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掌權(二)
“封州雪災,冰斃人畜。”楚韶頭也不擡地念出奏折上的內容,“你打算如何處理?”
封州是中溱邊緣地帶的小州郡,入冬的一場大雪把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小州郡打垮了。
淮祯喝茶的手頓了頓,“三省六部的資源都供你調度,你一定想得比朕更周到。“
楚韶擡眸看他一眼,三省六部聽命于帝王,如今淮祯把調度權交到楚輕煦手中,無異于分權。
“那便讓戶部撥款赈災,工部派匠人去搶修房屋,刑部監察赈災款項,兵部也需派出精壯士兵千人,奔赴封州,搶救災民,也需警惕西夷小國趁火打劫。”
西夷同中溱西邊界線相鄰,因為地理位置離得遠,西夷同南岐倒是沒有過節,但楚輕煦也知西邊這個小國不是省油的燈。
“封州是天高皇帝遠的存在,西夷要是想趁亂吞掉這個小州郡,也不是做不到。”淮祯半開玩笑半嚴肅地說,“不過嘛,它敢吞封州,朕就敢讓西夷滅國。”
“撿芝麻丢西瓜的事兒,西夷國王應當不會做。”楚韶臨摹着淮祯的筆跡,在奏折上回以對策,“
天災按照慣例,需要讓禮部舉行祈福大典,測算天象,你若沒有異議,我就讓禮部侍郎去辦。”
“小韶真是七竅玲珑心,想得太周全了!”
楚韶無視淮九顧的馬屁,目光落在桌上的碧玉盤龍玺上,“這玉印你親自來蓋?”
玉玺是帝王的權勢象征,尋常人沒有資格碰,淮祯卻道,“你蓋和朕蓋是一樣的。”
楚輕煦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他拿過沉甸甸的玉玺,在奏折右下角落款。
于是,楚韶批的奏折寫的指令,就落上了“皇帝尊親之寶”六個字——挾天子以令諸侯,不過如此。
溫硯從前只當楚輕煦是君上的心上人,禮敬有加,今日親眼瞧着君上默許楚韶代掌玉玺,一時對這位君後生出幾分敬畏來。
中溱祖上出過的唯一一位男後夜鄞,最後形同副帝,與君王平分江山,共掌社稷,開中溱盛世,名入宗廟,享後世子民千秋萬載的愛戴與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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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年輕時的夜君後同楚韶一樣,将帝王的君心拿捏在手掌中,也早早地代掌玉玺,威震後宮,坐擁前朝實權。
雖說楚輕煦沒有夜氏那樣堅如磐石固若金湯的家世背景,但看如今君上這個偏寵的架勢,楚韶的前途也不容小觑。
溫硯內心翻湧謀算之時,寧遠邱已攜考卷,進了禦書房。
他從落榜的考卷中,挑中了三顆“滄海遺珠”,這三名考生是被主考官棄掉的學生。
“這三份卷子微臣覺得可堪當本次秋闱前五甲。”
淮祯來了興趣,走到書桌旁,同楚韶一起接過卷子。
答卷是朱卷,是謄錄官用朱筆重新謄抄了考生的答卷內容,防止考官依靠筆跡而認出熟人,從而偏袒徇私。
為了公正起見,寧遠邱也還不知這三名考生的真實姓名,所以呈給帝後檢閱的朱卷,依然是沒有具體署名的。
此次秋闱的試題是:“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淮祯才看了答卷的一半,楚韶已經在審第二份卷子的內容了,他一目十行,時不時用墨色的筆在朱色的卷子上圈圈點點,最後雙目發亮,欣賞之意溢于言表。
“這份卷子,是哪位考生所寫?”待看完了全文,楚韶擡頭問寧遠邱。
寧遠邱拱手答:“考生的名字還在貢院裏存着,不過臣猜測,君後所賞識的這份卷子,是不是以孟老夫子的‘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來論王道”
“看來先生與我的見解一致。”楚韶拿着手中的卷子,忍不住誇道:“這份文章寫得妙極了,字字珠玉,字裏行間透着對世事的洞察,答此卷者必是懷才不遇,蚌病生珠,幸而你将他從棄卷中撈出來了,否則此等才子又要耽誤三年!”
楚韶所言簡直正中寧遠邱心腹,他立時同君後交流起此張答卷的精妙之處,兩人高談闊論,十分投契。
而淮祯卻執着手中那份試卷,像啃玉米一樣,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讀完了。
他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只不過在戰場上直來直往久了,一看這些文绉绉的論調就頭疼,好比他不願意同前朝那群文官打交道一樣,不是聽不懂看不懂,而是沒這幾分耐心。
此時此刻,他就像個不識字的二傻子誤闖學府,正好碰見老師同好學生在讨論高深莫測的問題,他就站在一旁,略有些尴尬地聽着,聽得雲裏霧裏,偶爾假裝聽懂了點點頭,大多數時候在犯困。
“今科狀元,就定他了!”楚韶拍案定調,轉頭問淮祯:“你覺得呢?”
淮祯打了個哈欠,“你覺得好,那一定差不了。”
寧遠邱喜道:“那臣現在就回貢院将名次重新調整!”
他退出禦書房時,天都黑了。
到了晚膳的時間,楚韶還有幾本奏折要看,幹脆就留在禦書房用膳。
淮祯一早讓禦廚做好了楚韶愛吃的菜式,菜肴一擺上桌,楚輕煦就知道淮九顧是有備而來。
果然剛吃過甜點,淮祯就擡手招溫硯進來,楚韶轉頭一看,只見溫硯手裏捧着五塊方方正正的玉牌,玉還是羊脂玉。
上面分別寫着:早膳,午膳,晚膳,侍寝,還有一塊玉直接寫了“啾咕”。
楚韶滿頭霧水:“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淮祯興致勃勃地解釋:“宮裏的慣例,皇帝翻了誰的牌子,晚上就是誰來侍寝。”
“所以?”
“小韶也可以翻朕的牌子。”淮祯上手拿起寫着“午膳”的玉,“你要是想讓朕去栖梧宮陪你用午膳,你就翻這枚牌子。”
他又換了“侍寝”那塊,“要是想讓朕給你暖床,就翻這枚。當然了!哪天你要是看朕順眼了,就翻這塊!”
他拿起寫着“啾咕”的玉:“只要小韶翻了朕的牌子,除了早朝,朕一天的時間都給你。”
楚輕煦:“....................”
他不懂淮祯,他真地不太懂。
“還有玉牌嗎?我覺得還可以再添一塊兒。”
淮祯以為楚韶當真想每日翻牌子換人侍候,醋溜溜地道:“怎麽,難道你還想寫岱欽?!”
楚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淮九顧一眼。
溫硯遞過來一塊新玉,楚韶接過筆,淮祯饒有興味地湊過去看。
只見楚輕煦執筆在玉上寫了個遒勁有力鐵畫銀鈎的“滾”字。
淮祯:“.......”
楚韶:“當我翻起這塊牌子時,就是讓陛下滾的意思。”
他雙眼含笑,當着淮祯的面,毫不猶豫地翻過這枚“滾”字。
淮祯:“............”
在殿外當差的侍衛,就見君上落寞地滾出了禦書房!
作者有話說:
啾咕咆哮:滾就滾!!!哼!
韶兒首先要手握重權,才有能力跟啾咕對抗,所以會有一個奪權的過渡期。
啾咕欠韶兒的一切,韶兒都會自己讨回來的,斷傲骨和亡國仇,一樣不落:)
*本章涉及科舉試題及答題的部分有參考真實科舉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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