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過招

周不疑在思齊書房外遇上了碰巧趕來的司馬懿。

周不疑聽說, 成平那邊剛剛送來了劉備的來信，眼看着司馬懿就要推門入內, 忙将他攔住，道：“王主在書房作詩之時，并不喜歡旁人打擾。”

司馬懿被周不疑攔在原地，愣了一下，道：“從前只聽說翁主智勇雙全，見識過人, 倒是沒聽過翁主平日還有這等愛好。”

周不疑也是一時情急想要攔着他，聽對方這麽一說，也意識到, 好像王主平日裏不喜歡作詩, 也不擅長這些事情。

但是既然這麽說了，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撒謊道：“是啊, 王主她……确實還蠻喜歡作詩的，只是她作詩起來有些太過精益求精了, 每一首詩都要改上許久，稍有不如意便盡數銷毀，故而這幾年來一直沒有新作問世……”

司馬懿覺得這個話題聊起來有些尴尬，不太知道要怎麽接下去, 但還是本着禮貌的原則, 道，“真沒想到翁主竟然這般有才，若是日後得空，懿定當拜讀一下翁主的大作。”

想起思齊的真實的作詩水準, 周不疑瞬間沉默了下來, 開始認真思考, 若是司馬懿真的要看王主“大作”，是否要請曹植代她作上幾篇詩賦應付過去。

正在這時候，思齊推門出來，看到他兩個都站在這裏，不由奇道：“你們兩位站在這裏做什麽？”

司馬懿：“在聊天。”

周不疑：“曬太陽。”

思齊：……，這兩位可真有閑心啊！

既然人都來了，不請進屋子裏喝杯茶實在也說不過去。

思齊對着他兩個招手：“進來坐坐吧。”

周不疑搶在司馬懿之前進屋，先坐到了思齊身邊的位子，司馬懿沒辦法，只能繞去了思齊對邊。

司馬懿有些不明白，自己和周不疑共事的這段時間還算挺規矩的，怎麽周不疑這人老是有意識地防着他，好像他要幹什麽壞事兒似的。

思齊翻了翻茶櫃，對二人道：“我這兒的茶葉昨日就已經喝完了。”最近來她這裏開會的人太多，每次議事都不免要喝她的茶，如今茶葉桶已空了兩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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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如今只有花茶，兩位若是不嫌棄的話，就跟着我一起喝。如果你們不喜歡，還有白水和蜂蜜。”

周不疑道：“給我白水就好。”

思齊笑了笑，說了聲“好”，而後轉頭問司馬懿，想要喝點什麽？

司馬懿道：“我喝花茶，再加點兒蜂蜜就好。”

周不疑詫異地看了司馬懿一眼，心道，這人還挺不拿自己當外人的。

思齊也暗忖，真沒看出來，司馬懿這樣的人還挺有生活情趣。

思齊吩咐婢女給司馬懿上了茶，司馬懿說了聲“多謝”，又對思齊道，現如今他們都已經過來河安将近一個月了，詢問思齊赈災之事大概什麽時候可以完成。

思齊算了算，道是河安這邊已經整得差不多了，但是要完成周邊幾個郡赈災事宜還需一段時日，起碼再要一個月才能完成。

司馬懿道：“翁主是幹事的人，也難怪魏公會如此信任翁主，将這些事情全權托付給您。”

思齊覺得司馬懿不是随口問問而已，這看似平淡的背後應該還有其他目的，便對着他問道：“先生可是還有什麽事情需要處理？”

司馬懿道：“我這裏也沒什麽要緊之事，就是一直挂心南邊的戰場，想着等到這邊赈災的事情完成之後能早些趕赴戰場，為主公效力。”

思齊秒懂了司馬懿的意思。

現在的司馬懿和建安十三年前的司馬懿已經大不一樣，開始有了想要建功立業的心，所以想快點去戰場上，在曹操面前露臉。

但他是曹操欽點的赈災欽差，協助成平翁主前往河安一帶赈災，也想把這件事情完成得漂亮圓滿，不能丢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必須要等完成以後才能前赴南邊。

想明白了這一層後，思齊便對司馬懿道：“我會請他們盡快一些調撥和分配糧食。只要糧草到位，分配給各個郡以後，後面那些雜事我來處理，先生就可以動身複命了。”

司馬懿也知道思齊這是為了他好，他對着思齊行了一禮，道：“多謝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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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安城周邊幾個郡的災情比河安更是嚴重，思齊之前第一波帶來的糧食也按着災情分至了各郡縣，劉協得了曹操的授意，也派人送來了一些糧食，但這些日子連年征戰，諸侯割據，不納歲貢，朝廷也并不富足，帶來的糧食也支撐不了太多時間。

思齊還是寫信給了陳興，讓他開了庫房，再送上和上一次相仿的一些糧食過來，就能基本度過這次難關，也能放司馬懿早些回去，算是送他這個人情。

陳興接到王主來信後，迅速給了思齊回應，即刻開倉讓人押送糧草過去，請王主稍安勿躁。

這次押送糧草的人是來自上谷郡的年輕将領趙川和霍秋闌的堂弟霍辛，思齊這邊則是派了甄述出城接應。

兩日後，甄述空手而歸，臉色很黑，而押送糧草的那兩個人也是灰頭土臉的，趙川手臂還受了刀傷，看着很是不好。

思齊問道：“究竟出了什麽事情？怎麽都弄得這般狼狽。”

趙川跪下來，對思齊道：“王主，我們這次帶來的糧食都被匪徒劫走了。對方人馬不少，出動了好幾支隊伍，一番聲東擊西之下，末将不敵，未能保住糧草，請王主責罰。”

思齊示意甄述将趙川扶了起來，道：“可有打聽出來是誰幹的了麽？”

趙川嘆道：“如今暫時還不知，只知道他們人手很是不少，夜半偷襲，對地勢也很是熟悉。”

霍辛是趙川的副手，看趙川在那裏對着翁主回話，所以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卻忍不住插嘴道：“那些人看着也不像是完全的劫匪。”

思齊道：“怎麽說？”

霍辛道是看着倒像是經過了系統訓練的軍人，不是那種野路子。

思齊蹙眉，覺得既然事有可疑，還是去實地勘察一下為好，便着人傳信召集大家議事，最終派荀攸、劉赟、周不疑和司馬懿同去，到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證據。

思齊跟他們定好了第二日一早出發，第二日也按着時間将他們送出了城門。

目送荀攸等人離開後，又有巡邏的兵士們來報，趙雲趙将軍來了，此時已經行至了城門外。

思齊打起精神，過去迎接趙雲。

依着時間來看，估計對方日夜兼程趕過來河安的，一路十分辛苦。

思齊接到趙雲後，先帶着他回住處休息。

常王的王府夠大，府中人卻不算多，思齊一早就跟常王說了，給趙雲準備好一間上房，軍士們也由譚鑫帶去了住處。

趙雲入住後沐浴更衣，又休息了一番，睡到下午申時醒來後找到思齊，将劉備的來信和清單交給了思齊。

思齊草草翻了翻，見裏面都是當日她和劉備定好的一些事項，只不過劉備将這些事項都做了具體的書寫和計劃。

思齊将清單接了下來，說是過會兒回去研究。

反正趙雲如今也不着急回荊州，既然來了河安，總要住上一段時日。

說話間，外頭阿霏來報，說是常王殿下來訪。

常王平常也是個喜歡聽八卦之人，也一早聽說了趙子龍單騎救主和遠道而來給被烏桓圍困的成平解圍之事，覺得對方很是厲害，一聽說趙雲來河安，即刻就換了新衣過來拜訪。

誰知趙雲住下之後便一直在休息，常王只得折了回去，如今聽說趙雲醒來，正在思齊這邊議事，便去而複返，又過來思齊這邊，想要見一見趙雲。

思齊對着趙雲介紹，這位是同我家關系一直親密的王伯常王，再對着常王介紹，這是劉備身邊的将領趙雲趙子龍。

常王先和趙雲寒暄了一番，又對着思齊問道：“方才聽說荀先生和周先生他們都出城去了，可有此事？”

思齊應了聲“是”。

作為曹操的謀士天團，荀攸等人這些年來一直都頗負盛名，從前時候常王根本都接觸不到這些高端人士，現在發現這些星星觸手可及，就在眼前，難免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珍寶齋的感覺，恨不每天都能過來摸一摸看一看。

得知荀彧等人不在，常王又問思齊：“賢弟呢？可是也跟着出城去了？我還有事情想跟他議一議。”

常王最近研究種地，逐漸開始入門，也有了一些新的心得收獲，這就準備找劉赟讨論一下。

常王雖然起步晚，但是很有上進心，思齊在心中默默給他點了個贊，道：“陳刺史新運過來的這一批糧食出事了，阿父和荀先生他們一同出門勘察，要過幾日才能回來。”

常王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随即安慰大侄女兒道，自己這裏還有些餘錢，看思齊如今赈災壓力也不小，現在又丢了糧食，打算着人去買一些糧食回來，陪思齊一同渡過難關。

思齊奇道：“王伯要去哪裏購置糧食？”

這一帶都受了不小的災情，哪裏還有餘糧拿來給常王買？

常王道：“就在清河郡，離河安不遠。聽說當地有個姓崔的士紳，似乎也是世家之後，家裏屯糧不少，前些日子又從四處購置了一些。現在看災情基本解決，願意低價将購置來的糧食拿來專賣。”

思齊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霍辛說過，那些人不像是純粹的劫匪，更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思齊和趙雲對視一眼，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