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別走
不止是譚征澤,在場所有人都吃驚不小。
按道理來講,這山上是不會出事的,周圍護着一層厚重的木質防護欄杆。譚征澤打眼看過去,吳斯霖落下去的那段已經露出了木茬子,像是年久失修受到撞擊才斷的。
第一個報警的是吳綜原。
第一個尖叫的人是助理江江。
第一個沖到斷了的欄杆邊,大聲呼喚吳斯霖名字的人是林尊哲。這個向來混不吝的少爺此時卻沾染着幾分焦急的神色,和以往的形象大有不同。
他的呼喚聲很有穿透力,響徹着整片山谷。
山崖是斷層的,中間鋪着綠色噴漆的圍欄,但是周圍的人僅靠目光,完完全全找不到吳斯霖在哪兒。
譚征澤的心裏有些焦急,吳斯霖到底是徹底掉了下去,還是落在了視線盲區的圍欄裏?
這時候,教學喇叭的音響聲微弱地從下面傳了上來。
“喂喂?”
“別喊了,怪滲人的,你哥我還沒死呢。”
“你們能辨別聲源嗎,我卡樹邊這個圍欄上了。”
譚征澤突然想起,自己出門的時候被吳斯霖調侃“适合當老師”,而把套房裏的小喇叭帶在了身上,說是随時拿出來給譚老師講課。
這個小喇叭竟然派上了大用場。
吳斯霖的聲音很虛弱,從喇叭裏也聽得出來。
說話的功夫,負責景區的警察趕到了。一面連連賠禮道歉,說這邊因為來的人少年久失修,一面連忙派人下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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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警察在下面找了好久,才找到吳斯霖。他就卡在那排茂密松樹和圍欄邊緣的接口處,再遠一厘米就會脫離圍欄。
吳斯霖是被警察抗上來的,臉上有些輕微的擦傷,沾着血跡,但是臉色很蒼白。
吳綜原正想上去接他的時候,警察就示意說先別過來。吳斯霖的小腿上插着一截斷了的鋼筋,現在正青紅交錯,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吳斯霖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尊哲急了:“先送醫院吧,別在這杵着了。”
一行人急匆匆下山的時候,譚征澤是最後一個跟上的。
送吳斯霖去醫院的途中,吳綜原一直在自責,自責應該先找外聯制片看過景區,确認過安全再來。金為政和陳星則一直在安慰他。
一路颠簸,吳斯霖沒喊過一聲疼,甚至還能安慰吳綜原幾句,說他小題大做。
但是從譚征澤的角度看過去,吳斯霖的額頭上分明是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因為颠簸的緣故,那鋼筋一直若有若無地戳着肉,嘴唇甚至都沒有什麽血色。
他們幾個是率先坐着救護車去的。
譚征澤湊近他,小聲問:“你疼嗎。”
吳斯霖沒力氣說話,只是翻了個小小的白眼。好像是在表示,你仿佛是在說廢話。
譚征澤低低笑了一聲,從兜裏摸出來一塊小小的手工糖果,剝開喂到吳斯霖嘴裏。這小糖塊是前兩天留下來的,上面畫着笑臉,十分讨喜。
吳斯霖的目光閃了閃,糖在嘴裏鼓起個泡泡,卡擦卡擦地咬了起來。
這種可愛的小玩意多多少少分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
醫院的設備并不太齊全,但是吳斯霖的傷口禁不起拖太久。他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目光裏有一絲無助。
只不過當時吳綜原還陷在深深的自責裏,身邊兩個導演在安慰他,其他人吳綜原覺得礙手礙腳都讓車送回了旅館,只有譚征澤捕捉到了這個眼神。
手術的幾個小時,譚征澤點開吳斯霖之前直播的微博,下面一片問號滔天,紛紛都在問怎麽突然斷播,還有很多觀看直播的人看到了那個意外的場面,那條微博下面炸開了鍋。
譚征澤把把手機拿給三個導演看。
陳星則當時就說:“這樣是肯定不行的,我們必須删博壓評。不然要是別人得知我們團隊連安全隐患都不注意,會造成很大的聲譽損傷。”
金為政有些為難地看着吳綜原:“老吳,斯霖工作室對接的事情只有你能搞定吧。”
吳綜原的态度很堅決:“不行,我要看着他出來。”
陳星則:“我們不是不關心斯霖。只是這件事還沒發酵之前必須盡快解決,工作可不是鬧着玩的事!不只是解決這件事,我們今天還有很多事需要對接,拖到明天性質就都會變了。”
吳綜原的态度稍有動搖,他當然明白事業為重的道理,但是他依然看着手術室,眉頭緊鎖。“我真沒想到,我行業生涯裏第一次出事,竟然出在了我家人身上。”
金為政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自責了。”
吳綜原苦笑着搖搖頭:“自責也沒有用了。”
譚征澤在此時适時地開口:“這有我看着,回頭我帶他一起回去。您幾位放心吧。”
吳綜原聽他這麽說,也就不好再堅持己見,跟着其他兩位導演離開了。畢竟譚征澤做事穩妥,大家向來也都放心。
譚征澤繼續坐在外面等,他覺得時間有些太長了,便開始翻看吳斯霖的以往微博。吳斯霖粉絲已經過了千萬,按道理講也擁有流量,一般流量賬號的打理都是工作室在做。
但是吳斯霖的微博卻充滿了濃烈的個人色彩。
自拍永遠怼臉,不放高清美照。講話永遠有趣,犀利點評實事。性格向來很剛,不服直接開麥。
所以他的微博下面帶節奏的總是很多,對于這一點,自家粉絲也躺平任嘲,但架不住吳斯霖有趣,有顏值,有能力,還有背景。
吳斯霖的微博基本是月更兩次,但是中間卻有很久一段時間是沒有更新過的,譚征澤想了想,應該是他受傷最嚴重的那段日子。
譚征澤其實從未翻看過別人的微博,但是今天不知不覺卻翻到了底,最後一條微博是七年前的,只有兩個字:
怕黑..
還沒等譚征澤去想象這個畫面,手術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吳斯霖躺在病床上,露出修長的腿,不經風吹日曬的白淨,透着點粉紅,卻突兀地纏着一圈繃帶。
吳斯霖的臉上挂着些汗水,嘴唇有些蒼白,開口的第一個字是:
“渴……”
把人推進病房,扶起來靠着床頭坐好。譚征澤馬上把準備好的水遞了過去,吳斯霖喝了很多,有點嗆到,譚征澤又去輕輕地拍他的背。
譚征澤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吳斯霖就本能地往譚征澤懷裏靠了靠。等他緩了一會兒,問道。
“他們呢?”
譚征澤:“他們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
吳斯霖淡淡地說:“我這就不是工作嗎,這應該算工傷吧。對了,那你呢?怎麽沒走。”
譚征澤爽朗地笑了笑:“你忘了嗎,我現在的工作搭檔是你,沒有你我怎麽展開工作。你先在這湊合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就回市裏,今天有些太晚了。”
吳斯霖看向窗外,折騰了大半天,天色早已黑了。病房裏的燈光略有點搖曳,映在人臉上有點慘慘的白,吳斯霖深吸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燈光突然滅了。
然後沒多久,護士就在外面窸窸窣窣地走動,互相說停電了的事。
一片黑暗之中,譚征澤輕咳了一聲。他的手觸及到對方身體的時候,才發現對方有些輕微的顫抖。
吳斯霖:“你在嗎?”
譚征澤低聲:“我在。”
“別走。”吳斯霖一把拽住譚征澤的手腕,手中有些使力,帶着有些懇求的語氣說。“別走好不好,我害怕。”
後來吳斯霖對這一晚上的印象很朦胧。他只記得自己進手術室拔了半截鋼筋,塗了厚厚一層藥,裹上了紗布。
藥裏多少帶着點麻醉劑。
後來停電了,很黑,令人慌張。一只溫暖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令人很踏實。
作者有話要說: 譚征澤:不瞞你們說,他剛進手術室時候,我感覺像我老婆進了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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