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聚餐

成煜發出信息的時候，不禁有點後悔。他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徐茗，但內心又有什麽，迫使他忍不住想要見到徐茗。收到徐茗回複的短信，他的心才落在肚子裏。

那天突發狀況把成煜吓了一跳，第二天還沒清理好思路，攪亂他心緒的人就跑路了。剛開始他還挺滿意，畢竟可以逃避一下，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可後來知道徐茗出差要好幾天，成煜下班後，就感覺整個屋子都變得空空蕩蕩，好像少了點什麽。再後來更是聽徐茗說她要自己回明市，讓他幫忙退票，他答應的同時，感覺情緒忽然低落下來。于是到過年放假，大家都回來之後，成煜就迫不及待鼓動群裏的其他人定時間出來聚會。

還好得到徐茗肯定的回複。

年初二，到了之前他們約定的聚會時間。

成煜主動提的聚會，定在成煜比較喜歡的那家火鍋店，也是他們以往聚會常去的。之前總是習慣性遲到的成煜，這次主動訂好包廂，早早就到了。

其他人進門，看到最早到的是成煜，都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成煜的死黨蔣欽更是忍不住吐槽他：“橙子你是打算重新做人了嗎？”

成煜懶得理會這些調侃，他等半天也沒等到本次聚會他心中的目标人物，皺起眉頭，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詢問林琅：“茗哥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林琅此時仿佛開了上帝視角，聽成煜主動詢問徐茗，就感覺這倆人确實有戲：“她啊，可能堵車了吧。”

成煜哦了一聲，拿出手機，眼角餘光瞥到林琅似乎盯着自己，感覺怪怪的，起身說一句我去下洗手間，然後離開包廂。

雖然是過年期間，現在大家似乎也都不願意在家做飯辦席，紛紛舉家出來找飯店解決席面。營業的飯店沒有幾家，還開張的就異常火爆。成煜路過大廳，人聲鼎沸吵吵嚷嚷，恍惚間似乎又想起在平城，喊徐茗和他同事一起聚餐的那天，也是吃的火鍋，只是現在缺了那麽一個人。

成煜走到門外時，剛好看見一輛車在火鍋店門口停下，車門打開，徐茗從副駕下車，在關車門之前，又俯身和車裏的人說了什麽。他透過車門，看到駕駛位上似乎是個年輕男人，心頭湧上一陣不快。

徐茗關了車門，轉頭向約好的火鍋店快步走去，擡頭就看到在門口的成煜。她有一絲愕然，成煜這是在門口等誰嗎？等誰呢？不會是在等自己吧。

“茗哥，你這回可是最後一個到的。遲到要受罰啊。”成煜此時臉上已經一派輕松，向徐茗調侃道。

本來徐茗見到成煜還是有點尴尬的，但在成煜這麽自然的打招呼下，那點尴尬似乎也生不出來了。

徐茗被成煜這麽一問，剛剛的念頭就岔了過去。她白了成煜一眼：“你遲到那麽多次的時候怎麽不說這話呢。快，小橙子給我帶路。”

成煜一笑，走在前面，放慢腳步，半轉過頭，狀似不經意地發問：“茗哥打快車來的？被司機繞路所以遲到的？”

徐茗沒察覺出什麽：“哦，我堂哥送我來。他春城的，對我們這路況不熟。”

成煜上樓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兩人一起進了包廂，徐茗到林琅給她留的空位坐下，右邊是蔣欽。蔣欽還笑着說：“這次得把你們隔離開，省得吃個飯都不安穩。”徐茗笑笑沒說什麽。成煜內心卻生出一絲可惜，倒也沒深究自己在遺憾什麽。

徐茗來之前他們就已經點了一些東西，成煜召喚來服務員，又拿來菜單，隔着蔣欽遞給徐茗道：“茗哥你看看，這是我們之前點的，你看還想吃什麽，自己再加點。”

徐茗接過菜單，略微看了看道：“已經挺齊全的，就先吃這些，不夠再加吧。”

桌上已經擺滿之前他們點的肉和各種涮菜，徐茗拿着菜單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成煜向徐茗的方向探身：“茗哥，菜單給我。”

蔣欽被你來我往的菜單擋在身前，頓時感覺這倆人十分耽誤他吃飯，不耐地沖成煜道：“不然我跟你換位置？”

成煜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嬉皮笑臉起來：“還是不是好兄弟了？我看你是不想讓我活啊。”

“我看現在茗哥可不同往日，只要你不主動找事，估計吃完這頓飯還能存下半條命。”蔣欽攪攪手裏的醬汁，起身做出要換座位的樣子，“聚會必備節目可不能少。”

成煜還沒說話，徐茗直接上手，拽住蔣欽的袖子就把他拽回原位，順便一個眼刀甩給蔣欽：“老實吃飯！”

徐茗的餘威尚存，蔣欽也被唬得老實涮菜開吃。

衆人開吃，互相聊了一下畢業去向，飯桌上逐漸熱鬧起來。

徐茗手機響動，在涮菜期間偶爾收到信息。坐在她旁邊的林琅眼尖，在徐茗回複信息的時候，偶然瞥到來信者的名字，低聲問她：“周皓？是你那個上司？”

年前徐茗就偶爾會收到周皓的信息，都是一些寒暄閑聊。在工作之外，徐茗和周皓聯系不算多。

她有點怕周皓。說起來周皓也不是對她很兇，可能是因為初入職場，徐茗還帶着學生角度的思維，看周皓像是對待老師，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敬畏心理。

不過這幾天下來，她感覺和周皓熟悉了一些，偶爾會謹慎地聊聊除工作之外的閑事。

周皓的家鄉更偏北一些，正好這兩天下了一場大雪。徐茗收到周皓的幾張雪景圖，咬着筷子思考應該怎麽禮貌而不失優雅地用專業語句來誇贊周皓的照片，于是被林琅看到。

“嗯。”徐茗點頭，有點不知道應該如何回複，她咬着筷子舉着手機給林琅看，找她出主意，“你說我應該說啥？這雪真大？拍得真好？”

“……也不用這麽官方吧。”林琅接過徐茗的手機，擡眼詢問，“我往前翻了啊？”

徐茗無所謂：“你看呗。”

林琅和徐茗本就好得像一個人，此時得到授權，更加毫無心理障礙翻看徐茗和周皓之間的對話。以林琅的敏銳，很快就發現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她試探性地問徐茗：“周皓，平時對你比較特殊嗎？”

“什麽意思？”徐茗也不是完全遲鈍，“你是說我上司他，對我有想法？”

“這不很明顯麽。”

徐茗不願相信：“就不能是對新同事的關懷麽？”

“他是單身嗎？”林琅試圖收集更多信息。

“呃，應該是吧？”徐茗還真不太了解，“平時加班也挺狠的，沒聽他抱怨說什麽耽誤約會了。”

“那估計八九不離十了。”

暗地裏一直關注着徐茗這邊情況的成煜這時有點坐不住。從剛剛聽到林琅推測周皓可能對徐茗有其他想法的時候，成煜就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偷聽徐茗和林琅的悄悄話。現在聽到林琅這麽篤定的語氣，成煜沒辦法再裝作什麽都沒聽到。蔣欽離席，位子空下來。成煜就端着碗，裝作要吃徐茗這邊菜的樣子，挪了過來。

“诶，這個蘑菇看起來不錯。”成煜裝模做樣道。

徐茗和林琅在成煜挪過來的時候就自動停止讨論。徐茗更是起身說她要去一下衛生間。成煜見狀，沒多久也起身，準備直接去衛生間那邊堵徐茗。

成煜在洗手臺附近蹲到徐茗，一邊洗手一邊狀似不經意地詢問她：“怎麽着？你上司打算追你啊？”

徐茗不太擔心被成煜聽到這件事，她驚訝的是成煜聽到後來詢問她。徐茗內心燃起一絲希望，難不成是周皓給自己發信息這件事，剛好刺激到成煜。如果成煜對自己真的一點好感都沒有，他應該對自己避之不及的，加上她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成煜，那時候他是在門口等自己嗎？徐茗此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怎麽好奇這個？我上司追我怎樣？不追我又怎樣？”徐茗擡頭，定定地看着成煜的眼睛。“成煜，你不會是……？”

因為還不太篤定，徐茗留了半句話沒說出口。但成煜也能從徐茗未竟的話語中了解到徐茗想問什麽。

徐茗的眼神清澈，成煜被她這麽看着，似乎被看穿了內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如果就這麽承認，仿佛像是自己輸了。

于是成煜微笑：“啊，茗哥還是很搶手的啊。你上司要是追你，我就不介紹我室友給你啦。”

徐茗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回複，一時間大腦空白：“你要，介紹你室友給我？”

“是啊，之前不是說要給茗哥介紹男朋友？”成煜語氣淡然，“我一大學室友，人還不錯，也要來平城這邊。剛好合适，想着年後給你們牽個線，見一面呢。”

成煜又補充道：“不過茗哥看來是有人追了？那就算了。”

說罷成煜就轉身離開洗手臺，留下一個有些恍惚的徐茗。

徐茗仿佛被成煜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木掉了。剛剛冒出的一點希望，被人無情敲碎，巨大的落差讓徐茗似乎能真切地感覺到五髒六腑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