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鐘鼓寒

日本留學五年後(1913年),周廣缙回國在國立北京大學任教,薪俸每月280圓。妻子亦在北京女子師範任教,教授日文,薪俸每月180圓。以北京的物價,四口之家,每月10圓夥食費,足可維持小康生活。兩人三個月後即用700圓買下一座精致的一進四合院,花費近200圓整修一新,再雇傭兩個仆婦打理家務。因為妻子甚愛清潔,周廣缙又花費近150圓鋪設自來水管道。

兩人婚後九年無子。

周天爵中風了!

他的母舅,醬油鋪小老板,特地跑來北京告訴他。周廣缙明白他別有所圖,但是,現在他們是一條戰線上的人。

周廣缙立刻帶着妻子回廊坊。他的朝代即将來臨,他要改天換地!

我終于看到她了!十年!他的癡戀綿延了十年!佩玉二十五歲了,依舊嬌豔欲滴,美貌一絲不減,小畜生把她呵護得很好。一顆心在他已不能動彈的身體裏跳動不已。周天爵躺在床上盯着佩玉看,她和小畜生一起給自己行禮。

戚佩玉躲到丈夫身後,避開周天爵灼灼的目光。“別怕,嘟嘟!”周廣缙回身攬住妻子。

他年年都去日本,一年兩次,一去二十天。舒顏從不問,他們心照不宣地過日子。他再沒打過舒顏。

他從不把小畜生當兒子、當人看,結果他卻是自己膝下唯一的男丁。周天爵心裏苦笑。

大鼓書女藝人?周廣缙打算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讓周天爵追求了兩年而不得。

周天爵行将就木,周家的仆人們紛紛倒戈。男仆們把這風流韻事當笑話說給周廣缙聽。周天爵因為虐妻惡名遠揚,伶人不肯嫁給他。

看見那伶人的第一眼,周廣缙便愣了,這畜生!他明白了周天爵為什麽對伶人窮追不舍,因為女藝人與佩玉有七八分相像。

那伶人一開口,他心裏就笑了。周天爵口味太差!那女人是地道的廊坊南部口音,跟妻子純正的京片兒相比,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況且佩玉出身大戶,受到很好的教育,有些佩玉不肯說出口的話在這女人嘴裏橫飛。

周天爵垂涎的,他一定要得到手!他要摧毀周天爵,全面摧毀他!

周廣缙開始追求伶人,妻子察覺後追問他,他避而不談。納妾這件事他做定了,誰也攔不住他,即使佩玉!

他是大學教授,周家産業的繼承人,區區一個伶人,他手到擒來。偶爾換一下口味也好,周廣缙在伶人處留宿一晚。他不由得把她跟佩玉做比較,孟香蘭肌膚不如妻子白皙潤澤,神态不比妻子婉轉。鄉野村婦粗俗,不知道委婉含蓄為何物。她誇張的表情,他不喜歡。他還不喜歡親吻她,因為她的氣息遠不如妻子清新。沒有人比得上妻子,差得遠!有一點好處,他可以由着性子來。對妻子他舍不得,除了新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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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回家的路上,他琢磨如何應對妻子的質問。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佩玉劈手給他一個嘴巴。在她心裏,從來丈夫都是第一位的。而在周廣缙心裏,複仇、争産、納妾,樣樣都排在她前面。

周廣缙瞬間石化。“都是我慣得你!”片刻後,他咬着牙恨恨地說。初婚時他舍不得打她,現在更不肯。

戚佩玉收拾行李,當天離開廊坊。周廣缙沒攔着,無論誰也不能攔住他複仇的步子。他讓仆傭們一路跟去,确保妻子安全。

戚佩玉返回北京後并沒有回家,她在北京女子師範學校的宿舍裏安身。

周廣缙随即納伶人為妾。納妾後第二天,他把伶人帶到周天爵床前。“你妄圖觊觎我的妻子,做夢!你連個戲子都得不到手,還是歇着吧!畜生!”他冷笑。

他要奮身而起殺了他,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周天爵怒目圓睜,他并非氣憤小畜生奪了戲子,他是恨小畜生終究傷了佩玉的心。這顆心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着,不敢毀傷絲毫。

小畜生志得意滿地離開,舒顏來到床前。他對她滿懷愧疚。這是他結發的妻子,他此生最愛!他們新婚夜特意結發,跟那蠢女人沒有,他拒絕。佩玉因為像少年時的舒顏,他才喜歡。他對佩玉是激情、寵愛,像呵護自己的女兒;對舒顏是深情。他的妻子和孩子将會怎樣,小畜生不會放過她們。他不能死!

“我知道你還沒死,周廣缙殺不死你。”舒顏在他身邊坐下,眼睛看着帷帳。“不過快了。這樣也好,躺着不動,不合你的性子。菊耦和慎娟漸漸長大,你會看出來她們長得不像你。”她轉向周天爵,“你去日本,我心裏很難受。後來,你每次去日本時,我就和別人在一起。我日子算得很準,不是嗎?你都沒有發現。我不愧疚,是你對不起我!我等了你十五年,成了廊坊老女,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結果你為了戚佩玉居然打我!我知道你沒得手,我很高興,戚佩玉不是那樣的人。你猜菊耦她們的父親是誰,你到陰曹地府裏慢慢猜吧!”她為他合上眼睛。

他終于死了,被他的結發妻子殺死了。

蘇舒顏默立着,慢慢地,她的淚上來了。他始終是她的深愛,唯一的愛,即使她背叛他。年少時的兩情相悅、彼此間長久的等待,初婚時的耳鬓厮磨......只是愛已成往事!

什麽樣的愛當得起歲華流轉?

孟香蘭吃飯時喜歡吧唧嘴,周廣缙皺眉頭,“吃飯小聲點!”

“我母親說這樣可愛,像小豬,說明吃得香。”

确實像豬!佩玉吃飯時的樣子很優雅,連牙齒都不曾露出來。他初婚時第一次看見妻子吃飯的神态極為心動。

孟香蘭用筷子把魚或肉在盤子裏夾碎了,再撈到自己碗裏。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把魚和肉在盤子裏夾碎?”

“魚塊和肉塊太大,裏面沒入味,弄碎了蘸上湯汁,吃起來更有味道。”

“不許!把它們整塊夾到自己碗裏!”什麽毛病!別人還要不要吃?太惡心!

須臾,周廣缙又看見伶人在自己碗裏炒起菜來。她不把菜、肉和米飯混合在一起,每吃上一口之前,都要用筷子在自己碗裏反複翻炒十次以上。果然,妾本賤流!等佩玉回家後,讓這戲子跟傭人們一起吃!這樣的女人不配教育孩子,他要把她生下來的孩子都交給佩玉撫養。他本來就只拿她當生育工具。

周廣缙發現伶人晚上不刷牙,不每日清潔身體、更換內衣,氣息遠不如佩玉清新。周廣缙提醒她多用水。“我母親說一個人要是浪費了太多的水,将來到閻王地府要被懲罰,要把污水都喝下去。”

鄉下人多愚蠢的念頭,他心裏很不耐煩。

孟香蘭習慣于随地吐痰,她吐一口在地上,然後把腳踩上去,用鞋揩一下。跟周天爵一個樣。

“不要随地吐痰,太髒!”

“我用鞋底抹幹淨了,哪裏髒?再說又沒吐在屋裏。”

周廣缙再皺眉。從前他自己也随地吐痰,被佩玉改過來。

妻子寄來離婚協議要求分手,周廣缙心驚,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照佩玉這态度,她斷不肯妻妾共處。他把離婚協議收起來,不理會。周廣缙與周氏、蘇氏家族争産正酣,他還顧不上處理與佩玉的事。

妻子走後,周廣缙夜裏睡覺時伸手摸一下身邊,伶人随即靠進他懷裏。他發現不是妻子,轉過身去,悵然有所失。不與伶人行房的夜晚,他獨自睡在佩玉和他夫妻兩人的卧房裏。五天裏便有四天獨眠,這般的清心寡欲以前絕無可能。如此,他心安。

他很想妻子在身邊陪着他。他孤身與衆人奮戰,需要佩玉的關懷、支持和鼓舞。

伶人坐到他腿上,他把本來支着的腿伸直,讓她滑下去。周廣缙走路時姿勢稍有些特別,略微拖着右腿。妻子問他腿怎麽了,他說小時候斷過,養傷時拖着腿走路,後來習慣了。佩玉問怎麽會骨折,他略一沉吟,“周天爵踢的。”

妻子蹙起眉頭不忍,“他真是畜生!”

他每每要将妻子抱于膝上,妻子不肯,“小心你的腿。”

“已經好了。”

“我祖母說少年時受的傷老了都會找上門。”

“那你坐在我左腿上。”

“不好,一條腿怎麽能支撐住我?”

妻子沒享受過的待遇,別人如何配?

“大奶奶是個什麽樣的人?”伶人問仆婦。周廣缙不許別人稱呼他“少爺”、稱呼妻子“少奶奶”。

“奶奶一向整潔。”當着伶人的面,仆婦不好誇贊戚佩玉貌美多才。

“整潔?我看這書房卻不齊整!”

伶人不識字,人聰明、記性好,背了幾套鼓書唱詞。孟香蘭把周廣缙書房裏的書不論語言、內容,都按高矮排列,在她眼裏齊整了很多。書是妻子佩玉在廊坊呆着無聊,周廣缙特意讓人從北京家裏運來的。周廣缙暴怒,不許她以後走進書房。

兩個月後,伶人告知周廣缙自己懷孕了。周廣缙在書房裏坐了一夜,那麽不是他的問題,他是能生育的!他回憶起和妻子婚後的生活,尤其是在日本:夫妻結行,鬥米炊煙,彼此滋養,彼此成就!

第二天一早,周廣缙出門找郎中抓打胎藥。“劑量要足,不出人命就好。”他出手大方。回家後他告訴伶人這是安胎藥,伶人欣喜。周廣缙讓廚房煎了送來,看着伶人喝下。因為他知道伶人的孩子将是他和妻子之間跨不過去的坎。

兩天後周廣缙帶着管家去孟香蘭的房間,伶人看他的眼神又怕又恨。“給你一百兩銀子,你走吧。”他沉聲說。

“你這個混蛋!”她用能想到的一切惡毒的語言罵他。

确實在書場裏與人調笑慣了,什麽話都能說出口。“五十兩銀子,趕緊走。”

孟香蘭怕了,從床上撲到地上,抱住周廣缙的腿,“求求你,別讓我走。我身子幹幹淨淨的,正好給你生兒育女。你妻子她是個不下蛋的雞,跟你九年了......”

周廣缙一巴掌扇得她嘴角流血,她竟敢侮辱他的妻子!他慶幸自己讓這戲子出門,她居然打探妻子的底細。他若留她在家裏,她一定會在自己和妻子之間橫生枝節。“立刻滾!”

“我身子還在流血,我能去哪裏?我求求你,你讓我留下來!”

“現在就讓她走,一刻也不能留!”周廣缙轉向管家。他霍然明白周天爵對母親的絕情,男人對一個女人有多愛戀,就對另一個女人有多殘忍。誰也不能擋在他和佩玉之間,阻礙他對佩玉的愛!

“三百兩銀子,我要三百兩銀子!”他竟想用區區一百兩銀子買一條性命!

周廣缙冷笑。

“那麽二百兩!”

周廣缙看着門外。

“一百兩,你說過的一百兩!”

“五十兩。”她侮辱佩玉,一兩也不配得!他因為怕事情傳到妻子耳朵裏,妻子會嫌他冷酷無情,才肯給這戲子五十兩銀子。“拖她出去。”他對管家說。仆傭們上前将孟香蘭拖起來。

“我詛咒你們,日日夜夜!你甭想和她在一起!”伶人掙紮、哭叫,“你個歪把子!廢物!你妻子瞧不上你,她要和你離婚!她要跟別人走!”

“放屁!”周廣缙當胸一腳,腳勁之猛,伶人即使被人架着,也脫開翻倒在地上。“一個銅元也不給她,讓她滾!馬上!”他知道這賤人指什麽,這是他見不得人處。不會的,佩玉不會嫌棄他,不會背叛他!

伶人眼見着要昏過去,仆傭們想果然是周天爵的兒子,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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