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候車

新年假期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返程的日子，對徐茗來說是不幸中的不幸。

其一是假期要結束，其二就是返程的車票早就買好，她的原計劃是和成煜搭同一趟車一起回去，如今票源緊張，就算她想改簽退票也買不到新的，所以她不得不從龜縮狀态被揪出來，被迫和成煜見面。

初二那次聚會，徐茗和成煜在洗手臺前“交鋒”後，徐茗憑借自己殘存的意志力，維持住表面的平靜吃完了那頓飯。吃完飯其他人打算出去唱K，徐茗借口家裏有事先離開，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太久。林琅發現她的異常，想要陪她一起離開，被徐茗婉拒了。

聚餐的後半程，徐茗沒有看一眼成煜，自然也不會發現，成煜一臉懊悔和擔心，頻頻望向她。成煜旁邊的蔣欽都發現了，後面他們去唱K的時候，在其他人唱歌的間隙，蔣欽還詢問成煜，徐茗是出什麽事了嗎，他為什麽一直看徐茗。

當然，這些徐茗一無所知。

初五，徐茗堂哥開車，送徐茗父母和徐茗到火車站。這天已經是返程高峰期，火車站人很多，徐弈好不容易才在停車場找到一個空位。他把車停好，打開後備箱，把徐茗的行李箱拿出來。徐茗回家時只背了一個雙肩包，返程時的行李箱是父母準備的，尺寸不大，但重得要命，裏面雜七雜八地塞了很多“媽媽感覺你需要穿”“爸爸感覺這個你愛吃”“叔叔嬸嬸感覺這個你可以拿去分給小夥伴”的家鄉特産。

到候車室門口的時候，徐茗有點無奈地跟父母和堂哥告別，勸他們不用再送了。徐茗爸爸一臉“這怎麽行，我要送我的寶貝女兒上火車！”的不贊同，老媽卻很爽快地答應，只是囑咐徐茗到了之後記得發短信報平安。

徐弈在一旁點點頭，說道：“那我就送大伯和大伯母回去了。”

徐茗跟她堂哥道了謝，從徐弈手裏接過行李箱，把它靠在腳邊後，又松開行李箱拉杆，跟父母各自擁抱一下說道：“爸爸媽媽我先走啦，等過幾個月不忙了我再回家。”

之後徐茗背着雙肩包，推着行李箱去排隊安檢。她站到隊尾，轉身跟還未離開的父母堂哥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徐茗老媽向她點點頭，然後推着自己先生轉頭離開候車室。

安檢的隊伍不短，徐茗前面的人移動緩慢。她看着輪到自己時間還長，于是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剛解鎖屏幕，聽到後面有人清了清嗓。徐茗下意識地回頭，就看到她最近最不想見到的人。

“真巧。”她身後的成煜露出一個微笑。

徐茗面無表情地轉回頭，繼續玩手機，沒有理會成煜的問好。

成煜碰了釘子，他本就有點心虛，也沒再說話，安靜地站在徐茗身後。

可能是因為排隊的人太多，火車站開放了另一個安檢口，隊伍行進的速度驟然加快。沒多久就輪到徐茗過安檢，她已經提前把雙肩包摘下，跟着前面的人把背包放在機器履帶上，接着輪到她的行李箱。

徐茗試圖把行李箱擡起放到履帶上，身後的成煜看出行李箱對她來說有些分量，主動伸手來幫忙。

“诶，茗哥我來吧。”

徐茗聽到成煜的聲音，似乎被刺激到了，胳膊用力，随着一聲低喝，自己把箱子擡到了履帶上。但因為頗為費力，她漲紅了臉，呼吸略微加重些許。

徐茗似乎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回頭的時候，捕捉到成煜臉上沒來得及收回的笑容。徐茗轉過頭，輕輕“哼”了一聲，走到工作人員的工作臺，把身份證和車票推過去，然後在車票被蓋上印章之後把東西收回來。

這就算安檢通過了。

行李被履帶傳送，通過安檢機器的時間要比人的慢一些，徐茗把身份證和車票揣進兜裏，站在行李安檢機器出口等着自己的行李。成煜也已經在車票上蓋完戳，走到徐茗旁邊，跟她一起等。

徐茗的雙肩包先傳送過來，她拎起雙肩包背在身上的時候，成煜已經幫她把拉杆箱從履帶上拿下，也背好自己的背包。徐茗看成煜沒有把行李箱還給自己的意思，為了避免影響其他人取行李，只能往前走幾步，給別人讓開空間。

到一個不擋路的空地，徐茗面向成煜，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示意他把行李箱還給自己。一只手握着行李箱的成煜略微歪了歪頭，挑眉，面露不解。

徐茗知道成煜是故意的，冷聲道：“給我。”

成煜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沒有握着行李箱的手在兜裏掏了掏，翻出一個棒棒糖放在徐茗手裏，用一種吹捧的語氣道：“茗哥果然料事如神，猜到我帶了這個。”

徐茗被成煜的行為弄得有點懵，不自覺露出微笑，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又迅速板起臉，雖然意識到自己已然破功，也要強行擺出冷淡的态度。

成煜移開目光，環視候車室一圈後，指着一個角落道：“今天人還挺多，茗哥我們去那邊吧，人少一點。”

平時人員稀疏的候車室，現在滿滿的全是旅客，座位是不用想了，離檢票口近的地方，都滿滿的站着排隊等着檢票的乘客。

徐茗意識到成煜挑的方位還不錯，但不願意就這麽被他牽着鼻子走，悶悶道：“我不，你把行李箱給我。”

成煜無奈，只能把行李箱遞還給徐茗，小聲嘟哝：“我這不是給你減負麽。”

“我可真謝謝你啊。”徐茗白成煜一眼，接過行李箱後朝成煜指的方向率先走過去。

到了角落，兩人站定，沒人說話，又尴尬起來，只能各自低頭玩手機。

成煜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問徐茗：“茗哥你帶水了嗎？”

“幹嘛？你渴了啊？沒帶。”徐茗猜測老爸應該是給自己裝了水的，但她懶得翻行李箱，這個時候也不想分給成煜。

“哦。好。”成煜應答之後，轉身離開，“茗哥我去買水，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動。”

徐茗立刻意識到成煜在用《背影》那篇課文的梗，氣得要拿手機丢他：“我看你是想死啊！”

沒多久成煜就回來了，手裏拿着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還有一瓶酸梅湯。

酸梅湯是徐茗喜歡的牌子。

“火車站的超市還挺全的。”成煜說着把那瓶酸梅湯飲料遞給徐茗。

徐茗抿着嘴在做思想鬥争，不确定現在的自己應不應該接受成煜這份好意。

成煜晃晃手裏的瓶子，又往前遞了遞。

徐茗最終還是接下飲料和成煜的示好。

離火車發車還有一段時間，徐茗有點站累了，收起手機揣在兜裏，跨坐在行李箱上，把拉杆按下一小節，雙手搭在拉杆的握把上，沒多久把下巴也擱了上去。

她精神放松，雙目虛空地望向前面某個點，開始發呆。

徐茗自然注意不到，站在她側面，倚着柱子站着的成煜在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徐茗初中的時候是短發，高中之後漸漸把頭發留長，平時都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今天老媽不知道在哪看了個編發教程，說要試試手，于是徐茗就成了老媽的練手道具。她側邊頭發被分成左右兩股，在耳上逐漸和上邊的頭發松松編在一起，兩股都繞到腦後正中合攏，用皮筋綁住，和剩餘的大部分頭發一起披散下來。此時徐茗神情松懈，少了平時那淩厲的氣勢，下巴貼在手上，呆呆的，顯出幾分軟糯可愛的樣子。

成煜看到這樣的徐茗，心頭好像被羽毛輕輕掃過，微微發癢。他又回憶起平時徐茗幹練的樣子，忽又感覺那樣的徐茗也有一種帥氣的可愛。

沒多久，徐茗有點坐不住。

中午的時候老媽給徐茗安排了很大一桌子飯，說她去平城，就要很長時間都吃不到家裏的飯，一直催促徐茗多吃點菜，多喝點湯。徐茗蠻喜歡老媽做的湯，菜沒吃幾口，湯是老老實實地喝了三五碗。

徐茗此時得到身體發送過來的消化正常的信號。她忍了又忍，還是站起來，把行李箱往成煜的方向推推，低頭道：“幫我拿一下。”

成煜沒放過這個機會：“不是說不用？現在又給我拿啦？”

徐茗瞪了他一眼，看準他的腳背狠狠踩過去，換回成煜的一聲“哎呦”，之後頭也不回地往衛生間方向去了。

徐茗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成煜一只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微微低頭在看手機。他的劉海有點長了，落在額前，在眼睛的位置打下一些陰影，微垂的眼睑讓他作為男生有些偏大的眼睛變得細長且淩厲了一些。

徐茗的心跳快了幾分，她知道自己還是在被這個人吸引着。徐茗閉了閉眼，告訴自己這樣不行。

徐茗走近，成煜像是感應到什麽一樣，擡頭望向她的方向。沒等徐茗開口跟他要行李箱，成煜先說道：“走吧，剛廣播說我們的車次檢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