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溫柔

徐茗和成煜跟着人群擠上他們的車廂。

萬幸他們買到有座位的車票。火車車速很快，行駛只需要不到三個小時，倒不是不能站到平城，只是現在人太多，沒有座位票的話，站在過道人擠着人，實在不太好過。

上車之後，成煜幫徐茗把行李箱放到頭頂的行李架上，這次她沒再推辭。徐茗知道自己的能力界限，鬧別扭也還是得有個度。讓她自己把這麽重的行李箱舉過頭頂放到行李架上，确實是個危險行為了。

他們收拾好東西之後落座，兩人一排的座位，成煜沒看具體票號，直接讓徐茗坐在靠窗的位置。

吃飽喝足的徐茗有點犯困，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閉着眼将睡未睡。她能感受到火車有節奏的在前進着，這節奏讓她睡意更濃。就在她快睡着的時候，耳邊傳來成煜的聲音。

可能是看她快睡着了，成煜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先別睡，把你手機看好，我要離開一下。”他呼出的氣流輕輕碰到徐茗的耳朵，讓她耳朵一陣發癢，心也跟着有點癢。

徐茗迷迷糊糊地點點頭。

成煜站起身，看她還是閉着眼睛不清醒的樣子，輕輕拍拍她肩膀道：“特別困？你手機錢包之類的貴重東西給我。”

徐茗順從地接受成煜安排，閉着眼睛慢吞吞地把手機和錢包拿出來遞給他。可能是衣服太厚穿着睡不舒服，她把外套脫下，摸索着扔到空下來的成煜的位置上。成煜收起徐茗的東西放在自己口袋。那邊徐茗已經歪頭靠在椅背上，雙手交握放在身前。成煜把自己座位上徐茗的衣服拎起來，蓋在她身上，俯身輕聲道：“還是披着點，睡吧。我一會兒就回。”

成煜之前在候車室的時候本來想去洗手間的，那時候幫徐茗看行李，之後就直接檢票，上了火車才得到空閑時間去解決個人問題。

沒想到，成煜剛離開沒多久，徐茗這邊就出了狀況。

他們後面是一對帶着孩子的家長，孩子四五歲，沒買到車票，被媽媽抱到自己身上坐着。小孩子剛上車的時候看到很多人有點害怕，車開沒多久，适應環境後，就暴露出他旺盛的精力，蹭着椅子的空隙站起來，手抓着徐茗的椅背動來動去，甚至想要跳幾下。孩子媽媽受不住，支使孩子爸爸把帶的牛奶拿出來安撫孩子。牛奶是紙盒樣式的，孩子爸爸在一側用手撕開一個開口，媽媽把帶着的吸管插進開口裏，舉起來遞到孩子嘴邊，希望能用食物轉移他的注意力。

小孩去抓媽媽的手，想要自己拿着牛奶。這怎麽能讓孩子搶到，小孩子又拿不穩的。孩子媽媽想哄小孩坐下慢慢喝，但是小孩子不願意，還在和媽媽争搶牛奶盒掌控權的時候，列車一個急剎車，牛奶盒就從兩人手裏飛出。

成煜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臉郁色，頭發濕漉漉的徐茗。沒等成煜張口問她這是怎麽了。徐茗已經起身，跟他說聲：“借過。”

徐茗離開座位，往衛生間的方向去了。

成煜看到地上一灘白色的液體，還有躺着一個牛奶盒，徐茗位置的椅背上濕了一些，他往後面看一眼，後座的夫妻兩人低頭回避他的目光，小孩子坐在媽媽腿上偶爾抽噎兩聲。

成煜大約猜測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過了不短的時間，徐茗才面色不佳，頭發滴着水地回來。

“你坐過道吧，出入方便。”成煜坐在徐茗剛剛的位置上，沒有靠在椅背上。

“啊，不用，別換位置了。”徐茗微低頭和坐着的成煜對視，餘光看到座位下面的牛奶和牛奶盒都消失不見，詢問道：“列車員過來幫忙收拾了？”

“人太多，我估計列車員過來也挺麻煩的，稍微處理了一下。”

徐茗看成煜一點站起來換座位的意思都沒有，她也不能一直站在這邊，于是只能又被迫更換座位。

徐茗剛坐下，成煜不知從哪變出一包紙巾，抽出幾張，用手直接壓在徐茗頭上，試圖用紙巾吸收她頭上的水分，說道：“也沒帶毛巾，先湊合一下。”

徐茗手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把成煜的手從自己頭上摘下去。

牛奶這種液體，不清理幹淨的話，附着在衣服上會很不舒服。火車上的衛生間條件還是略微有些簡陋，徐茗只能簡單處理一下，現在頭發上身上都不是很舒服，心情難免有些煩躁。

而成煜此時體貼又略顯暧昧的态度，讓徐茗心情變得複雜，加深了她的煩躁。

總算熬到火車進站。徐茗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着其他人排隊下車。如果是平時，她會早早就起身排隊，恨不得第一個沖出火車。但是今天不行。她手裏抓着外套，還在猶豫要不要穿上這個已經半幹，但卻依舊殘留了牛奶幹涸痕跡的外套。

車廂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徐茗感覺自己肩上一重，側眼看去，成煜把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徐茗反抗道：“不用！”她試圖脫掉成煜的外套，但成煜的手還壓在她肩膀上。

“打到車了。我們得快點出站，不能讓司機等太久，火車站門口不好停車。”成煜的語氣不容置疑。

徐茗猶豫了一下，只能小聲道：“那謝謝了。”

成煜背起徐茗的背包，拍拍徐茗的肩膀，示意她走在前面。徐茗想要把衣服還給成煜也沒有合适的時機。

等兩人坐進出租車，徐茗飛快解下身上成煜的外套，塞到成煜懷裏，說道：“今天還是挺冷的，我穿自己的就行。”

成煜的外套上有一種讓她心神不寧的氣息。她不能再放任自己上瘾。

成煜沒推拒，也沒把衣服穿上，只是簡單折了幾折放在腿上。

徐茗忍着不适把自己的外套穿上。之前聽林琅抱怨她有點潔癖，徐茗還說林琅這說法一點都不科學，現下不得不同意林琅到底還是很了解自己，穿着這樣的衣服，她真是渾身不自在。

“很快就到了。”

仿佛被成煜看出她的焦躁不安，徐茗只能輕聲回應道：“嗯。”

他們返程的日期比較早，現在這個時候很多人還待在家裏沒回，所以路上車不多，很幸運地沒有堵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回到他們住的地方。

徐茗趕時間一樣拎着行李箱小跑進自己的屋子，迅速把今天穿的一身衣服都扔到髒衣簍裏，換上睡衣，拿出幹淨內衣，就往衛生間沖。關門前忽然想到什麽，她又退出衛生間，四處張望一圈，沒見到成煜，喊了一聲：“橙……成煜？”

“啥事兒啊茗哥？”成煜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接着人也走了過來。

徐茗有點別扭：“你要用衛生間嗎？我想洗澡了，估計得占用一會兒，你要是有需要就先用。”

“哦。不用，你洗吧。”

徐茗探頭望向廚房的方向，成煜似乎是在整理從家裏帶來的東西。于是徐茗關上衛生間門，準備洗澡。

熱氣蒸騰，徐茗閉着眼睛站在花灑下，從上方落下的水流砸在她頭上，又順着臉部輪廓流下。她屏住呼吸，沉浸在水流的沖擊下，腦海中閃現的都是關于成煜的畫面。那些他不經意釋放的溫柔，最後和他的拒絕畫面攪一起。就像今天砸在她頭上的牛奶一樣，雖然是無心之過，卻讓她狼狽不堪。

徐茗憋不住氣，偏過頭躲開水柱，蹲下來大口呼吸。她感覺自己眼眶濕熱，有什麽混着熱水一起從臉上流下，擡手摸索着開關，轉到最大檔位。

在水流聲的掩蓋下，徐茗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徐茗這個澡洗的時間有點久，她都感覺有點頭暈，趕在自己真的暈倒在衛生間之前，趕快收拾好自己回到自己房間。她扭開房門撲倒在床上，忽然感覺眼前發黑，緩了好一陣子才清醒。

緩過來之後，徐茗摸到手機，給家裏報了個平安，然後放下手機把行李箱打開。行李箱裏除了一些吃的，就是過年在家裏穿的一些衣服，已經在家都洗幹淨，也不用現在拿出來清洗。徐茗想了想，沒有把那些衣服拿出來放在衣櫃裏。她只是把吃的拿出來，細心的老媽已經把成煜那一份單獨分出了，她把東西分成兩堆，放在桌子上，然後開始整理衣櫃裏的衣服，把近期不穿的放在行李箱裏，又把她的書整理好放在另一個行李箱裏。

之後徐茗打開手機某個APP，刷了一會，好像給自己打氣一樣點了點頭。

徐茗走出自己的房間，敲敲成煜的房門。房間裏傳來成煜的聲音，有點喑啞朦胧：“嗯……茗哥嗎？稍等。”

房門緩緩打開，徐茗感覺自己有些緊張。

成煜站在門口，已經換上睡衣。徐茗餘光瞥到他的床鋪被子卷成一團。成煜揉揉眼睛，用半睡不醒的迷糊聲線問她：“怎麽了？”

徐茗定了定心神，決心不再受迷惑，堅定道：“我打算搬出去。明後天看看房子，不出意外，下周應該就能搬。”

成煜剛剛還半睜半閉的眼睛立刻睜開，沉下來的聲音表示他已經清醒：“不行。”

徐茗皺起眉頭：“為什麽不行？”

成煜面色不佳，像小孩子一樣說着任性的話：“反正就是不行。”

徐茗嘆口氣，苦笑一下：“橙子，好歹我們也朋友一場，別讓我太難做。”

成煜道：“怎麽就難做了？前段時間你不還說這裏住着特別舒服嗎？”

徐茗有些煩躁：“前段時間是前段時間。”

成煜還是寸步不讓：“那這段時間怎麽了？”

徐茗火大：“你是明知故問嗎？這段時間怎麽了？這段時間我跟你表白了啊！你是真的無所謂？我受不了這樣跟你住在一起。你知道我每天見到你是什麽心情？我不想失了戀還要天天看到你，天天被提醒這件事。”

徐茗說着情緒激動，本來想控制的，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我……我到底是哪兒不夠好啊……”

成煜有點手足無措：“不，不是……茗哥……诶……”

徐茗偏過頭，用力眨眼，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止眼淚流下：“好了，希望你能盡快找到合适的室友。”

說完徐茗就轉頭準備回屋。

沒等她走出一步，小臂就被成煜握住。

成煜後面一連串的獨白能把徐茗砸暈。

“茗哥，你別搬。那晚是我沒反應過來，是我迷糊了，我……”

“我也喜歡你。”

“我，我們在一起吧。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