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将軍

第十九章

男人察覺到她望過來的眼神，看到店小二們竊竊私語的樣子，臉色更差了。

“看我笑話，是吧？”他森然道，怒極反而綻出一個笑容，“我雖然現在不比以往，但總歸有些人脈地位在這，封掉區區一個小鋪綽綽有餘！”

“當然不是！”葉梓青趕緊否認掉，用眼神示意店小二們。

他們由山賊和村民們組成，其實也沒有什麽惡意，只不過一時管不住讨論的嘴而已。

現在眼見自己闖禍了，皆斂息閉嘴乖乖拿起抹布，打掃店裏或者做起自己其他該做的事來。

那群客人口中的“大将軍”，葉梓青也略有記憶。

書裏，這位将軍是在別人口中作為談資出現的。說這位鎮北将軍年少時便一戰成名，統領軍隊贏過無數大大小小的戰役，蠻人一聽到他的名號便喪膽逃奔。

“只可惜，”書裏和別人談天的某位二品官員笑着說，“這老匹夫死要面子，身體垮得厲害還硬是要占着這位置，朝廷看在他以往的赫赫功績份上，也就由得他了。”

“這下可好了，命喪沙場。也不知道他知道後來這個結果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官員語氣輕松，事不關己的樣子仿佛落敗的不是自己的國家。

想到這裏，葉梓青心頭一緊。

對于這種英雄，她向來是敬佩的。

再加上剛剛她店員們的舉動着實是當着人揭傷疤，于情于理，她都應該做出補償。

“将軍莫氣，”葉梓青語氣放緩，小心翼翼說，“我們此舉并非惡意，而只是想看看能有什麽可以做的罷了。”

“有什麽可以做的？你們一個小小鋪子，不會是想說能幫到我吧。”将軍眯起眼睛，神色更為陰沉，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葉梓青問：“不知将軍，信不信菩薩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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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她向王光林夫婦二人解釋的那套說辭再次搬出來，細細訴說，結尾委婉地表達了或許他們店裏的食物可以幫助将軍的意思。

将軍一開始眉頭緊皺，後來松開，倒像完全在當個笑話聽了。

他嗤笑：“鬼神之事，向來只能糊弄那些心智不堅的愚民！”

“是真是假，還請将軍您自己體會。”葉梓青胸有成竹。

敢說出這話，她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盲盒系統雖然是個逆天的存在，但總不可能寄希望于抽到那些極品屬性的珍稀盲盒，日常最常見的加體力屬性，如果能好好發揮，更是有大用途。

這點和西涼鎮不謀而合。

這裏的人幹的大多是舞刀弄槍的體力活，如果有一樣菜品，能讓他們在食用後大幅度提升體力，那麽一定很适合他們。

既然抽盲盒屬性每天只有一次機會，只能作用于一道菜品，那她就先做一道煮鹵肉，然後把增添加體力屬性後的這道鹵肉和整個肉夾馍的餡料混合，這樣所有出品的肉夾馍便都帶上了加體力功效。

雖然這樣稀釋過後作用肯定大打折扣，但對普通人來說夠用了。

在她提出這個想法時，系統不禁感慨道：【宿主，你真會鑽空子。】葉梓青得意：“那是！”

因為剛剛開業的原因，她想着先把名堂給打出來，今天在混合餡料時足足花費了三次盲盒機會，體力屬性大大增加。

另外就像氣運一樣，體力屬性也是對體力弱之人有更大加成，對平常就身強力壯之人則作用效果減弱。

所以現在她可以很肯定地說，将軍必定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雖然只是暫時的。

不過也不要緊，長期服用這些帶體力屬性的菜品能起到滋養功效，逐漸就不需要這麽依賴了。

顯而易見，将軍對她的話是相當不屑：“這種哄騙人的鬼話，留去和其他願意相信的人說吧，反正我是不會上當的。”

好在他剛剛也只是一時火氣上頭，冷靜下來之後也懶得和一個小姑娘計較，獨自走出鋪子，只留給葉梓青他們一個高大而筆挺的背影。

将軍走在路上，一如既往地挺胸擡背，維持他一貫的精神氣。

他畢竟年紀大了，身子有些佝偻，再想要挺直就會花費比年輕時更多的力氣。

腿上有傷，還要裝作自然，這同樣不是一件易事。

往日裏這樣走路，他會覺得身體有些疲憊。

但是今日……？

好像并沒有什麽難受的感覺。

看來是剛剛那丫頭說的話真的起到心理作用了，将軍想。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智已經足夠堅定，沒想到還是這麽輕易被人影響。

将軍越想越覺得這樣在戰場上是件很危險的事情，趕緊加快腳步，心裏默默決定今天的鍛煉要加倍以作懲罰。

到達軍營，離遠就聽到一群士兵的起哄歡呼聲。

湊進看，原來是在射箭比賽。

兩個士兵的競争已經到了最後白熱化階段了。

射出一箭，若然射得好，周圍人便歡呼雀躍；若然失手，便收獲噓聲陣陣。

将軍有點懷念。

以前他還不是将軍時，軍營裏也經常和自己的兄弟夥伴們進行比試，百戰百勝。誰輸了就讓誰偷偷摸出去買酒回來喝，運氣好便晚上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喝個爛醉。要是運氣不好被統領抓到，便要被打上幾個板子。

後來大家看到他都猛搖頭，不願意和他比。

看到他來，士兵們自動分開成兩邊：“将軍！”

“在玩射箭？”将軍颔首，盡管已經知道了，還是以這句作為開場白。

“是啊！”士兵們積極應道。

有一個士兵乘機問：“将軍，要不您也來試試？”

他本想是和這平日裏冷淡的将軍再親近些，卻不想其他士兵都在瞪他，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旁邊的黑皮士兵打圓場：“不了吧，我們就玩玩而已，哪配讓将軍出手啊！”

這種新來的弓特別重，他們拿都要費些力氣。上次将軍随手提了下，沒有說話便複又放回，手抖得厲害。

方才出結果時将軍也看不清，眯着眼睛聽周圍的歡呼聲發愣，最終還是聽到周圍人的讨論才遲遲地反應過來：“哦，九環啊，不錯。”

放在平時，将軍會順着他們給的臺階下。但今日他剛被鋪子裏的事情一激，不服輸的性子又在作祟，當即湧起些血性來：“試試就試試。”

旁邊士兵還想再勸，将軍不為所動：“拿來！”

士兵們抖抖索索地把弓遞了過去，有些人已經低下了頭，不忍看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隕落。

将軍知道這弓的分量，提足了力氣方才抓住，用力過猛一下子就把它提得很高。

咦？好像也沒記憶中那麽沉重。

将軍念叨着，擺正位置，做好姿勢準備。

他依舊看不清靶心的位置，只能模模糊糊看見遠處靶子的一個輪廓。

但多年的經驗累積下來，他已經有了個大致的感覺，這下更是福靈心至。

提氣、瞄準、松手，一氣呵成。

士兵們屏住呼吸等待，片刻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中了，中了！”

“是十環，正中靶心一點！”

“不愧是将軍！”

其實将軍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下一向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淺淡的笑意：“小事。”

士兵們圍住他吹個不停，聽到最後将軍不勝其煩，揮揮手走了。

他背着手走在路上，心頭的一點疑問揮之不去：

今天他狀态這麽好，到底是湊巧還是……？

第二天，将軍又來了。

他沒說什麽，只是板着臉又要了幾個肉夾馍。

葉梓青知道他這種人最是好面子，昨天才剛嗤笑否認過，要是舊事重提難免惱羞。

索性就把他當作新來的客人對待，只在把肉夾馍呈上來時提了句：“我們小店還會一直開發不同菜品的，到時新菜品上了，還望将軍多多支持。”

将軍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哦了聲。

鄭悍隔着簾子瞄到外面發生的事，啧啧稱奇：“葉梓青這丫頭片子真有點料，連将軍都能搞定。”

她說話向來肆無忌憚，又不會收斂。葉梓青怕她在外面得罪客人，幹脆讓她在裏面呆着。

“是，”木華若有所思，“那個菩薩賜福，着實有些荒唐。可倘若不是，又怎麽解釋這一切？”

鄭悍：“我倒是有吃過她那些神神秘秘的東西，但她那時說的是從廟裏求來的。說是什麽能夢見別人，一開始我也不信，後來真夢見我爹了。”

木華心頭一跳：“是不是，一顆話梅？”

鄭悍：“對對對！你怎麽知道的，你也吃過？”

“沒有。”木華低聲答道。

“你還記得那天你是怎麽具體利用它的嗎？”他問。

晚上，木華燃起蠟燭，在燭光下細細端詳掌心中的物體。

赫然便是白天和鄭悍說話時提到的那顆話梅。

上次葉梓青把剩下的一顆放在他這，現在看來是忘記了。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葉梓青莫名很興奮，翻動着一本書冊，嘴裏念念有詞說這是什麽“不同人生軌跡”。

如果讓他夢見，他會想夢見什麽呢？

燭光跳動，映在木華如玉般的臉龐上，那雙平時清亮的眼睛幽深不可測。

他想知道，葉梓青為什麽這麽恨太子。

他仰頭，吃下了這顆話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