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不小心撞破兩人“奸、情”,張寒時認真想了一想,覺得說什麽都不合适。他朝兩人點點頭,算打過招呼,轉身就想幹脆走開,卻聽身後孟安一聲輕笑,語氣半真半假地調侃——

“怎麽,老同學久別重逢,也不敘敘舊,這就急着要走?”

見張寒時走了幾步又站定,鏡片下孟安的目光閃爍,如同喜新厭舊的孩子找到了更想要的玩具,他松開手,毫不在意身邊殷秋離難看的臉色,向張寒時靠攏。

“孟先生,”轉過身,張寒時看着假惺惺靠近他的孟安,他壓抑心底的不快,告訴自己冷靜,“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麽舊可敘的,這一點,你我應該都心知肚明。”

“寒時,別這樣說,過去的事是我們不對。後來聽說你退學,我一直十分後悔。”孟安一邊說,一邊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愧意,他注視張寒時的雙眼,看上去着實情真意切,“那時年少輕狂,沒有顧忌,我做人做事未免不留餘地,傷害了不少人,為此我也時常內疚。聽林森說起你在晉江市,我就想着要來看看,若能碰上你,我也好當面向你說聲抱歉。”

孟安姿态做足,一時倒讓張寒時不曉得如何應對。過去那些事,光道歉根本無濟于事,可他這樣誠懇,理智亦提醒張寒時最好不要撕破臉。孟安的出身雖不及葉初靜那樣顯赫,卻也是鐘鳴鼎食的世家公子,與他為敵,并沒有什麽好處。

“寒時,我明白光道歉于事無補。今後你若有難處或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在我能力範圍內,我一定效勞。”說着,孟安便抽出名片夾,将一張黑色名片向前遞給張寒時。

他雙目灼灼,看似耐性十足,在等張寒時開口反應。而他身後的殷秋離目光中難掩嫉妒,嘴角噙着冷笑,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張寒時知他該說些場面話,然後接下名片,彼此相逢一笑泯恩仇,皆大歡喜。可他做不到。喉嚨裏仿佛被看不見的東西堵塞住,張張口,他發不出聲音,更別提去接那張名片。

氣氛眼看就要變僵。

一只手卻适時地扶住張寒時的肩,手掌穩定可靠,傳遞着令人安心的熱度。張寒時扭頭,就看見葉初靜的臉近在咫尺。兩人差不多已有半個月沒碰面,張寒時有些愣神,視線與葉初靜相遇,他頭腦裏只一個疑問:他怎麽也在這?所有該來的,不該來的,簡直可以湊齊一桌麻将了。

見他發呆,葉初靜一臉笑意,他低頭,對準張寒時臉頰輕啄一口,态度從容,又充滿不容置疑的強勢,一點不避諱兩人面前的孟安及殷秋離。

“孟安,你也夠了吧?”

葉初靜鳳眸深邃,笑意未曾有稍減,一開口,卻立即讓孟安臉上神色變了變。

“阿靜,你說的是什麽話?”孟公子也并非省油的燈,很快又笑容滿面,“我這次是誠心誠意想對寒時說聲抱歉的,過去我們——”

“別再提這些。”葉初靜打斷他,“時時他并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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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不僅孟安,連張寒時都意外地望向他。因為他沒說錯,張寒時的确一點都不想聽孟安再提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葉初靜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小小警告後,他伸手替張寒時接下名片,讓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這一緊一松之間,卻也讓孟安愈發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更加謹慎。聽到林森消息,說葉初靜開始查以前的事,孟安就知要糟,他可不像林森那樣,認為張寒時只是葉大少豢養的一只漂亮寵物,寵物走失了,他現在想找回來。

事情如果真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葉初靜他能從自己父親手中奪、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除異己,控制局面,掌握整個葉家。如今,他僅僅站在這,就如同一道巨大磅礴的深淵,漆黑,幽寂,深不可測。

孟安與葉初靜互相算計,試探彼此底線,從表面看,雙方只是普普通通幾句對話,連站得極近的張寒時,也無從察覺底下的刀光劍影。

他只感覺葉初靜确實變了。過去在人前,葉大少對待他的态度相當克制,別說親吻,就連摟抱都很少,而現在,他的表情,他的肢體動作,簡直都迫不及待,明目張膽,只差沒說出口“這是我的人,閑雜人等滾”了。

稍待片刻,護食一樣将張寒時摟在懷裏的葉大少,就向孟安點頭,又道:“義拍要開始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和時時先走一步。”

從頭到尾,葉初靜都沒看後面的殷秋離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樣。

這讓殷秋離俊美的臉孔扭曲,身體也跟着微顫,一半因為不甘,一半則是出于熊熊燃燒的妒火。他一眼不眨,盯着相攜離去的兩人,因為太入神,甚至沒發現孟安已回到他身邊。直到下巴被用力捏住,擡起,看到鏡片下孟安的眼神,殷秋離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怎麽,我很可怕嗎?瞧你吓得,臉都白了——”

孟安的語氣很輕,手指揉搓的力道卻叫殷秋離痛得厲害,他卻不敢出聲抱怨,忙擠出笑容,道:“沒有,沒有,孟少怎麽會可怕?”

孟安哼笑一聲,又仔細端詳他的臉,不知是否由于眼鏡的關系,那冰冷的目光毫無感情可言,如同審視一件貨品。看夠了,孟安才松開手,兩人身體相貼,他在殷秋離耳邊呢喃細語:“今晚我們玩點不一樣的。”

聞言,殷秋離如同聽見死刑判決,臉色煞白,渾身僵硬。圈裏傳言這位孟公子在床上有些不良癖好,是個喜歡S、M的虐待狂,他最愛挑性子烈的下手,用各種工具将人折磨得不成原形後,再像扔垃圾一樣扔掉。

聽說有人曾在孟公子那裏待滿一個月,回來後便自殺了。

這一刻,殷秋離忍不住開始後悔。

其實這些年,比起他那些沒人脈、沒資源的同學,要麽還在十七八線苦熬,要麽只能陪暴發戶或制片商飯局,為一個小角色搶破頭,他背靠葉初靜這棵大樹,得了多少助力,演藝事業上升速度已是令人眼紅。只要保持現在勢頭,穩紮穩打,未必不能出頭跻身一線。

他又何苦來哉,非要招惹上孟安這麽個危險人物?如果他這時拒絕……念頭剛一轉,殷秋離便将之壓下去。孟安是什麽人?只怕對方動動手指,便能讓他的演藝生涯頃刻間毀于一旦。殷秋離被一時名利沖昏了頭腦,然而事已至此,他就算悔青腸子,也無用了。

……

而另一邊,葉初靜陪着張寒時回到酒宴現場,他松開手,剛想說話,見張寒時欲言又止,馬上改口道:“時時,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你怎麽在這?”張寒時倒也直接,可問出來後,他又覺這問題實在蠢。葉大少會出現在這裏,不必想,肯定是受到了主辦方邀請。

果然,葉初靜馬上回:“我接到主辦方邀請……”

“哎呀,葉總!原來你在這兒,老劉我可是找你好久了!”

兩人正說話,冷不防一個聲音插、進來。張寒時回頭一看,發現這人他認得,正是這次慈善晚宴的主辦方之一,業內鼎鼎大名的出版集團老總。張寒時的幾本小說,都在該集團下屬的出版社發行。

這名劉姓老總挺着将軍肚,熱情地上前,與葉初靜握手談笑,“葉總啊,感謝你為這次慈善晚宴提供了資金和那麽多拍品,你這麽熱心公益,又不求名利,把好名聲都讓給了我們老哥兒幾個,我老劉真是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啊!哈哈哈……”

劉老總一番溢美之言,卻在無意中把葉初靜的老底掀了個底兒掉,什麽受主辦方之邀,原來這次活動幕後的支持者,根本就是他!

張寒時一時無語,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他眼梢微吊,濃睫墨黑,拿餘光去瞟葉初靜,倒讓仍故作鎮定的男人露出苦笑,暗嘆百密終有一疏。雖已經答應要給時時考慮的時間,可一天又一天過去,葉初靜實在想他想得狠了。

注意到兩人之間的互動,劉老總馬上發問:“這位是……?”

葉初靜趁機扶住張寒時肩膀,将他引薦給劉啓偉。聽見他是自己出版集團旗下作者,劉老總的态度更顯熱情,他大力誇贊張寒時年輕有為,知他有新書即将完成,馬上拍胸脯保證,一定會給予最好的推廣。

好不容易将那位熱情的劉老總送走,張寒時臉上微笑慢慢消散,他看着葉初靜,對方也在看他,不知怎麽的,張寒時突然感覺一陣無力。他當然知曉劉啓偉如此殷勤的原因不在他,自己辛辛苦苦寫上十年,也未必能在對方那裏留下什麽印象,葉大少簡單幾句話,卻能将他努力半天也未必做到的事輕松搞定。

張寒時已沒那麽多傲氣,可如此差距,仍令他灰心。

作者有話要說:

☆、26

“時時……”

只用一眼,葉初靜就知他在想什麽,發出嘆息,他摸摸他的頭,輕聲道:“我只想讓你輕松些,沒有太多後顧之憂。對不起,時時,別生氣。”

這些年時時過得不容易,調查的人每多挖出一點當年事,他心裏的痛惜就多加深一分。他本打算直接收購劉啓偉的出版集團,但這樣一來,需要花費的時間太長,而他迫不及待想見到時時。對張寒時,葉初靜從來計劃缜密,出手穩、準、狠,沒有機會,他便制造機會。

聽葉大少軟語溫言,張寒時搖搖頭,很快調整心态。他沒有生氣,就像人們常說的,投胎也是門技術活,有些事是怎麽也羨慕不過來的。他能做的,不過是努力經營好自己的生活。

“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不必如此。”微微垂眸,長翹的睫毛蓋住張寒時那對淺色眼珠,也将裏面的情緒掩去。他就算遲鈍,這下也明白,葉大少如此煞費苦心,非要說那不是因為他,張寒時連自己都是不信的。

可時至今日,比起他的內疚補償,張寒時更想要的,是讓生活重回平靜安穩。這些話,眼下他卻實在說不出口。

周圍賓客如雲,他們面對面站着,彼此觸手可及,一時卻相顧無言。

“你身體好些了嗎?”沉吟半晌,張寒時還是問。

葉初靜本來正定定望着他,那目光像要把他刻進心裏,聞言,他立即回神,“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

“嗯。”

“以後別把健康不當回事,身體是你自己的。”

“好。”

兩人繞圈子半天,葉初靜語調溫存,目光卻極為幽深。他答完,便伸手捉住張寒時手腕,“時時,我——”

這時,周圍掌聲如潮,一下淹沒了葉初靜本想開口的話語。擡頭朝前看,原來是這次慈善晚宴的幾個主辦方代表登臺了。

“拍賣要開始了。”不着痕跡地掙脫葉初靜控制,說話同時,張寒時的臉孔已轉向了舞臺那邊。

見狀,葉初靜神色間露出苦澀,時時的心思他何嘗不知。就像只傻鴕鳥,把頭埋進沙裏,他不願面對他,面對他的感情,能拖一天算一天。最好拖到自己失了興趣,他就可以退步抽身,從此天高海闊,自由自在。

在心中嘆息着,葉初靜縱然有萬語千言,想傾訴的那人卻根本不信。他的時時,不敢再對他抱有信任。意識到這一點,葉初靜心中更痛,時時變得那樣敏感又小心翼翼,為了不再受傷害,他把他自己一層層包裹起來,只為保護那不堪一擊的脆弱內在。

而造成這一切,将時時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正是他。

這一刻,望着張寒時瘦削的背影,他們間的距離不過咫尺,心卻仿佛隔開很遠。葉初靜一動不動,指甲幾乎陷進掌心肉裏,他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去伸手将張寒時抱進懷裏,再不放開。

張寒時對此一無所知。他只被那灼熱目光弄得十分不自在,後背仿佛在燒一樣,火辣辣的,他強迫自己不要回頭,至于臺上人都說了些什麽,他根本沒聽進去多少。

好在不久後,拍賣便正式開始。

由于是慈善義拍,現場來賓的興致都很高,大家重在參與。遇到感興趣的拍品,張寒時也叫了幾次價。只是每次在他之後,若有人繼續出價,身邊的葉大少便會直接報出一串令人瞠目的數字,這麽幾次後,張寒時也就不再開口了。

一場公益活動,他可不想到頭來因葉大少的舉動,而變了味。

旁邊葉初靜望着他,眼眸裏閃動着光芒,他見他不再競價,似乎還頗有些不解。張寒時一陣郁悶,他想生氣,卻又怎麽也生不出來。兩人所處的世界不同,一擲百萬,揮金如土,在葉大少看來,只要他高興,那根本不算什麽。

最後,主持人宣布拍賣會結束,所有拍品均成功拍出,本次義拍共為華國聾啞兒童康複基金會籌得善款一千餘萬。全場掌聲雷動,一場慈善酒宴,至此圓滿落幕。

“時時,我送你。”

散場時,葉大少推掉一堆邀約,只專心跟在張寒時身邊,似是早有盤算。

“不了,我是和別人一道過來的。”無奈張寒時并不給面子,他擺擺手,一邊婉拒,一邊皺着眉四下張望。人實在太多,好在程璧的電話很快打過來,他在手機那頭對張寒時連聲抱歉,說他被幾個同事拖住,脫身不得。

張寒時忙說沒關系,收了線,他一擡頭,正對上葉初靜的目光。葉大少的眼神極亮,瞳仁深黑,冷不防簡直能将人的魂兒都給吸走。

“我送你。”這一次,他語氣裏多了些強勢,顯然已聽到張寒時與程璧的通話。

張寒時想了想,再推拒下去,反倒顯得矯情了。而且習慣掌控局面的葉大少,他的容忍,只怕也是有限的。于是他點點頭,說道:“那麻煩你了。”

“不麻煩。”得到滿意回答,葉初靜眉目舒展,臉上跟着露出笑容。

宴會舉辦地是晉江市數一數二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入口門廊連通着一個環形噴泉廣場,這時由于酒宴剛散場,接送賓客的豪車座駕令人目不暇接,它們一輛接一輛,首尾銜接,場面蔚為壯觀。

葉初靜去取車,張寒時在酒店門口等。

對他這次選擇親自駕車,張寒時有些意外,不過也沒多說什麽。他站在一邊,身量瘦高,長腿筆直,周圍車流行人如織,倒格外顯出幾分遺世獨立的味道。

這時,同樣來參加這次晚宴的某位大牌明星現身酒店外,立即引來衆多早已等候的媒體和粉絲們争相拍攝吶喊,場面一下變得更加混亂。

成片的閃光燈亮起,照得一邊的張寒時幾乎睜不開眼,他退到角落,有點被這陣仗吓到。

與此同時,卻有幾個黑影迅速向他接近。

下一秒,張寒時只覺頸側傳來微微刺痛,就像被螞蟻或蜜蜂蜇了一下,并不嚴重。但接着,似乎怕他反抗,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覺得不對,張寒時想回頭,發現身體不聽使喚。他動動嘴唇,卻只能發出低弱悶哼,比小貓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完完全全被周圍聲浪吞沒。

無人發現,也無人注意,渾身癱軟下來的張寒時,就這樣被半是攙扶,半是拖拽的,迅速塞進一輛黑色汽車裏。

……

三分鐘後,酒店地下停車場——

葉初靜接到邢飛來電。

那時葉初靜正拉開車門,手裏握着禮物,臉上仍有笑意停留,聽見報告,他當即變了臉色,一字一頓,如同往外吐冰渣般,問:“什麽時候的事?”

聽見邢飛繼續回報,葉初靜不怒反笑,“好,很好。邢飛,讓你的人跟緊了!時時如果有什麽差池,你叫他們不用回來見我了。”

收了線,葉初靜臉上已看不出喜怒。他立于空曠停車場內,燈光将他身形拉得更為颀長,影子投射于地面,那片暗影,仿佛正擴張,延伸,漫無邊際。

……

不知是故意為之或真的藥量不夠,張寒時并未完全喪失意識,身體麻痹無法動彈,迷迷糊糊中,他卻知道自己被推進車裏,對時間的感知變得不甚清晰,不知多久後,颠簸停止,車門打開,他又被人像貨物一樣拖拽着扔掉地上。

一陣天旋地轉,他的頭重重磕到冰涼的地面,皮膚感受到了水泥冷硬粗糙的質感,灰塵的味道直沖鼻端,但張寒時卻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所有感知,包括聲音,氣味,視覺,都變得有些緩慢和遲鈍,他的眼眸半開半合,琥珀色瞳孔散開,表面一層薄薄的水光,似乎清醒着,目光卻沒有焦距。

有個黑影蹲下來,接着他的臉孔被扭向有光的一面,燈光搖晃着,泛出白色光暈,就像個挂在夜空中的太陽。張寒時想眨眨眼,卻做不到,他聽到有個粗啞的男人聲音在說:“是不是藥沒打夠?這小子還醒着沒暈呢!”

“我看看。”另一個模糊的人影靠近。

張寒時的臉頰被拍打着,木木的,感覺不到疼痛。

“沒事,你看他連眼睛都不會眨!別神神叨叨的。”第二個稍尖的聲音這樣說着,又重重摸了一把張寒時的臉,發出不懷好意的笑,“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還真是細皮嫩肉,皮膚水當當的,比娘兒們還滑!難怪把葉大少迷成那樣,連北邊的基業都可以說扔就扔,啧啧啧!”

“瘦猴,你他媽的閉嘴!給老子管好你的下半身,艹!”這個嗓門低沉的,又與前兩人不同,他似乎是這幫人的頭兒,說話開口有些威信。

“王哥,嘿嘿,你別生氣。”被稱作“瘦猴”的那聲音馬上示好,“我這不是想替你出出氣嘛!姓葉的把你害得那麽慘,這小子又不是第一次,反正他遲早要……不如咱哥幾個先樂一樂,想想到時葉大少爺的那張臉,一定精彩紛呈。”

真是又惡毒又下流。一群人哄笑起來,連那有些嚴厲的聲音都只象征性地哼了哼,甕聲甕氣道:“你們他媽的別亂來,等龍小姐到了,再聽她怎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math123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6-17 13:41:25

math123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5-06-17 13:42:57

感謝妹子的地雷。=33=

☆、27

張寒時一個人孤伶伶躺在冰冷地面上,竭力控制身體不要發抖。

這些人說話的工夫,他麻痹的手指恢複了一些知覺,為了不被察覺,張寒時繼續一動不動躺着。綁架者似乎認定他逃不掉,并未把他綁住,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張寒時認出了那低沉嗓音的主人,那個被叫做“王哥”的——王全。多年以前,他作為葉初靜的私人保镖,時常跟随葉大少出入各種場合,張寒時又如何不認得?

從一開始,張寒時就不喜歡他。他那時總覺得這王全心術不正,對他表面客氣,看他的眼神卻不對,許多東西能僞裝,一個人的眼睛往往騙不了人。現在,聽他們對話,想到葉初靜先前說的那些事,還有王全嘴裏的“龍小姐”,都叫張寒時渾身發冷,只知等待他的,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眼前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東西,張寒時心髒狂跳,告誡自己要冷靜。

好在那些人并未再細細檢查,他們将他留下,空蕩腳步聲漸漸遠離,接着是鐵門吱嘎被關上的動靜,等周圍徹底恢複安靜,張寒時才微微轉動眼珠,打量他身處的地方。

這應當是間舊倉庫。

隔開一道牆壁,王全等人的交談聲變得隐隐約約,除頭頂燈光,四周似乎空無一物,張寒時不能肯定,因藥物的關系,他眼前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個大概。

張寒時手指抽動,光這樣,幾乎已用盡他全部力氣。他不知自己被打了什麽藥,只覺渾身無力,眼前模糊。五分鐘,十分鐘過去,等藥效又退了一些,半邊身體才稍稍恢複知覺。

張寒時一邊在地上磨蹭,試圖坐起來,一邊豎直耳朵,時刻注意隔壁動靜,雪白的額頭和鼻尖上,都因神經極度緊繃而滲出了汗水。又過去一會兒,背靠黴爛斑駁的牆壁,張寒時全憑意志力,坐直了身體,他不敢多耽擱,伸手扶住牆,搖搖晃晃站立起來。

視野裏仍一片模糊,如同被蒙了一層紗,頭腦也不是特別清醒,然而求生逃脫的欲望比什麽都更強烈。看不清東西,張寒時便眯起眼,憑感覺慢慢摸索,一步步往前挪。

他記得……有人想開窗,被王全喝止了,那就表示這倉庫并非密不透風,除了門,這兒一定還有別的出路。

走到第二十七步的時候,張寒時摸到了另一堵牆,再往前,他觸摸到冰涼平滑的玻璃,心裏一陣激動,張寒時伸手摸索着,然後用力将窗戶推開。

“嘿嘿,小美人兒,你幹什麽呢?”冷不丁的,猥瑣的尖嗓門突然在他身後響起,“這裏可是五樓,不乖哦——”

話音未落,張寒時整個人就猛地被對方壓向窗臺。那名外號“瘦猴”的男人賊心不死,竟一個人偷偷去而複返,他以淫猥的姿勢緊貼着張寒時,雙手更不住在他身上揉搓。

張寒時惡心欲嘔,拼命掙紮,可由于藥物影響,他動作遲滞,那點力氣在對方看來,簡直跟調情差不多。

“哈哈哈,美人兒,你扭啊,越扭我就越興奮!”

尖嘴猴腮的“瘦猴”兩眼發紅,他急躁地扒開張寒時身上禮服,又想去扒他的襯衣,被壓在下方的張寒時絕望地掙動着,他發不出聲,只能從喉間洩漏出急促的抽氣。拉扯間,衣服呲拉一聲撕破,露出了大片光裸後背。四周景象昏沉肮髒,那皮肉卻好似月夜下發光的雪地,明晃晃的,白得近乎刺眼了。

“瘦猴”看得兩眼發直,他吞了口口水,喘息加重,動作粗暴地将張寒時從窗臺直接拽到地上。

“……”視線搖晃,張寒時再度摔倒在地,意識到唯一的機會正在消失,他伸出手臂,指甲徒勞地摳住地面,就想往前爬。

“老實點兒!”壓低聲,似嫌麻煩,“瘦猴”幹脆直接坐到張寒時腰上,用身體重量将他死死壓住,一邊解自己的皮帶,他一邊湊近張寒時耳畔喘氣,“伺候得老子舒服了,我讓你上路時少受點罪!”

濃睫劇烈顫動,張寒時此際的眼神幾近破碎邊緣,他死死壓抑喉嚨深處湧上的悲音,不想讓騎在他身上的畜生更得意。他的身體像條離岸的魚,意識陷進往日的夢魇中,只不過這次,張寒時無法從噩夢當中掙脫。

他幾乎快絕望,下一秒,“瘦猴”所有的動作卻都停止了。那麽突兀,驟然,他就像塊沉重的石頭,緩慢地倒下,重重地壓在張寒時身上。

很快,張寒時便聞到血味。

濃烈嗆鼻的血腥氣中,又似乎混雜着一絲硝煙的味道。

周圍悄無聲息,死一般寂靜。

張寒時出于本能,想推開壓在他身上的重量,不小心觸到“瘦猴”歪在一邊的臉,發現對方眉心正中開了個洞時,他渾身僵硬,幾秒後,他開始發了瘋一般,想要甩掉身上的那具屍體。他被徹頭徹尾地吓壞了。

隔壁這時傳來劈哩啪啦的交火聲,張寒時卻毫無所覺,他發着抖,兩眼瞳孔散大,人完全迷糊了。聽到鐵門哐當被推開,腳步聲紛至沓來,他心裏只剩下唯一的念頭,那就是快逃,快逃,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

“時時,不——!”

一進門,就看見張寒時半個身體已經探出窗外,葉初靜差些魂不附體,他的身體比頭腦先行一步,沖過去,拖住張寒時,一把将他死死抱住。要知那扇窗下,不僅是五層樓的高度,還外加一地澆築一半又遭廢棄的豎直鋼筋,人若不慎掉下去,簡直不堪設想。

葉初靜一陣後怕,兩臂摟得越發緊,然後就發現張寒時在他懷裏抗拒得厲害。他渾身哆嗦,眼睛睜着,目光卻失去焦距,仿佛已不認人了,不斷想從他手臂中掙紮出去。

“時時,別怕。沒事了,沒事了。”顧不上再維持他的翩翩風度,葉初靜直接抱着張寒時坐倒在地,他拍撫着他的後背,親吻他的臉頰,耐心十足,一遍遍柔聲安慰。

見他被吓成這樣,葉初靜心裏疼得厲害,臉色更是難看。不知是安撫起了作用,又或者純粹掙紮脫了力,張寒時繃直的身體軟下來,他渾渾噩噩,只知一陣陣發抖。檢查後,發現他沒有外傷,手上血跡也不屬于他,葉初靜才稍稍松口氣。

見他身上襯衣被撕爛了,他脫下外套,小心把人裹住。做這一切時,葉大少眼眸深黑,一語未發,地獄卻仿佛在他眼裏裂開罅隙,渾身散發的氣息更叫人雙腿直軟。

“大少爺,”邢飛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事情都解決了,安排在外頭的狙擊手擊斃四人,加上屋裏這些,一共十個人,都是系統黑名單上懸紅的要犯,只是……我們沒找到王全。”

“被他跑了?”

“……是。”

“掘地三尺,把人給我找出來。”葉初靜面無表情,與他平日裏從容不迫,氣度沉穩的樣子大相徑庭,他語氣森寒,如一把磨利的尖刀,字字必見血,“放出消息,誰能找到這叛徒,生死毋論,雲水葉氏都欠他一份情。”

邢飛臉色悚然,他挺直背,沉聲應了句“是”。

說話間,葉初靜低頭凝視懷裏的張寒時,目光瞬間柔軟得不可思議,怕再驚吓到他,容貌英俊的男人壓低嗓音,朝身邊保镖吩咐道:“還有通知闫醫生,讓他帶人準備着,時時的樣子……不大對頭。”

……

參與綁架的人裏,葉初靜特意留了活口。從那人嘴裏,邢飛他們得知張寒時被注射了某種藥物,只可惜這人是個喽啰,所知不多,據他交代,唯一可能清楚藥劑成分的人,只有那個銷聲匿跡,如今還沒被找到的王全。

回到住處,一系列檢查,抽血,折騰半夜,張寒時的情況仍舊時好時壞。有時,他神志昏沉,對外界刺激缺乏反應,有時,卻又能眨眼,轉動眼球,對葉初靜或醫護人員的聲音産生一定回應。

但漸漸的,張寒時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他不能開口說話,雙目無法視物,聽覺也在減弱,他的體內,某種可怕的化學藥劑正在蠶食、損害他的神經系統。

短短幾日,不只躺在病床上的張寒時,所有人都備受煎熬。問題當然是出在葉大少身上,他不僅自己不休息,也不讓任何人休息。

這天,人到中年的闫醫生終于鼓足勇氣,将守在床邊寸步不離的葉初靜拉到了房外,一臉嚴肅道:“葉先生,就算你不高興我也要說,這樣下去,張先生他……只怕撐不了太久了,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沉默片刻,葉初靜方才将目光投向闫醫生,他瞪着他,雙眼發紅,一臉陰沉,“時時不會有事的,他想活下去,我會讓他活下去。”

對這個偏執成狂的男人,闫醫生心內嘆息,先不說是否會有奇跡,就算奇跡出現或找到解藥,已經造成的損害,目前誰都無法斷定是否可逆。

闫醫生還要再說些寬慰的話,葉大少卻已然轉身往回走。

他肩膀寬闊,身形仍舊完美,挺拔,每一步都很穩。

闫醫生卻有種感覺,此時此刻的葉初靜,就仿佛一艘大船,它征服過最狂暴的海洋,對抗過最猛烈的暴風雨。如今,海面風平浪靜,它卻已從內部被某種無形之力腐蝕,蛀空,也許只消一擊,那堅不可摧,無法戰勝的表象,便能頃刻坍塌。

……

當天夜裏——

邢飛在門上敲了三下,沒得到回應,便直接推開門,走進房間。

除生命體征監護儀發出的規律嘀嘀聲,整個房間裏都異常安靜。靠窗的位置,葉初靜半跪在床邊,背影沉寂,如一尊已定格萬年的雕像。見狀,邢飛怔忡片刻,才舉步來到男人身後,俯身報告:“大少爺,龍家那邊的電話——”

說這話時,他已将手裏的行動電話遞上去。

邢飛面前,寬闊的大床上,張寒時依舊昏睡不醒。他的臉半埋在松軟的羽毛枕中,呼吸低弱,臉色有種異樣的透明感。而緊緊握着他手掌的葉初靜,已不知保持那半跪的姿勢有多久,以至接電話時,他的動作甚至有些僵硬。

「姓葉的,解藥已經在路上。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你把我妹送回來,我要看到她完完整整站在我面前,少一根頭發絲都不行,明白?」

電話那頭,擁有渾厚嗓音的男人倒是開門見山,只不過語氣強硬,即便在葉初靜面前也不見有所收斂,一聽便知這人久居上位,來頭不小。

葉初靜聽到他的話,凝固的臉部表情開始松動,嘴角也扯出笑意。只是那笑怎麽看怎麽涼薄,太久未開口,他此時連嗓音都有些嘶啞,“龍毅,我當然會送她回去。希望這次你能把人看好了,別再放她出來發瘋。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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