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相思

正如思齊所料, 馬超剛剛從邺城那邊過來，給思齊也帶來了邺城那邊的最新消息, 曹操正準備年後起兵。

思齊蹙眉：“司空此次起兵是針對于誰？烏桓？還是袁家兄弟？”

“都不是。”馬超道：“是并州刺史高幹。此人原是投奔了袁紹的，後來袁紹兵敗，投降曹操後再次反複，意欲舉兵反曹。高幹年前曾與西涼戰過一場，被我父親所敗，如今有起了旁的心思，也怨不得曹操打他。”

高幹一詞在後世大有含義，是早先年很多古早文男主的标配。

思齊默默吐槽了一下這個名字, 又聽馬超對她問道：“如今你們城中，能得用的軍隊大概有多少人？”

思齊粗略預估了一下，道：“大概不到三萬。”

還是在連番征兵的情況下，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接到馬超消息後，陳興臨時招來的，打完仗以後還要回來務農, 主要也是在後勤, 不能上戰場殺敵。

馬超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但即便為難，他也早有預料。

雖然成平是當地難得的大郡, 但經歷了這些年連番戰亂, 能有這些兵力也實屬不易。

馬超想了想, 道：“我能從涼州調出來的兵力最多也就兩萬, 翁主以為如何？”

思齊道：“想來問題不大。”

馬超見她說得肯定，不由感興趣道：“難道翁主還有什麽其他良策？”

她還有什麽底牌是他不知道的嗎？

思齊神秘一笑：“還有幾樣新鮮武器，到時會帶到戰場去, 助将軍一臂之力。”

馬超道：“好, 那我先回西涼, 做好萬全之策。若是日後有事，我會再遣使者來同翁主商議。”

進了臘月之後，烏桓那邊依然沒有動作。

但思齊知道，就歷史趨勢來看，馬超的話并非虛言，即便城中一切平靜，她也一刻也不能放松。

進了冬月後，成平城中下起了雪，呼嘯的風聲伴着飛雪整整下了一夜。思齊第二日醒來之時，天地間都是一片銀裝素裹。

思齊用過朝食後，站在廊下看雪。

瑞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

阿黃和阿紫有說有笑地走過來，思齊奇道：“說什麽呢，這樣熱鬧。”

阿黃給思齊匆匆行了個禮，道：“她們都說周公子堆的雪人既好看又好玩，奴婢兩個貪玩，也去看了一眼，果然新奇得緊，奴婢長這麽大從來沒見過。”

思齊心中感嘆。果然，天才就是堆雪人也是不同凡響的。

阿霏看思齊似乎有興趣的樣子，便轉頭對着翁主問道：“翁主要不要去看？”

思齊的确也好奇：“走，去看看。”

周不疑在院中用冰雪堆了一個房間，裏面有家具，有植物和兩個惟妙惟肖的小人。

看這樣子，沒幾個時辰功夫還真弄不出來。

思齊走過來，對着周不疑笑道：“果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沒成想周公子這般有閑情逸致，竟能在這裏堆半天的雪人。聽說前兒曹沖還給你來信了，這都快過年了，公子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周不疑走至廊下，對着思齊道：“我是個閑人，比不得翁主貴人事忙，邺城那邊無事，我再等等回去也好。”

思齊道了聲“好”，周不疑又道：“兩位叔父這些日子忙得很，翁主看起來眉眼間也頗有一些愁緒，似乎要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周某不才，但早先年也讀過一些書，自認頭腦夠用，翁主如果有什麽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吩咐便是。”

思齊道：“吩咐不敢當。公子遠來是客，阿瑛自是不忍心勞動客人。”

周不疑笑了笑。

翁主果然謹慎。

思齊看周不疑不再說話，覺得大家如今雖算不得合作關系，但這些日子下來也算處得不錯，便也沒有把話說絕：“公子有公子的想法，我不強求，但如果公子改變了想法，想要留在成平，盡管來找我便是。”

周不疑應了聲“好”，親自送思齊出了門。

思齊也是走出門後，才深深呼出一口氣來。

這麽試探來試探去的當真累人。

終歸還是自己不夠強大，所以周不疑才會一直猶豫。

但不管怎麽說，對方慎重一些也是好事，只有慎重選擇才不會随意變更。

又過了幾日，成平城中的雪融化得差不多了，劉赟帶着華佗來到了成平。

對于父親劉赟的到來，思齊十分高興，心中是一百二十個歡迎。

雖然劉赟跟這個時代名垂青史的那些能人們相比，有些文不成武不就的，還總喜歡瞎腦補。但這位畢竟是親爹，也有不少旁人沒有的好處。

見到他帶着華佗過來以後，思齊覺得心裏頭都安定了幾分。

劉赟來到成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看思齊剛建成的學校，也不去逛街看一看成平的街景，甚至他連自己最愛的瓜田都不去了，而是用過晚餐之後，匆匆奔赴書房，給劉備寫信。

自打之前被曹操查出劉赟和劉備、劉表等人傳信并敲打了一番過後，劉赟就一直忍着，再也不敢在曹操眼皮子底下給劉備寫信，招他的眼。

對于劉赟而言，他迫于形勢不給親愛的堂兄劉備寫信，卻不代表自己不想念他。

劉赟強行壓抑着自己憋了這麽久的時間，一有機會自然不會放過，是而劉赟來到成平後，第一件事做的事情就是給劉備去信。

思齊站在一旁幫劉赟研墨，在大腦當中用白話文翻譯了一下信中內容，越看越覺得這信酸得她有些牙疼。

我親愛的堂兄玄德啊！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已經不見了這麽多的日夜，那都是千千萬萬個想念。

得知你在劉表那裏過得很好，得他的器重，我很是安心，咱們兄弟就是這一點好，不論在哪裏，什麽環境中，幹啥都吃香，這才是真正優秀的得用人才。

我在景園的菜地等你，一直等着你，終究還是沒有見到你。後來因着工作需要，我不得已舉家遷至邺城，和你一樣，為了發展自己的事業而背井離鄉。

但我相信，我們的付出終究都是值得。

我現在來了成平，就住在阿瑛的家裏。

這邊有上好的農場，大片和瓜田和菜地。

紙短情長，訴不完的是我對你的想念；鴻來燕去，道不盡我的祝願。

我在這裏，期待着，期待着與你在成平的相遇。

而落款則是“每天都在想念你的堂弟，揚安”。

從前劉赟和劉備的來往信件，思齊看過不少，這封也不算其中最肉麻的一封，思齊的牙酸過一陣兒後，也就不再把它當回事了。

劉赟給劉備寫完了信以後，只覺得渾身舒暢，也沒去管太多。等到和女兒相處了兩天過後，才發現女兒忙得飛起，眉眼之間也總會帶着些淡淡的焦慮。

這是從前劉赟沒有見過的事情。

作為一個關心女兒的好父親，劉赟當即便注意到了思齊的不對，便對着女兒關懷道：“阿瑛可是有什麽心事？”

思齊也沒想過要瞞着劉赟什麽，當即便對他說了之前和馬超談過的那些事情。

劉赟一驚之下非同小可。

因為他也了解到，曹操那邊已經決定了要出兵攻打袁家兄弟，順帶要好好收拾一下高幹。

這幾年曹操為了統一江北，幾乎每一年都在跟袁家幹仗，劉赟原本以為這事跟他們沒有關系，但聽了思齊這話後仔細一想才知道并非如此。

如果袁家兄弟真的走投無路，轉而和烏桓結盟，而烏桓為了軍資和糧草，很可能利用地理位置的優勢，南下成平，那麽女兒就會處于危險之中。

劉赟擔憂地對着思齊問道：“我們能有多大勝算？”

如果沒有的話，還不如棄城逃走，至少在邺城，曹操會保護他們。

可思齊說有。

“我們有糧食，有軍隊，也有武器，如今也已同涼州的馬超結盟，想來問題不大。”

劉赟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自是真的。”思齊道，“別的東西都還好說，只是我們城中缺少一名主将。陳興看好的霍家雖然世代習武，但這些年也荒廢了不少，霍秋闌天賦高功夫也好，但是從沒上過戰場，這也是我最憂愁的地方。”

劉赟聽了以後也開始發愁，再給劉備寫信的時候，不免也帶出來了一些。

我親愛的堂兄玄德，遠在荊州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如今的愁苦。

來到成平以後，我才聽說，北境烏桓那邊已經連着兩年饑荒，開始動蕩，而那裏的人常年生活在馬背上，大多野蠻無狀，靠着掠取為生。

一想到他們離我們這麽近，最近又是移動頻頻，真是叫人頭疼。

成平距離荊州實在不算近，但沒過多久之後，劉赟就接到了劉備的回信。

得知賢弟心有愁苦，我寝食難安，日夜難眠，恨不能立時飛到你的身邊替你排憂解難。

如今荊州還算太平，一切安好，劉表對好我，劉琮也敬重我，賢弟你的難處我都能懂，只是我現如今人在荊州，也是寄人籬下，也幫不上你什麽忙。

但如果這次不想辦法幫助于你，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

我劉玄德雖不無甚大才，但身邊有才之人卻是不少，不如我這就請一位我這裏最有能耐的将軍前往成平，過去幫一幫賢弟渡過難關可好？

劉赟讀完信後跳了起來，趿上鞋子就去找思齊。

思齊正在屋子裏吃烤芋頭，蘸着蜂蜜吃極為美味。

劉赟一路走過來，興奮勁兒過了不少，端着穩重的步伐走了進來，坐下來淨手後陪着思齊吃了一個芋頭，才拿出信來，對着思齊緩緩道：“玄德給我的回信，今兒一早剛到。”

思齊其實對兩個大老爺們兒的來往信件不是特別感興趣，但本着友好禮貌的态度，還是對着劉赟問道：“伯父在信中都說了些什麽？”

劉赟道：“玄德憂心成平處境，想到不能幫到咱們的忙，簡直坐立難安。他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派一名将軍過來，幫着成平守城，阿瑛覺得，這法子可好？”

思齊眼睛都亮了起來，對着劉赟贊許道：“伯父當真是太慷慨了！”

思齊從前光知道劉備聯合東吳抗曹的時候送了諸葛亮去江東，卻沒有想到劉備本人竟然這麽大方，這會兒竟然也會願意給她一個将領過來幫忙守城。

思齊洗過手後，虔誠地接過了劉備的來信，從頭認真讀到了尾。

思齊這次閱讀體驗十分愉快，就連劉備和劉赟之間的那些互訴相思的話語也覺得真摯生動，一點也不膩人。

信中劉備提到，要派給思齊一個“最有能耐的将軍”來幫忙守城。

想起如今劉備身邊的那些高級将領，思齊不由好奇了起來。

這個“最有能耐的将軍”指得究竟是武聖關雲長，是喝斷當陽橋的張翼德，還是能夠單騎救主的常山趙子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