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華容道

劉赟到了田間就忘了時間, 說好的中午回來陪思齊吃飯也沒有履約，等到了傍晚時分才帶着趙雲從田間回來。

馬超一路都在騎馬趕路，風餐露宿都是常态, 縱使武将出身也不免勞累。他中午只簡單用了個便餐就去休息，回房歇了一覺後覺得甚至解乏, 到了傍晚正是精神的時候。

劉赟見到馬超也是一喜, 雖然他曾經防着馬超，不願意思齊嫁到涼州去, 但是抛卻這個原因外，他從內心還是喜歡且認可馬騰家的這個兒子，尤其是得知馬超不願将得來的那幾個郡給曹操, 卻願意拱手讓給給思齊後，馬超在劉赟心中這就是最好的年輕人的模樣。

思齊早叫廚房準備好了，一聽說劉赟和趙雲回來就叫人上了菜，等他們趕到花廳時候菜便已經上了個七七八八。

馬超和趙雲是舊識，從前十八路諸侯讨伐董卓的時候就認識。而劉赟那時也曾跟着袁紹一起讨伐過董卓, 也是在那時候認識了劉備和曹操。

三人也算是一起扛過槍的情誼了，吃着吃着就開始“想當年”。

說是彈指一揮間, 明明過了這麽多年，但是當年的事情簡直就像在眼前。

思齊也能理解他們聊起從前讨伐董卓後的激動心情。

畢竟如今諸侯割據，馬騰是一支，曹操是一支，劉備是一支，孫權也是一支，從前的袁紹、劉表等人各自也算一支。

大家現在都在各自為政, 諸侯混戰, 再也沒了從前同仇敵忾聯合讨伐董卓時的盛景。

如今在座的三個人隸屬的是三個不同的隊伍, 各家老大相互之間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關系，這時候坐在一起罵誰都不好，不知那句話沒說好就容易得罪了人，還不如一起說說當年罵幾句董卓混賬更顯得政治正确。

讨伐董卓的事情過于久遠，思齊記性再好也不可能記得出生以前的事情，桌上三人正在追憶往昔，而思齊坐在一旁不好融入也插不進話去，只用了一碗飯就退席離開，将主場讓給這三個男人，自顧自去外頭看月亮。

羅氏帶着廚房的兩個廚娘過來加菜，看到思齊正坐在外頭欄杆上賞月，覺得有些奇怪：“翁主怎麽不進去陪一陪客人？”

思齊道：“兩位将軍正和我阿父在聊從前讨伐董卓那些事兒，沒我說話的機會，索性把桌子讓給他們，出來看看月亮。”

羅氏：……

這兩個将軍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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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好看的翁主不喜歡不多找點話題聊聊天，跟黎王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說個什麽勁兒。

實在是有些太不上道了些。

劉赟這天晚上喝多了，第二日一直歇在房中沒有起來。

但是兩位将軍就不一樣了，思齊梳洗完畢出門晨練的時候，兩位将軍都已經穿好衣裳晨練完畢了。

馬超帶來了西涼軍馬場的一種白酒，據說勁道很足。雖說曹操頒布了禁酒令，但馬超來自西涼，趙雲來自武陵，都不歸曹操管轄。

而劉赟想着既然是馬超帶來的烈酒，既不是自家釀的又不是自家買的，陪着客人們喝上幾口這來自涼州的白酒想來也不妨事。

三人把酒言歡，免不了多喝了一些。

聽說昨晚劉赟是喝得最少的，趙雲最多，馬超次之，但第二天清早兩位将軍都生龍活虎，頗為精神，她阿父看那架勢很可能要睡到大中午。

雖然年齡有差距，但也不過十幾歲的距離，果然還是帶兵之人體力更好一些，劉赟成日裏不是在衙門裏就是釣魚久坐不動，以後早上起床晨練還是該帶上他一起。

這日午後，思齊和趙雲一起送走了馬超。

趙雲來襄陽的時間也不短了，劉備也一早就轉去了武陵。

近段時間有戰報頻頻傳來，曹操一上來就氣勢很足，率領大軍駐紮合肥，出兵巢湖，攻破了居巢。

但曹軍終究還是外來者，習慣陸戰不習慣水戰，雖然也有過幾次漂亮的戰役，但終歸敗多勝少，尤其到了後來，江東和劉備的水軍越戰越勇，曹操那邊兵士們水土不服又染上了時疫，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了。

思齊聽說，曹操對着孫權宣戰的那封書信傳到江東後，江東多位官員都認為兩方實力懸殊，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是為正統，建議江東放棄反抗，和曹操談一談條件，以争取達到最大的利益。

當時只有魯肅、孫權二人極力主戰，後來又有了周瑜的支持。估計開始的時候孫權沒什麽信心，打到了後來便越來越得心應手。

劉備那邊還好一些，只出士兵，不出将軍，指揮權全權交給了孫權。

這場戰役跟他們打烏桓的那一場有些相像，思齊出人，馬超指揮，只不過那一場戰役她出的人馬、糧食和武器占主導地位而已。

但思齊還是擔心劉備那邊用人，怕自己留趙雲耽擱太久反而惹出什麽不便，便問趙雲什麽時候回去。

趙雲道，前幾日接到了主公的來信，主公在信中說，雖然他人在武陵，但一直很擔心黎王殿下的安危，請我在這裏多停留上一段時日，等黎王真正安定下來，一切理順後方可離開。

正如思齊所想，劉備那邊的确沒什麽要緊事。

這次和江東聯合抗曹，他給江東提供的資源除了手下的軍士們外，便是他最尊敬最交心的先生諸葛孔明。而這次聯合作戰，主要還是孫權那邊出将領指揮戰鬥。

劉備想着，反正如今的他很安全，不需要趙雲護衛，而趙雲在劉赟這邊待着也挺好，多待上一些時日賺點兒印象分，日後可能會有更大的收獲。

畢竟如今他的大侄女兒阿瑛也算是成州霸主了，就連曹操都不輕易跟她翻臉的那種，如今有這樣好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和揚安、阿瑛兩個的親近。

這時把趙雲留在荊州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聽了趙雲這話後，思齊不免對劉備再是心生了一些好感。

這畢竟是曾經劉表的地盤，她們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而劉表後來和劉赟關系又處得不好，思齊的确也有些顧慮。

每次趙雲和劉赟一起出門，她心裏都覺得很是踏實。

劉備總在信中和劉赟互訴相思，思齊原本以為這些都只是一些誇張之語，卻不想劉備還當真是把阿父當成正經親戚來待。

果然阿父說得沒錯，劉備可真是個厚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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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局瞬息萬變，進了臘月後，曹仁在江陵被困，曹操被迫撤軍，全線兵敗。

劉赟聽到戰報後也是驚得半晌說不出話。

沒想到就這樣看到了結局，而結局卻是坐擁重兵的曹操完敗，還敗得這樣的徹底。

劉備那邊應該早早就聽說了風聲，剛一入了臘月後就急召趙雲回城。

思齊知道消息時已經比劉備孫權等人慢了半拍，但聽說曹操如今已經倉惶西逃，思齊意識到，如今的應該是到了華容道事件發生的節點了。

根據羅貫中在《三國演義》當中的描寫，曹操兵敗後帶着幾個将領和一行人馬逃到了一個叫華容道的地方，諸葛先生神機妙算，派出了劉備手下的三員猛将去伏擊曹操，曹操一笑出子龍，二笑出翼德，三笑出了關雲長。

但其實這個“華容道關羽放曹操”的故事只是杜撰，是羅貫中為了突出諸葛先生的神機妙算寫出來的情節，實際上經史學家考證大抵是沒有的。

曹操西逃真正經過的地方也是華容城，而非華容道。

但曹操經過這個華容縣也不簡單，他要逃走的那段路上有多處是沼澤，極難行進，曹操一路過來，兵士們死傷衆多，就連他本人都差點交待在這裏。

雖然說最後曹操依然順利逃脫，但思齊也十分擔心會發生意外，畢竟她所在的這個世界和歷史上的三國還是有差距的，誰也不能保證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思齊去到書房打開地圖，認真看了一下荊州和江東一帶的地形。

經過思齊的分析，如果曹操想回到自己勢力範圍的襄陽，總是要經過華容縣附近。

思齊當夜派人探路後得知，華容縣城外距離沼澤地不遠的地方，有一條修了一半的小路，雖然稍遠了一些，也不甚寬敞，但也能容得兵馬通過，終歸比從沼澤地上走過要強上百倍。

思齊天不亮就起了床，派人招募工匠，以最快的速度修好那條可以讓軍隊通過的道路。

劉赟也聽到了思齊的這些動作，心中奇怪，便詢問她這樣做的原因為何。

思齊道，如果丞相要撤退回城的話，大概率還是要走華容縣的，我想帶人去迎一迎。

華容縣靠近作戰區，劉赟擔心會出事，對着思齊擔憂道：“如今我能調動的人馬不多，大都是府兵，統共加起來也就三百多人，咱們這樣貿然前去，會不會有危險？”

雖然他們家和劉玄德、孫仲謀家沒什麽深仇大恨，關系甚至還可以說過得去，但下面帶兵的将領們并不認得他們，到時把他們也當作敵軍一通亂打就也不是不可能。

思齊也在擔心這個問題，她自己的安危還好說，劉赟背後還有這麽一大家子人，若是真出什麽事情，留在許昌的章氏和兩個兄長才真的是任人宰割。

正在思齊就這件事情發愁之時，阿霏飛快來報，甄公子來了。

許是許久未見的緣故，思齊再見到甄述，覺得對方似乎比上次分別時候更好看了一些。

甄述見到思齊也是心頭一喜，兩人又是許久不見，翁主似是比起從前更是長高了一些，也更加光彩奪目，就像是皎皎圓月一般，是他仰望而無可觸及的所在。

思齊照顧甄述在書房坐下來，甄述和思齊簡單的寒暄過後說明來意。

自從王主跟着黎王來到荊州後，他們在成州就一直為她憂心。如今聽說戰火已經燒到了荊州，他擔心王主的安危，跟陳興、周不疑和霍秋闌商量了一下，讓甄述帶了五千人，過來荊州保護王主，看看有沒有能幫到忙的地方。

這就是意外之喜了，思齊手上最棘手的問題瞬時之間得到了解決。

就連劉赟也忍不住心中感嘆，他如今雖然是朝廷任命的荊州長官，但本質上并沒什麽用，人馬調動也由不得他，果然還是像思齊這般有聽命于自己的封地和人手最好啊！

一切安排就緒後，思齊就帶了人過去迎接，只求能夠順利地遇見曹老板，将他帶回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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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從登上政治舞臺以來一直都過得很順，尤其是從建安元年之後，不論大戰小戰都基本以勝利告終，就連官渡之戰這場看起來幾乎毫無勝算的戰役也是大獲全勝。

這十幾年來，曹操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這樣彷徨過，什麽叫兵敗如山倒，此時的他才真正體會到。

逃亡的道路格外的漫長，曹操只覺得心裏頭累極了。

想起準備出發之時，他去正院卞氏房中同她辭行，卞氏滿面憂愁，忍不住出言相勸：“丞相如今掌管朝中大軍，為百官之首，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和從前的日子相比，這已經是妾身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模樣，丞相掙下了這樣大的家業，也已經功成名就，青史垂名，為何還要這般勞碌匆忙？”

他當時聽後只覺得卞氏到底是後宅婦道人家，格局不夠，如今他只是統一了北方做了丞相就滿足了，再不想自家夫君可能會有更大的成就。

現在看來，果然從前夫人勸的得那些話也是有道理的，他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南征北戰這麽多年，掙下了這麽多家業，還瞎忙些什麽呢？

大軍行至華容縣城，探路的兵士們來報，想要從城外翻過去到襄陽地界，怕是要經過一片泥濘沼澤。

曹操此時才感受到了真正的絕望。

正當他猶豫如何過關之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馬蹄之聲，大隊的人馬帶着火把匆匆向這邊趕來。

曹操大驚，勒住馬頭，往北邊看去。

不一會兒那支隊伍就行進到了他們跟前。

借着火光，曹操看清了那紅衣女郎秀妍的面龐。

正是阿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