一寸寸裂開。

“別害怕,時時。別怕我。”

男人的聲音是如此多情溫柔,他不斷親吻他的眼角,讓張寒時甚至有種自己在流淚的錯覺,但事實是他根本沒有哭。人生多艱,而眼淚實際上并沒有什麽用處。

“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後悔,我不該放手的……時時,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補償你、照顧你。時時,我愛你!我怕自己明白得太晚了,謝天謝地,終于讓我遇見你……我不會再讓任何人來傷害你。時時,你信我,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抱他抱得那樣緊,飽含痛悔內疚的深情告白,差點要讓張寒時相信——他是被深愛的。

而此時此刻,張寒時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終于掙紮着把頭探出了海面,他不再發抖,身體也恢複了柔軟。他乖順地依偎在葉初靜懷裏,任由對方帶着灼熱氣息的吻,如烙印一般,落在他的眼角,眉心,雙唇上。

不過是具臭皮囊。

張寒時在心底冷靜地想着。葉大少如果那麽想要,就給他好了。反正不是沒做過,現在又何須矯情。

于是他主動環繞住葉初靜的後頸,将身體更貼近對方,輕輕摩擦着,又擡起頭,用濕潤的眼神看他。他知葉初靜最抵抗不了他這副模樣,果然,那人扣着他腰的手臂一下便收緊了。

“時時……!”輪廓深邃清晰的英俊臉龐微微抽搐,葉初靜語調低沉,似在竭力忍耐。

身下火熱的觸感讓張寒時發出無聲的笑意,像葉初靜剛才對待他那樣,張寒時湊過身,臉貼臉,對準葉初靜的耳朵吹了口氣,邊輕咬他耳後皮膚,邊用甜膩的鼻音哼道:“我不要在這裏,樂樂還在睡覺,去你那邊……”

明目張膽的誘惑,如果還能忍得住,就不算男人了。

葉初靜看了眼走廊裏那扇緊閉的兒童房門,便不再猶豫,他将張寒時整個抱起,手底的重量讓他有些訝異,雖然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寶貝瘦了,可怎麽會這樣輕?葉初靜的心微微刺痛着,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時時究竟受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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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充滿疼惜,而他懷裏的青年就像突然害羞一樣,将臉緊緊埋在他胸口,真是……可愛。剝開那層敏感多疑的殼,時時還是老樣子,真好。這一刻,冷硬多年的心如獲新生,又變得火熱滾燙,葉初靜親親張寒時頭頂的發旋,目光深邃,露出了珍而重之的神色。

大門咔嗒一聲打開又關上,空蕩的客廳恢複寂靜,而那份DNA親子鑒定書,就那麽孤伶伶地被扔在地板上,無人再問津。

……

張寒時在第二天上午才醒過來。

斷電般的意識恢複清醒,他就覺渾身快散架了,腰部更幾乎失去知覺。嘴裏吸着氣,他努力想從黑色大床上撐起身,僅是輕微移動,卻讓身體各處發出尖銳的疼痛哀鳴,實在無法,張寒時不得不重新趴了回去。

“真是瘋了……”張寒時喃喃出聲。他露出半張臉,聲音沙啞,喉嚨隐隐作痛,誰讓他昨天叫得那麽厲害,到最後根本都發不出聲音了。

此刻他身上很幹爽,沒有黏膩的感覺,床單什麽的應該都換過了。但回憶起昨日的種種瘋狂,張寒時露出的耳朵漸漸轉紅,他把臉藏進枕頭,恨不得幹脆把自己悶死算了。

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他那點道行,在葉初靜這只千年的狐貍面前完全不夠看的。更可怕的是,姓葉的活似幾百年沒嘗過葷腥一樣,欲、望兇猛得令人招架不住。

到後面,張寒時甚至很沒骨氣地哀求他停下來,但那混蛋說什麽——做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廢,得有始有終。去他的有始有終!從天還亮着到漸漸天黑,在數不清做到第幾次的時候,謝天謝地,他終于昏過去了。

正胡思亂想,房門發出咔嗒聲,從外面被推開了。

看見張寒時明明已醒過來,又馬上閉緊眼裝睡,門口葉初靜眼裏盛滿笑意,他一手拿着裝食物和水的托盤,一手握拳故意清清嗓子。

張寒時卻将臉埋得更深,露出整片光滑背部,兩側肩胛骨微微收攏,形成兩座形狀美好的小小山丘。白皙的皮膚上,此刻布滿星星點點的紅痕,猶如玫瑰花瓣散落。

因為膚色白,所以他的身體各處都極容易留下痕跡。

葉初靜将鳳眼眯成細長形狀,如同一頭飽食後餍足的野獸,純以欣賞的态度,打量着床上裝睡的青年。

活色生香,不過如此。

時時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當然,他不穿衣服更好看。現在他就睡在自己的床上,嗯,睡相不好。絲綢薄被只蓋住了他腰部及大腿的部分位置,他站立的時候,體态挺拔高挑,肩寬又不顯得壯碩,現在躺着,越發襯得脖頸纖秀,腰細腿長,每一處身體比例都堪稱完美。

若非要說缺點,那就是太瘦削了。

“……你看夠沒有?”悶悶的聲音從枕頭底下傳來。

葉初靜失笑。

“誰叫你裝睡?”他走近,将托盤放到一邊的床頭櫃上,俯下、身低頭親吻他愛的青年,“我差點将你當成睡美人,真想試試看能不能把你吻醒。”

作者有話要說:

☆、11

只是個早安吻,不帶任何情、欲意味,張寒時卻着實被葉初靜的親近吓了一跳,結果他動作幅度太大,不小心拉到了酸痛的背肌,讓他蹙起眉頭,悶哼出聲。

“別動,”葉初靜忙壓住他,“讓我看看——”

視線移到張寒時腰部,葉初靜伸出一只手,輕輕按揉起來。

見他心有餘悸的樣子,葉初靜眼裏流露無奈,他開始檢讨昨天是否太過火了?嗯,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誰叫時時的反應那樣可愛,明明已不堪承受,卻倔強地忍着不出聲的模樣,比什麽都更能激發葉初靜深埋于體內的施虐欲。想要狠狠欺負他,想要讓他哭,想聽他發出更加動聽的哀求。

心中閃過無數個陰暗的念頭,葉初靜的手掌卻很穩。力度适中,掌心幹燥,傳遞出的熱度仿佛經由皮膚,滲入酸痛不已的肌肉,舒服得讓張寒時忍不住嘆息。

“我老了,經不起你昨天那樣的折騰。”将雙手枕在頭下,張寒時眯着眼,一邊趴着哼哼,一邊拿眼角餘光瞟葉初靜。

身後傳來低沉笑聲,葉初靜一面替他按摩,一面将一個又一個的吻落在他後背上,“別這麽說自己,時時。你是最棒的。”

張寒時只笑笑,沒有出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臉和肉體或許還能讓葉大少食髓知味,他的心态卻的的确确已老了。除了不停工作,工作,工作,掙到足夠多的錢,替兒子張樂安排好今後的生活,張寒時甚至想不出多少屬于個人的心願、理想,能讓他對未來抱以期待,并為之付出絕對的熱忱。

他像堆燃燒過頭的篝火,如今只剩灰白的殘骸。

連柳佳瑩都曾批評他過于暮氣沉沉,才二十幾歲,不去聚會,不泡酒吧,每日宅在家裏悶頭工作,唯一尚可算愛好的,竟是做菜。他這幾年深居簡出,刊載文章、出版小說用的均是筆名,也許正因此,才得以僥幸過了幾年平淡卻安穩的時光。

但人的運氣總有用光的一天,何況張寒時從來不是什麽幸運兒。他的好日子終究還是到了頭。

“在想什麽?”葉初靜親親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張寒時勉強睜眼,他迷迷糊糊又快睡着,心中所想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想你。”

這話明顯取悅了葉初靜,他眉眼舒展,笑聲低低的,“乖。”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張寒時閉上眼,藏起眼神裏的漠然。即便痛恨葉初靜嘴裏吐出的那個字,現在的他卻不得不虛與委蛇。

在一起多年,某種程度上,張寒時了解葉初靜。他可以是這世上最自私冷酷的暴君,也可以化身最完美溫柔的情人,前提只要張寒時乖乖的,不去試圖挑釁他,不做任何他不允許會惹他發怒的事,葉大少骨子裏那變态的獨占欲就會有所收斂。

想來自己昨日的表現也很令他滿意,足夠熱情但也足夠的生澀。葉大少讨厭別人碰他碰過的東西,即便那是他不要的,對張寒時這幾年沒被別的男人或女人沾過這一點,很顯然讓葉初靜更加欣喜,充分滿足了他扭曲的惡趣味。

如果他知道自己當年差點被林森他們那夥人扒光了輪時,又會有怎樣一副表情?

張寒時甚至惡劣地想現在就告訴他,沖動的念頭轉過一遍,終是只能留在心裏。他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但張寒時不敢拿寶貝兒子冒險。

葉初靜眼下已知道樂樂的身份,對這點,張寒時心裏其實也早有預料。樂樂長得與姓葉的太像了,除去臉上的嬰兒肥,小家夥的眼睛,鼻子,嘴巴,五官分明就是另一個縮小版葉初靜。

之前他曾心存僥幸,現在卻不敢再自欺欺人,葉初靜逼得他不得不擡起頭面對現實。

像葉家這樣的名門世家,花團錦簇的表象下,不知藏了多少醜惡污穢。為了更多的利益,更高的地位,那些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什麽東西都肯犧牲,若有人威脅到他們,陰謀詭計,串通構陷,甚至連殺人都不在話下。

有些事,葉初靜不會同他說,大學期間,張寒時倒是從林森那幫人有意無意的言談中了解了一些他的過往。

當年他不遠千裏從北方轉學到南方,正是葉家權力鬥争最白熱化的緊要關頭。葉老太爺隐居幕後,葉初靜的父親與三叔為下一代家主之位,鬥得不可開交,雙方人馬旗鼓相當,但葉父卻擁有一張王牌,那就是葉初靜。

他是葉家長房長孫,從小衆星拱月,更深得老太爺寵愛,而葉初靜那位三叔,年屆四十,卻一直膝下無子,無論正房發妻或他養的外室情婦,竟無一人能替他誕下一子半女。

既無法制造對等優勢,就只能消滅敵人手中的王牌。對方不僅同葉父明争暗鬥,掐得你死我活,更直接将手伸向那時羽翼未豐的葉初靜本人。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什麽兄弟叔侄,什麽血緣親情,在他們眼中統統全是狗屁,手中能掌握多少權力,對那些人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這些的時候,張寒時就該明白他與葉初靜永遠也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偏偏那時他就像着了魔,對擺在眼前的事實視若無睹。

張寒時忽然想起葉初靜的母親,那位美麗雍容的貴婦人,她曾經對他說:除了災難,你什麽也給不了我兒子,甚至連随便一個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替他生下一個繼承人,你都做不到。

真是古怪可笑又令人心寒的理由。她反對他們在一起,不是因為兩人同為男人,不是因為她兒子喜歡同性,僅僅是覺得他無法替葉初靜帶來利益,相反會毀掉他們母子尊貴無上的地位。

在葉母眼裏,孩子不過是個确保地位、增加利益的砝碼。

這也是張寒時一直在擔心害怕的事,如果樂樂的存在被葉家人發現、不,也許已經發現了,他真不敢想以後會有什麽樣的遭遇等着他和他的寶貝。

他不會忘記,葉初靜已然結婚了。他的伴侶是與他門當戶對的龍家大小姐,那場奢華婚禮,張寒時被葉家保镖用槍頂在腰後,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被迫全程目睹。

葉母真的好手段。她沒有使用任何身體暴力,卻将張寒時教訓得丢盔棄甲,痛不欲生,直叫他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而現在,葉大少有意回頭舊夢重溫,可同時得罪龍、葉兩家會是什麽後果?張寒時又驚又怕,可悲的是,他無法推開葉初靜,反而得依附上去,像個最下等的娼、妓一樣出賣自己的肉體,換來他的庇護。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樂樂卷進葉家這個漩渦泥潭裏,他不能讓他的寶貝出事。

心裏挂念兒子,原先那點小小的睡意立馬消散無蹤,張寒時翻過身,問葉初靜,“現在幾點?我睡了多久?樂樂他怎麽樣了?”

“別擔心,我請了專人照顧他。”

葉大少語氣平淡,連眉毛也不擡一下,更沒打算将小家夥不肯吃飯的事實告訴張寒時。

“時時,你喉嚨痛不痛?先喝點水——”他語調溫柔,邊說,邊伸手扶張寒時坐起,拿過旁邊的杯子喂他喝水。

張寒時嗓子都啞了,這時也不客氣,靠在葉初靜懷裏,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将近大半杯水。

“來,再吃點東西。現在是早上七點,你睡了差不多十二個小時了。”葉初靜又端起碗,一口一口,将溫度恰恰好的粥喂進張寒時嘴裏。

被像照顧病人那樣喂食,張寒時也顧不得抗拒,他的體力實在消耗得厲害,急需補充食物。他們一人喂,一人吃,之間倒難得有了些溫情脈脈的意思。可惜這樣的太平安寧注定短暫,不能長久。

喝掉一碗粥,填飽肚子,張寒時終于有了些精神,被葉初靜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讓他心裏實在別扭。“葉先生,我想……”

誰知他才開口,葉初靜前一秒還挂在嘴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臉色難看,問:“你叫我什麽?”

張寒時眼神訝然,他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葉先……嗚!”剛出聲,張寒時的肩膀就被緊緊扣住,那力度都讓他感覺到疼痛了。他伸手,下意識去掰葉初靜如鐵鉗般的手掌,腦袋一發熱,他顧不上再維持表面的和氣,“葉初靜,你發什麽瘋?放開我!”

他氣呼呼的模樣,反倒叫葉初靜松了手,下一秒,他被他緊緊抱在懷裏,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微顫抖,對着張寒時的耳邊,一遍遍說道:“時時,別這樣對我。你生氣罵我都可以,只是別這樣對我……”

張寒時想他究竟怎麽他了?怎麽弄得很受傷、很哀怨的人倒成了姓葉的,還有沒有天理?

葉大少生來高貴,從不屑掉價的強取豪奪,到了最後,他總能得到他想要的聽話與順從。就像一位君王,居高臨下将他的奴隸踩在腳底,殘酷地剝奪掉奴隸的尊嚴,自由,也可以是很優雅的,他将那份DNA親子鑒定書給自己,不就是要讓他求他麽?

說句難聽的,現在睡也給睡了,他究竟還想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停更,整理一下思路。

☆、12

到最後,張寒時仍沒弄清楚葉初靜想怎樣。事實上,他也懶得去管。只有當你深愛着一個人時,才會為他喜,為他憂,整顆心仿佛都系在對方身上,情緒跟随他每一次的喜怒哀樂而跌宕起伏。

張寒時現在關心的,只有寶貝兒子張樂。

葉初靜說派了人照顧,對他的話,張寒時卻半信半疑。葉大少演技精湛,他看不透他,索性也就懶得分辨。什麽愛啊情啊,歉疚補償的話,他只當是葉大少的甜言蜜語,聽聽就算,張寒時一句也不信。沒有期望,便沒有失望。更不會有接踵而至的傷害與絕望。

“我衣服呢?”

推開葉初靜,張寒時堅持要起床。奈何渾身光溜溜,四下尋找一圈,才從床下角落找到原先穿在身上的襯衣,将衣服抖開,張寒時目瞪口呆,臉色騰地一下紅了。

燈草灰的襯衣皺成一團,扣子都飛了幾顆,關鍵是上面還沾着一看就非常可疑的幹涸白色液體。實在沒勇氣将它穿上身,張寒時臉色白白紅紅了一陣,不得已,只能向一邊的葉初靜求助。

“時時……”葉大少語氣無奈地看着他,明明腰還在發抖,偏偏那樣倔強。知他在擔心兒子,若換做以前,葉初靜必定撲上去,盡興做到他下不來床,再也想不了別的阿貓阿狗為止。可現在,葉大少不得不嘆口氣,認命地替他的寶貝拿衣服去了。

之前那聲“葉先生”,就像一盆冷水淋在他頭上,将葉初靜從甜蜜中狠狠拉回現實。心中不是不失望的,他以為兩人關系總算邁進一步,可時時顯然不是因為原諒他,才願意與他肌膚相親。

心中苦澀,葉初靜臉上卻不能表現得過分明顯,他虧欠他太多,如今時時待他再冷淡,也是他自取其禍,怨不得誰。

葉初靜想念那個一心一意,坦然率直,像一團耀眼烈火般的張寒時。

他的時時,可以鑽研一道菜幾個星期,只為他随口一提想吃。他喜歡柔軟的身段,他就去苦練瑜伽舞蹈,讓身體更加柔韌。他也可以天剛亮就跑步穿過大半個城區,去摘一枝凝結晨露的五月玫瑰回來送他。他将所有的愛都奉獻給他,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照亮了自己那顆陰暗的、從未見過光明的心。

他把他寵壞了。

當年的葉初靜,究竟多麽自負,才會認為他可以抛卻這樣的美好,卻不後悔?

……

張寒時兩腿發軟,仍咬牙換上了葉初靜為他準備的衣物。不出意外,衣服從裏到外都非常合身。雖不見LOGO牌子,光看料子做工,就知它們價格不菲。

這些細節,葉初靜總能做到完美,叫人生出一種被全心全意呵護疼寵的錯覺。張寒時卻知道,那純粹是他的個性使然,葉大少是個完美主義者。

就像電影中身受重傷的人,張寒時一步一挪,艱難磨蹭到門口,他腳步虛浮,打開門時差點一個趔趄,多虧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掌及時托了他一把。

“謝謝……”他下意識道謝,擡頭發現,幫他的是一位面色黝黑的彪形大漢。他穿着黑色西服,魁梧的體型猶如鐵塔一般,給人一種壓迫感。在他襯托下,身高也有一百八十公分的張寒時,簡直成了嬌小玲珑的小可憐。

邢飛與張寒時對視一眼,迅即縮回手,态度恭敬地垂下頭。

張寒時感激對方出手相幫,臉上露出淡淡笑意。這人給他的感覺,比過去他遇到的葉家保镖要好很多。

邢飛的身份,張寒時一下便給猜中,怎麽說他也同葉初靜一起生活過幾年,自然清楚他的排場,出入必有保镖相随,對于邢飛會出現在這,張寒時并沒有多少吃驚。

環顧一圈,張寒時發現,這套公寓實際面積要比對門自己家大了一倍不止,黑白灰冷色調,裝潢精致考究,卻沒什麽人氣,反倒冷冰冰的。

“他人呢?”沒見到葉初靜,張寒時不由問。

一旁的邢飛馬上會意,沉聲答道:“大少爺怕您擔心,他去對面接小少爺過來了。”

“樂樂他不是什麽小少爺!”張寒時一下變了臉色,語氣更是生硬。

邢飛有些詫異,他不明白上一刻還和和氣氣的人,怎麽一轉眼就像從春天到了嚴冬,想到葉初靜的交代,邢飛還是馬上低頭下去,應道:“是。大少爺他去接樂樂小公子了。”

張寒時心知是自己神經過敏,可他控制不住,醒悟到他在沖一個毫無瓜葛的人發脾氣,張寒時張張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化解這場尴尬。他索性移步往客廳方向走去,誰知道身後的邢飛亦步亦趨。

“你……”張寒時皺眉正要開口,離兩人不遠的玄關那邊卻傳來動靜,轉頭一看,張寒時發現兒子張樂正被一個陌生女人抱着,走了進來。

抿着嘴,一臉不開心的小家夥看到張寒時,烏溜溜的大眼裏迅速積滿淚霧,抽噎一聲,他扭着小身體,拼命朝張寒時的方向伸出兩只小手,“爸爸——!”

“樂樂!”

小家夥平時極少哭鬧,見他這樣,張寒時心疼壞了。他沖過去,一下從女人手裏将寶貝兒子抱過來。小家夥也摟住張寒時的脖子,哇哇大哭,像只無尾熊一樣,緊緊黏着他不撒手。

張寒時眼裏的疼惜,張樂依戀的舉動,讓任何人見了,都能明白這對父子深厚的感情。

“乖,乖,不哭不哭。”更不用說,張寒時此刻的聲音溫柔幾乎快化了,他親親兒子濕漉漉的小臉,見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又趕忙拍撫他的背,“樂樂別害怕,爸爸在這裏。”

“爸爸……爸爸是不是不要樂樂了?”小家夥仍哭唧唧的。再怎麽懂事,他也只有三歲半,午睡醒來,發現最心愛的爸爸不見了,家裏突然來了一群不認識的人,又怎麽可能不驚慌。他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哭鬧打滾,而是憋到現在,已實屬難得。

“胡說!”張寒時捏捏他肥嘟嘟的臉,故意板起面孔教訓,“爸爸永遠不會不要樂樂,你是我的寶貝,在這個世界上,爸爸最愛的人就是你!”

随後進門的葉初靜見狀,他一個眼神,負責照看張樂的女人便會意,她和邢飛在內的幾個保镖迅速退了出去,反正這棟大樓上下幾層都已被葉大少買下,現在仍被蒙在鼓裏的,恐怕只剩張寒時一人。

“爸爸,我肚子餓。”對象是張寒時,小家夥瞬間好哄得很,只兩三句話,他便破涕為笑,撒嬌起來,“爸爸我想吃雞腿。”

“知道了知道了,你乖乖的。爸爸馬上給你煮面,加一個大雞腿好不好?”

“嗯!”吧唧一聲,香了一口張寒時的面頰,小家夥趴在他肩頭,終于心滿意足。

張寒時擡起目光,對上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葉初靜,一陣沉默後,他輕聲道:“樂樂他還太小,需要我的照顧,我先回去了。”

他們發生了最親密的肉體關系,當穿回衣服下了床,張寒時卻發現,面對葉初靜,他竟無話可說。

他們之間究竟算什麽?

在張寒時看來,這只是葉大少又一次心血來潮的游戲。當年林森他們那圈人,泡明星,玩嫩模,開群、交派對,為追求刺激,無所不用其極。他曾認為葉初靜跟他們不同,現在想來,确實不同,葉大少玩得更加高端,一場包養都被他玩成了真愛游戲,而現在,勾搭有婦之夫的背德禁忌感,或許讓他覺得更加刺激。

“時時……”當張寒時經過他身邊時,葉初靜一把拉住他。

停下腳步,張寒時笑了笑,對他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再逃了。”

既然命中注定逃不掉,又何必浪費力氣,拼命掙紮,姿态難看,除了叫站在高處的葉大少看笑話外,沒有任何用處。

這一刻,葉初靜目光定定的,他像要說什麽,張了張口,終是什麽也沒說,放手讓張寒時離開。

……

日子就這麽峰回路轉,又突然平靜下來。

一步步被逼得無路可退,張寒時不得不妥協,在終于認命後,他發現事情并沒有想象的那樣糟。事實上,他和兒子的生活仍然照常在過,只是身邊多了一個叫做葉初靜的男人。

白天葉大少日理萬機,出現的時候其實不多,而晚上,兩人仿佛擁有某種無需言明的默契,哄兒子入睡後,張寒時會拿着葉初靜交給自己的公寓鑰匙,去他那裏過夜。

他們擁抱,做、愛,完事後,葉初靜會将他摟進懷裏,一遍遍親吻他。有時他會在他耳邊回憶過去,回憶他們相處時的點滴,張寒時卻不耐煩再聽這些陳年舊事,他會選擇背過身,用被子蒙住頭。

他這樣不給面子,每次張寒時都以為葉初靜會發怒,結果卻每次落空。葉初靜包容他,就像包容一只壞脾氣的寵物,他會無奈地嘆息,會親吻他的肩膀,會好言好語,哄他直到入睡。

有好幾次,他大概以為他睡着了,就伸出手腳,将他整個禁锢在懷裏,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樣,一遍一遍用他低沉的美聲呢喃——

“時時,你什麽時候才能重新愛上我呢?”

“時時,快點愛上我好不好?”

“時時——”

“時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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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