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出城

第十七章

“你說什麽？！”葉梓青騰地站了起來。

山賊們都願意改邪歸正，鋪子才剛買了下來，食肆在準備各方面人力資源準備開業，一切都在逐漸走上正軌。

現在離開，豈不是一下子前功盡廢了。

“是真的，”木華說，“我一直在想辦法聯系舊部的人，雖然獲取的信息有限，但也足夠了。”

“聽說當今那位的身子狀況急轉直下，怕是……時間不多，”他抿抿唇，“有人現在很着急，迫不及待地想要做出一些功績來，好在功勞簿上大記一筆。”

“我當然首當其沖。準确來說，他們從未停下過追捕我的步伐，只不過現在更是加大了力度。”

“北面蠻人一直對我們大齊虎視眈眈，不斷騷擾邊界，邊關百姓苦不堪言。若然能擊退這群蠻人，自然是大功德一件。只不過，”說到這裏，木華唇邊露出一抹冷笑。這還是第一次，葉梓青看到他露出這樣不屑的表情，“他們不敢。”

“他們要的是這至尊之位，要的是享盡天下繁榮富貴。這般吃力還危險的事情，他們怎麽願意去做？”

“他們要找的目标，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單用小指頭就能碾碎，事後還能讓他們借此揚威那種。”

葉梓青試探着問：“鄭悍他們？”

木華點頭。

“往日山賊肆虐，不見朝廷派兵來為受苦的百姓出頭。現在鄭悍他們歸降，反倒翻起舊賬來了，”葉梓青說，“可退一步來講，殲滅山賊也不過是朝廷分內之事。即使事成，又何以稱得上是值得宣揚的功績……”

她說着，腦海中突然有道白光閃過，記憶深處的往事再次浮現出來，把目前這些線索串聯上。

她蒼白着臉，自己把自己的下半段話給補充完整了：

“……可如果鄭悍他們的身份不僅僅是山賊，而是十幾年前起義軍的餘孽，流落民間肆意作惡的亂臣賊子，那麽意義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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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木華看她一眼，似乎在驚訝于她這麽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聯。

葉梓青：“那我呢？是不是被發現了什麽。”

“他們找了不少證人口述相貌，并讓畫師據此複原關鍵人物的畫像。極有可能是見你和李角一起上山，女子身份又尤為罕見，把你認作山賊當中的核心了。”

“我得知的消息是他們在鎮上以及附近逐步駐紮兵力，三日之後就将一舉出動。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葉梓青思索片刻，果斷點頭：“好，明日待我去找鄭悍，我們馬上就出發。”

事已至此，她居然出奇地冷靜。

木華觀察着她的表情：“我以為你會舍不得。”

“當然舍不得，我剛盤下的鋪子，這就用不到了，”葉梓青嘆了一口氣，連她自己都驚訝，她依然可以扯出一個笑容來面對他，“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活着才是一切。”

這天晚上，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合眼，挑燈商量着接下來的事宜。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葉梓青就出發去找鄭悍了。

鄭悍一開始自然是不可置信，但她畢竟在山上住了這麽多年，也不是全無想過今天的到來，很快就調整了心态。

“那你說，你打算去哪裏？”她來回踱步，最終猛地從角落裏抽出一卷地圖。

她的手指在旁邊移過，停留在某處：“金城？”

現在留在此處，自然是怕官兵們用畫像一個個對照着搜查，将疑似的人員押到大牢裏讓見過他們的人指認，便無可抵賴了。

可是口述得來的畫像，相似度自然大打折扣。一旦他們逃出城門潛至外地，全大齊與畫像相似的人不知凡幾，再也不好抓住他們了。

金城是自京城外最繁華的地方，若然要做生意開食肆，金城自然是最好的地方，多少鋪子便是在這風水寶地之上打出名堂。

所以鄭悍便理所當然地認為，葉梓青想去這裏。

“不。”葉梓青搖搖頭，手指一直上移，經過大面積的篇幅，最終才在一個角落裏停下。

“西涼鎮？”鄭悍臉色大變。

西涼鎮是大齊與蠻人交界處的小鎮。雖有鎮北将軍在那把守，但大齊軍隊無力，能走的人一早就走了，現在還呆在那的，無非就是一些要錢不要命的商人、士兵以及每天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老百姓。

實在不是一個好地方。

葉梓青肯定道：“就是這。”

路途遙遠，注定不可能所有人一起行動。

現在他們擁有的財産，肯定要先留出一大部分給留下來的人，剩下才考慮自己。

葉梓青估算了一下，這樣一來剩給他們的啓動資金實在不多。在金城這樣的繁盛之地，怕是連付晚上居住的地方也不夠的。

而若然去物價便宜的地方，則苦于地方太小過于封閉，可能耗盡幾年時間，都只能做到在當地打轉。

在出事之前，将會崛起而現在又土地低廉的尚南鎮當然是最佳選擇，如今卻是再也不可能了。

西涼鎮既貧困又集中了天下目光，自然便成為了目前情況的最優解。

葉梓青把她的思量考慮都一一說給鄭悍聽，鄭悍聽後沉思，最終承認了她的看法。

如此，目的地便這樣确認下來了。

那些人不可能把山賊的臉一張張認過，要找的只是像李角、鄭悍等這樣的大小頭目，他們別無選擇，是一定要走的了。

至于靈水村這邊，則是只有葉梓青和木華深陷危險，其他村民都還蒙在鼓裏，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葉梓青站在村民們面前，對着他們期盼的目光，在得知這個消息以來是頭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殘忍。

她嘴唇張開又合上，最後深吸一口氣，方才開口：“抱歉大家，是我食言了。之前說好的要在鎮上開食肆，現在做不到了。我有很重要的事在等着我，即将啓程遠去，今日是來道別的。”

村民們前一秒還樂呵呵地等着她分享最新進度，沒想到下一秒聽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

葉梓青低下頭，靜靜地等待着大家的質問。

“去哪啊梓青，怎麽這麽突然？”

“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了，說出來看看，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啊！”

“就是，食肆什麽的無所謂，大家擔心的是你啊。”

村民們七嘴八舌，卻都是在關心她的。

葉梓青眼睛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除此之外，還有人在人群裏喊道：“還是開小店嗎？方不方便也帶上我，我也想出去闖蕩一下。”

是秀紅姨。

聽說早年間秀紅姨是大家閨秀，一手女紅做得出神入化，是後來落難了才嫁入靈水村的。無奈她丈夫早死，也沒有生個一兒半女，便一直是一個人這麽孤獨地活着。

如今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氣質還是很好。前陣子葉梓青招鎮上食肆的夥計，秀紅姨便第一個舉手報名了，沒想到現在照樣堅持。

見有人出來，剩下有幾個村民便都有樣學樣，舉手說要加入。

去外地人生路不熟的，再尋他人幫忙難免會有個磨合期，還容易受騙。自然不如都是熟人來得知根知底。

葉梓青私下和他們說了要去的地方，見他們堅持沒有異議後，便決定帶上這幾個村民一起去了。

整理了一些衣物已經必需品，定好馬車，和鄭悍那邊碰頭。

直到馬車開過城門，葉梓青才有了實感，這下是真的要走了。

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日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