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馬超【一更】

對于今天宴席上的這場鬧劇, 張燕原本是沒想着出頭去管的。

畢竟這事成了最好，不成的話董盛也虧不了什麽。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成平翁主人不大, 氣勢卻足，還有自己的封地成平，董盛在她面前竟然吃了大虧。

事情鬧到這一步，成平翁主就差直接說出對方是因為觊觎那片封地才同她成婚了。

這麽一來已經不光是董盛丢臉的問題了, 還可能招來曹操忌憚, 懷疑自己此次投誠的目的性。

畢竟他們剛剛歸降就對着人家有封地的翁主下手, 不光曹操容不得，就是他自己也不許董承脫離他在成平置地。

畢竟他張燕自己現在都沒地了，董盛一個副将還想翻天咋的？

能的他！

張燕趕在曹操到來之前出聲對着董盛呵斥：“每每喝上兩口好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這樣的場合也是你能亂來的嗎？還不快些給翁主賠禮。”

張燕話音剛落，就聽到後頭響起了一陣騷動。

曹操到了。

方才曹操在後頭更衣又方便了以後，便打算在後面稍坐片刻再來前頭用宴。畢竟張燕今天帶來的幾個黑山軍将領都是粗人，不光流量大，聲音也大, 你一言我一語朝着他敬酒, 鬧得他腦仁都有些疼。

可就在此時, 屬下過來報信，說是張燕手下的董盛對着成平翁主發難了，公開求娶。

曹操起身, 登上鞋子就要出門。

正好此時楊修服侍在側，看曹操意欲去宴席上給成平翁主出頭, 忙對着曹操勸道：“下官認為, 曹公還是莫要摻和此事為好。”

若是就此事往前推上一把, 将翁主許給董盛, 難保會惹得漢室宗親憤怒，若是當成制止董盛，否了這門婚事，那就是打了今日歸降的黑山軍首領張燕的臉。

曹操瞥了楊修一眼道：“這事不用你管。”

畢竟阿瑛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曹彰和曹植的玩伴，在他眼裏跟自家孩子也是一樣的。

他曹操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基本的人性還是有的。董盛是張燕的愛将，他固然不能在歸降當日掃了張燕面子，但是也不能讓阿瑛給這種人糟蹋。

他都已經想好了對策，大不了否了此事後，再對着張燕賣一波慘，道是自己做不得宗室的主，成平翁主是皇帝陛下嫡親的堂妹，她的婚事只有皇帝能夠做得了主。

反正今天在宴席上賣一賣慘也不是什麽壞事，如今忠于漢室的人也都一直很不算少，這麽一來，也叫他們這些人明白，自己對皇帝是很尊重的，不要有事沒事的拿這些事來攻讦于他。

曹操匆匆走過來，正遇到阿瑛步步緊逼，質問董盛。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會想到，他們阿瑛竟然這般厲害！

曹操原本還想着要出聲喝住董盛的，結果發現他如今被阿瑛壓得擡不起頭來，所以就站在後頭樂得看熱鬧。

等事情告一段落後，曹操才從後頭冒了出來，張燕看到曹操現身，忙張燕拉着董盛離開座位，給曹操賠罪。

曹操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嘴上卻道：“這《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誠不欺我。只是成平翁主乃是皇帝最心愛的堂妹，她的婚事還是要皇帝說了才算。孤是做不了主的，到時一切還要陛下聖裁。”

方才白看了一場熱鬧的衆人默默吐槽，你一貫霸道慣了的，翁主說封就封，皇帝都要看你臉色，什麽時候要皇帝說了才算。

經過這一場鬧劇後，思齊也沒了心思吃飯，直說自己昨兒沒得睡好，頭疼得緊，先告退回府歇息。

曹操道：“翁主一向最是柔弱，今兒風大了些，難免有個頭疼腦熱。來人，快些将翁主送回去，好生歇着，若是還不得勁，便速速傳了醫官過去府上診治。”

衆人繼續默默吐槽，就是這個成平翁主，剛才還把一個彪形大漢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柔弱什麽的，真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不過曹操就是今天席上的真大佬，說話比皇帝還好使呢，他說啥就是啥。

思齊離席之前，對着曹操回眸一笑。

看曹操今天着急忙慌那樣，就知道曹操今天匆匆過來是給自己解圍的。

如果按照理性思維的話，曹操今天的最優選擇是不出面，作壁上觀為好。

但曹操并沒有，思齊記得，就在她剛剛開始質問董盛之時，曹操便帶着人趕到了。

但思齊覺得曹操這人性格當中還是有點矛盾的。

比如他自己也喜歡飲酒，寫詩都會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但在建安年間，卻曾說喝酒容易道德淪喪，如今世風日下就是有些人喝酒太多了誤事，要求朝中上下禁酒過一段時日。

比如他在占領邺城後，心情大好，着人修造修建了銅雀、金虎、冰井三臺，卻因為曹植的妻子穿得太過華麗違反了自己的禁令把人家賜死了。

再比如今天，依着曹操的聰明才智，他一定知道其實不要過早來宴席上摻和是最優選擇，但卻在一聽到此事發生之後，立馬過來給自己解圍。

大佬的心思果然都是變幻莫測的。

但不管怎麽說，思齊都覺得很是感激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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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齊乘車離開，出門不久後，就有人攔住了車子。

思齊走下車來，發現車子前頭站着的那個白衣将領，正是馬超。

看來馬超也是一早便離開了席上，一路追着她過來。

馬超如今是西涼實際掌控人馬騰的兒子，他身形高大，五官深邃，輪廓分明，身着一襲白衣站在那裏，身上自有一股有別于中原将領們的豪爽英氣。

羅貫中在《三國演義》第十回 曾描寫道，“只見一位少年将軍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體猿臂，彪腹狼腰，手執長槍，坐騎駿馬，從陣中飛出，乃是馬騰之子馬超 。”【1】

思齊看了一下馬超其人，覺得羅貫中雖然是想象，但不得不說非常貼合，見到本人後只覺得是書中人物走出來了一樣。

對于思齊來說，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太高，她這麽昂着頭看他，站久了感覺脖子都有些疼。

曹操對馬超一直很是喜歡，想招攬他入朝為官，這次也是特意請他來邺城看看。

思齊對着馬超行禮：“還沒謝過将軍，方才解圍之誼。”

馬超道：“不必客氣，我也沒幫上什麽忙，還是翁主自己的能耐。我的住處就在附近，廊下桂花開了滿樹，不知翁主可願同去一觀。”

思齊笑着說好。

等到了馬超住處後，他直接将思齊帶去了自己的書房喝茶，并勒令周圍随侍之人不得靠近。

甄述拿擔憂的眼神望着思齊。

思齊還是選擇相信馬超，轉頭對甄述道：“想來将軍跟我是有事要談，你不必跟來。”

甄述應了聲是，退回到了廊下，和桂花樹站在了一起。

馬超親自執壺，為思齊滿上一杯熱茶，誇贊她對成平的治理有方，短短幾年之內，便成就了一座有別于并州其他各地的崛起的城邦。

馬超是來自西涼的武将，說話也直白，贊美起人來也用得是最簡單卻又真誠的詞句，沒有半點虛詞，聽得人身心舒暢。

能得到馬超的肯定，思齊心中高興，的确，如今的成平距離幾年前有了很大的變化，如今城中有錢又有糧，還有別的地方沒有的作物、大量的蔬果和極為暢銷的胡麻油，城市建設也比周遭幾個郡縣更上了幾個臺階，如今已成了北地一帶世家和百姓向往的所在。

陳興甚至還給思齊寫信來說，在翁主的正确帶領下，最近積累的銀錢和糧食太多了，招兵買馬的速度趕不上來錢的速度，真是讓人煩惱。

多麽樸實無華的凡爾賽！

馬超今日的目的，自然不是只為着誇贊思齊而來，簡單的一番交談過後，馬超便直奔正題，道是自己想跟翁主簽訂一份協議，在同等情況下，如果他們涼州和其他的州郡同時想要購買王城的糧食和各種資源，希望翁主可以以量大從優的價格，先供應他們涼州。

思齊也沒想到，他今天是過來談判的。

思齊擡眸，緩緩道：“将軍提出的條件，對于我來說并不難，但是我想問問，如果答應了将軍的這些條件，将軍又能給我什麽？”

馬超道：“常言道，無功不受祿，若是我不能給翁主想要的東西用作交換，自然也不能安心說服翁主答應這些條件。我這裏有個消息，相信翁主一定會感興趣。”

思齊問：“什麽？”

馬超道：“就在不久之前，我派去烏桓的探子打聽到，如今烏桓正有異動，似是針對成平。”

思齊蹙眉：“将軍此話怎講？”

馬超道：“去年年景不好，烏桓那邊又是雪災又是饑荒，而你們成平，則是并州和幽州一帶糧食最多的地方，烏桓那裏已經派使者前赴幽州談判，袁家兄弟被曹操逼到了這個份兒上，很可能為了對付曹操，和烏桓裏應外合。”

思齊懂了馬超的意思。

成平就在并州，同幽州相鄰，是一處天然的糧倉，若是烏桓和袁家兄弟拿下成平，就等于有了一處極佳的中轉站，為軍隊輸送糧食和一應物資。

思齊也知道這幾年北邊情況不好，這也是她這兩年一直跟陳興強調，別的可以先放一放，但是軍隊必須趕緊提升戰鬥力的原因的原因。

但她的确沒有想到，危險已經如此之近。

思齊對着馬超道：“将軍可有良策？”

“這正是我想要同翁主探讨之事。”馬超道，“翁主方才不是問我，能給你和成平帶來什麽？那我可以告訴翁主，我願意和翁主結盟，若是烏桓來犯成平，我西涼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成平正好在幽州和涼州之間的腹地，如果烏桓攻下成平，那麽涼州也會危險。

思齊心中欣喜。

馬超也是三國時期最有名的将領之一，素有“小呂布”之稱，西涼的軍隊戰鬥力十分之強，即便面對着北境的游牧民族也絲毫不落下風。

馬超今天提出的條件并不苛刻，兩方結盟，自然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即便烏桓沒有異動，讓她和馬超結為同盟，花錢買平安，只為給成平百姓求一個心安，思齊也是願意的。

思齊不再同馬超繼續講條件，而是直接接下了他所抛出的橄榄枝：“那就如将軍所言，我願與涼州結為同盟，日後免不了要将軍多多照應。”

“翁主是聰明人，和聰明人聊天就是痛快。”馬超笑笑，“涼州花燈節一向極美，等到了來年四月，若是這些煩心之事能得以全部解決，翁主也有了空閑，不如就來西涼城中觀賞花燈，到時我一定盛情款待翁主。”

思齊應道：“一言為定。來年花燈節之時，阿瑛定去西涼拜訪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