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迎戰【二更】

思齊剛回到王府不久以後, 劉赟也提前趕了回來，看女兒一切正常，還有心思在那裏把綠茶和花茶摻和起來, 放上切碎的葡萄粒制茶喝，不由松了口氣。

思齊見到劉赟也很奇怪：“如今已經散席了麽？阿父這麽早就來了？”

劉赟道：“白擔心了你一場，是而提前跟曹公告假回來了。”

說起“擔心”一事，思齊忙對着劉赟和甄述囑咐, 莫要在家中再提起這事, 章氏到底年紀大了, 經不得這些事情，惹得老太太生氣事小，生病卻是大事。

因為今天馬超提起了花燈，思齊不由想起自己在成平過生辰時的滿城燈火。

用過晚餐之後，思齊便打算去街上轉轉，正好看一看邺城的夜景。

章氏對着思齊擔憂道：“你先別忙着出門，多帶幾個人跟着才好放心。”

剛來邺城人生地不熟的，說不定還有拐子, 別被人給賣了才好。

思齊應了聲好。

而等她更衣完畢之時, 甄述早已準備妥當。

思齊記得, 那日在成平城中，陪着自己看燈的人是曹植，而這會兒卻已換成了甄述。

都是很難得的長得好看又有才華的少年郎。

甄述看思齊出神, 不由出聲問道：“翁主在想些什麽？”

思齊道：“也沒什麽，只是想起了從前發生的一些事情。”

剛出門後沒過多久, 思齊便遇上了同樣出來逛街的周不疑。

周不疑遠遠地看到了思齊, 過來同她打招呼。

甄述轉頭看了周不疑一眼, 雖然此人平平無奇, 但據說是連曹操都要高看一眼的神童。

看他打招呼的樣子，好像跟王主從前就是認識的，應該不是什麽問題之人。

甄述默默退到了一邊。

周不疑還記着席上的事情，上前詢問思齊身體如何。

思齊笑了笑，道：“已經大安了，多謝關心。”

周不疑道：“那就好。子文（曹彰的字）這兩日一直叨念着，說要找人套上董盛的頭，拖出去打他一頓。”

思齊無奈道：“勞煩你替我傳給他一句，這種人日後自有天收，別讓他沾上自己的手，到時惹得司空生氣，怕是他阿母和阿兄都救不得他。”

周不疑看思齊提起這事十分平和，忍不住出聲問道：“難道翁主就不生氣？”

“自然也是生氣的。”思齊道，“只是就在當天，我已經出完了氣，總不能一直把這氣留在心裏頭過日子不是？”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以後，她就努力保持着清醒，自然也不想去生那些無謂的氣，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和未來前進的路。

董盛的表現并非個例，而是這個年頭許多人的真實想法，只不過董盛無謀，過于迫切，在不該表露的場合表露出來了而已。

思齊很不喜歡将女子視為可分配資源的這個時代，所以她要努力，快一些長大，想辦法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這個世界。

不知是不是錯覺，思齊總覺得，周不疑提起這些事情并非無心的閑聊，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她，考驗她，急于短時間內了解她更多一些。

想到這裏，思齊道：“我大概這個月底會回一趟成平，若是你願意跟我同去，我便提前找人過來通知你。”

既然馬超已經将此事告知于他，她就要盡快有所動作。

周不疑痛快地應了下來：“自是要去，到時還要勞煩翁主請人提前兩天告知于我。”

好讓他提前一些跟曹沖辭別，順便收拾行李。

盡管思齊和劉赟極力隐瞞，但章氏還是在串門過程當中聽說了董盛曾經求娶思齊之事。

章氏氣得要命，把董盛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轉頭找思齊晦氣。

阿瑛你一個小娘子，一點都不溫雅娴靜，将來怎麽嫁人？又有誰人敢娶你？

不會等你阿父給你出頭嗎？一個女孩子家着什麽急？

思齊無奈，如果那天她光指着阿父出頭，說不定章氏現在已經多了一個叫董盛的孫女婿。

但畢竟這位是劉赟的老母親，思齊還是決定給劉赟留一點面子。

“知道了，祖母。”

下次一定……堅決不改。

劉赟事情多，曹操那邊不放人，思齊一早便打定了主意自己過去。

若不是這次情況危急，思齊倒真想帶祖母去看看成平城中的風光。

只是這次情況并不樂觀，還是将她留在邺城為好。

章氏對孫女越發地不放心，在思齊臨走之前一直絮絮叨叨，讓她完成事情後早些回來，她還要好好給孫女張羅親事。

華佗目前還是留在了許昌，并未跟着過來邺城。

臨走之前，思齊派人給華佗給去信，如果近段時日有空，請務必回一趟成平。

= =

這次再回成平，思齊沒了前幾次的閑情逸致。

短暫的午休過後，思齊便先去了陳興剛建好的軍事學院驗收。

雖然自古以來就有成語“紙上談兵”，說得就是戰國時期，趙國名将趙奢之子趙括，毫無實戰經驗，帶兵不懂變通，只知道用兵書上的知識指揮打仗，最終全面兵敗的故事。

但結合五千年歷史來看，思齊還是覺得多讀兵書是沒壞處的，尤其是這些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将士們，遇上突發事件後，多知道一個歷史上的戰争案例，就能多想一種解決的可能。

只會紙上談兵的還是沒有做到讀書的集大成者，沒有完全的融會貫通。

帶兵打仗上陣殺敵絕不是小事，別的不說，起碼要先将《三十六計》讀透為好。

參觀完軍事學校後，思齊轉頭，對一直跟着自己的甄述道：“從明兒開始，你不必再随侍我左右。如今學校缺人，沒個像樣的教員，你自幼博學，飽讀兵書，給那些将士們授課之事還要多拜托你。”

甄述蹙眉道：“當初離開邺城之時，我答應過黎王，一定要好保護好王主……”

思齊輕輕嘆了口氣，道：“你保護好了這座城，就是在保護我。”

甄述見思齊最近都在翻閱烏桓的資料，知道如今城中可能情勢并不算好，不由對她擔心道：“現在……已經很危險了，是嗎？”

思齊輕輕點了點頭。

“好，我去。”甄述道，“但是褚白必須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

思齊笑道：“好，我們兩個一定形影不離。”

周不疑倒是沒有失約，一路跟着思齊西行來到了成平。

安頓好了甄述後，思齊又問周不疑去了哪裏。

長史道，周不疑自抵達城中後便去了周柯那裏，此刻應該還在那裏敘舊。

思齊便前去了周柯的住處，發現周不疑果然在這裏。

兩人剛用過了夕食，正在熱烈地讨論着什麽，一見到思齊後便雙雙停下來話頭，過來同她問安。

思齊道了句“不必多禮”，同兩人一起坐了下來。

周柯對着思齊說起，他還有一個幼弟周賀，年紀和周不疑差不多大，也是自幼喜歡機關術，不愛讀書，從小就跟鄉裏的孩童很不一樣，家裏人也覺得是個偏才，不能為官為将出人頭地，也不大重視。

周賀現如今已經十五歲了，再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便寫信過來，想着要投奔周柯。

有新的人才願意投懷送抱，思齊自然一百個歡迎。

周柯眼看天色不早，對周不疑道：“我還有事跟王主談，你一路奔波而來，先自己房中歇上一歇，有空咱們再聊。”

周不疑離開後，周柯才同思齊說起了正事。

曹軍所用的投石車他也跟着做了兩輛，因為沒有見過對方的圖紙，所以成品難免會不一樣，但是功效一定不差。

前幾日得空，他又把思齊的袖箭做了一番改良，威力比從前也只增不減想，希望王主時時帶在身邊，保護好自身安全。

思齊接過袖箭，笑着道了聲“多謝”。

提起袖箭，思齊想起來，從前蒙古鐵騎平亞歐大陸，在馬身上和弓箭武器上也都做了文章，據說那是的蒙古軍有一種很厲害的弓弩，叫做雙曲複合弓，力道極大，人力所不能敵，甚至能夠貫穿铠甲。

想到這裏，思齊對着周柯吩咐道：“馬身上也要下點功夫，不能光人身上穿着铠甲，而忽略了馬兒。還有，這投石機的原理和裝置可以改良一番後，也可以應用在弓弩上，制成傷害力度更大的投擲弓箭的裝置，穿透力也非人力可比。”

周柯眼睛一亮，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麽：“多謝翁主指點。”

思齊道：“這次北方烏桓有異動，成平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還要勞你辛苦一些，盡快将這一切事情準備妥當才好。”

周柯應了聲“是”，又道：“我聽說您讓陳太守準備了很多的硝石、木炭和硫磺，難道也是為了制作武器嗎？”

火藥在如今這個時代就已經算是先進性武器，配合做成火炮、火藥和火雷，都有些很大的殺傷力。

思齊之前只讓陳興準備了材料而沒有落實下來的原因，是因為火藥太過危險且不易保存，生産和儲存都可能伴随着某些危險。

但就現如今的情況而言，似乎也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

思齊道：“這些東西的确可以制成一種很厲害的武器。陳郡守擅長識人，明天你和他一起選好工匠後，就當場同他們簽下生死狀，堅決不準洩露其中制作機密，更不準偷偷帶出去，制造過程中禁止一切明火和粉塵。”

周柯鄭重地應了下來。

可能因為太過勞累的關系，思齊從周柯那裏回到自己住處，倒頭便睡下了。

依着陳興的安排，思齊起了個大早，匆匆用過朝食後，便在衆人的陪同之下，前往西郊大營檢閱軍隊。

此時的成平軍和思齊八歲那年見到的成平軍已完全是兩幅樣子，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

果然是今非昔比。

有錢就是好。

霍家世代從武，只不過跟之前那位郡守鬧得很不愉快，這些年一直被冷落，不得重用，如今又被陳興挖掘後提拔了起來。

如今的成平軍中，除了陳興特別看好的霍秋闌外，其實還有霍家的其他兒郎。

思齊抵達大營後沒過多久，就見得霍秋闌列隊操練完畢後，向着她策馬而來。

霍秋闌的五官明明不算特別驚豔，但是思齊就覺得有一種刻骨銘心的美感，那朝輝下急速奔馳的一道倩影，簡直美到了她的心中。

這次檢閱足足持續了将近一個時辰之久。

完成檢閱以後，都尉和司馬二人繼續留下操練，而陳興則陪着思齊回府。

等到一出了西大營，陳興便興奮地對着思齊問道：“王主覺得如何？”

“的确不錯。”思齊肯定道，“這些日子辛苦陳郡守了。”

實在是超出了她的預期太多太多。

陳興則誠懇道：“不敢當，都是您的領導有方。”

他這話還真不是為了讨王主歡心而奉承的虛言。

王主早先提出的招納人才的政策效果甚好，招來的人當中有文人也有武士，且現在城中只有被親朋好友叫回城中勞作的人，再沒有像從前那樣舉家遷至別的郡縣之人，城中人口也迎來了很大一波增長，慢慢地多了起來。

王主示下着重種植的幾個商業作物都供不應求，賣了很多的銀錢，也正因為如此，成平郡如今跟很多世家大族有交易，連帶着陳郡守也認識了不少的人。

黎王留下了好幾冊自己編寫成的農書，陳興已經着人抄錄傳播，用過的人都說好，還有周柯研制的可以用在田裏的機關，大大提高了收成。

陳興覺得王主的确厲害，能把編書和機關術都用在農業之上。

這兩種東西，原本一個象征風雅，一個象征高端，跟農田基本沒什麽關系。

但是他們翁主就覺得可以。

想想也是，吃不飽飯還談什麽風雅和高端？

吃飽吃好才是硬道理！

那些招攬來的文人名士都很有詩興，為成平作詩作賦，有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名聲漸漸打出去以後，周遭不少郡縣也有人專程來游玩，拉動了消費，還有商隊專程來城中做生意，大大增加了便利……

陳興将思齊送至了王府門前，仍是意猶未盡，想要同王主談一談接下來的王城建設。

正在此時，長史來報，西涼少主馬超來訪，已經在書房等了王主小半個時辰。

陳興也聽說過，西涼這位少主不是一般人物，他警惕地對着長史問道：“他來做什麽？”

長史也道不知。

思齊算算時間，馬超這會兒應該是離開邺城趕赴西涼，路過成平，所以過來看看。

她與馬超已經達成同盟關系，是而依舊選擇相信于他。

當日她從邺城離開之前，也曾專程拜訪過馬超，他當時還同她開玩笑，說是口說無憑，總該立字為證，得空以後會專程過來送一份盟友協議。

難道他當真是專程來送盟友協議的不成？

想到這裏，思齊的步子也不由開始變得輕快：“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