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瑞雪

“怎麽這麽遠啊。沒走錯路吧？”

“茗哥你這是不信任我啊。最多再有五分鐘就到了。”成煜查看手機一眼之後，信誓旦旦地說。

徐茗佯裝生氣，威脅道：“你說的啊，要是五分鐘之後沒到怎麽辦？”

“沒到我就請你吃午飯！”

成煜這話一出，徐茗倒是真有幾分生氣：“怎麽着你本來打算讓我請你吃午飯的嗎？”

“本來打算各吃各的啊。”成煜半分慚愧都沒有，一臉理所應當。

徐茗心裏發悶。

雖然從沒有把成煜當做提款機的念頭，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明明和之前不一樣了。難道這第一次約會，成煜連午飯都打算分得這麽清？

徐茗不太高興，步速超快地一個人悶頭往前走。

成煜在後面緊趕慢趕，還喊道：“茗哥你怎麽忽然走那麽快，诶，等等我啊。”

成煜沒吹牛，果然沒用上五分鐘他們就到了圖書館。

兩個人之前都沒來過，想進閱覽室得先辦借閱卡。工作臺排隊的人不少，成煜眼神很好地看到有自助辦理的機器，引着徐茗一起去辦理。徐茗按照指引，掃過身份證，很快辦理好了。她站在旁邊等着成煜。

成煜站在機器前面，按照引導一步一步點擊，要掃身份證的時候去翻口袋，臉上浮現一絲慌亂。

“身份證好像忘帶了。”成煜皺着眉翻遍口袋。

“啊？不是吧？”徐茗也有點慌。還好後面沒人跟着排隊，他們可以站在機器前面找一會兒。

成煜翻過衣服翻背包。

徐茗在旁邊着急：“真找不到了啊？”

“唔，要是真的找不到怎麽辦？”成煜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徐茗有點着急，也有點無奈：“還能怎麽辦。打道回府呗。回去再找找，辦不了借閱卡事小，身份證丢了可就麻煩了。”

“茗哥你看我給你變個魔術？”

徐茗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伸手用力拍一下成煜的胳膊：“耍我好玩哦？”

成煜“變”出他的身份證，在機器上掃一下，嘴裏還“嘀”一聲配着音，嬉皮笑臉道：“嘿嘿，茗哥你從剛剛就一直板着臉。”

“你再鬧，我能板一天。”

成煜躍躍欲試：“那我試試？”

徐茗聲音和臉色一樣平靜：“你有沒有見過網上一個梗？”

成煜認真發問：“嗯？什麽梗”

徐茗：“試試就逝世。”

成煜腦回路此時異常靈敏地get到徐茗的諧音梗，擺出告饒地手勢，誠懇道：“我錯了，茗哥，我們趕快進入今天的正題——搞論文吧。”

被成煜這麽一鬧，徐茗的心情倒是輕松不少。

兩個人存好背包，刷卡進入借閱室。可能是因為新年假期的緣故，圖書館裏人并不是很多。他們找好位置放下電腦，輪番去自己專業的區域找參考書。

徐茗抱了一摞專業文獻放在桌邊。選題早已和導師定好，整體的思路架構也梳理過，上半年她抽空看過一些文獻，剩下要做的就是從文獻中挑出來符合自己論文主題內容的部分，簡單來說就是在相關文獻裏抽取支撐自己論點的論據。

徐茗先回顧梳理一下自己的論文架構，開始填內容。一旦心思靜下來，時間就會過得異常快。等她再擡頭的時候，成煜已經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了。

她換個姿勢，左手撐着下巴歪頭看她右手邊的成煜。

成煜枕着右胳膊趴在他已經合上的筆記本電腦上，很安靜地睡着。頭發毛絨絨的，随着呼吸微微顫動，他的眼睛閉着，睫毛顯得又長又密。

徐茗玩心乍起，并指成掌，伸到成煜眼睛下方，快速上下扇動，看着成煜的睫毛随着她手的動作上下飄動，兀自無聲笑起來。

“唔！”徐茗眼睛忽地睜圓。

剛剛看起來還在熟睡的人緩緩睜眼，眼睛清澈哪有半點睡意，一手抓着她的手不放，用口型對她說道：“茗哥，讓～我～抓～到～了～”

成煜抓得不牢，徐茗猛地收手，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束縛中解放，但臉上的紅暈卻不能像她期望的一樣立即消失。

徐茗惱羞成怒，用氣聲抱怨：“喂！”

這樣子落在成煜眼裏卻是滿滿的色厲內荏，很是可愛。成煜不想逗得太過火，他低頭在本子上唰唰地寫了幾句話，推到徐茗眼下。

“茗哥，吃午飯不？”

徐茗餓了，但還記着成煜說他們各吃各的，還有點氣悶。她補上幾筆推過去。

“不是各吃各的？你想吃就去吧。”

成煜又把本子推回來：“我想跟茗哥一起吃。走吧～”

句末還帶了像是在撒嬌的小波浪線。

徐茗也不是真的不想一起吃午飯，半推半就地點了頭。

兩個人把借閱的書歸位，收拾好東西離開圖書館。

午飯是成煜找的一個館子，他似乎早有準備，仿佛把地圖印在腦子裏，娴熟的帶着徐茗在居民樓間穿梭，找到一家賣豬腳飯的小店。

他說是問的蔣欽。

蔣欽大學是在平城念的，別的不說，對這裏的一些蒼蠅館子倒是了如指掌。

徐茗這才想起兩人還有高中同學在同一個城市的。

那當時怎麽沒有找蔣欽來做你的室友呢？這個問題在徐茗腦子裏閃過，沒有問出口。她不知道得到的答案會不會是她喜歡的。

這家豬腳飯門臉不大，就餐的人倒是不少，好在大家吃得快，成煜和徐茗兩個人沒等太久就輪到他們。

新一次蔣欽的推薦，兩個人點的都是招牌豬腳飯。

等老板把食物端上來，徐茗聞着味道就感覺這家店不會讓她失望。

豬腳飯确實很好吃。

豬腳炖的軟爛，醬汁浸到肉裏，鹹香入味。成煜特意又招手喊老板，給兩人各自加了一勺醬汁泡飯。兩個人都餓了，沒刻意矜持，像比賽一樣呼嚕呼嚕吃完，香了嘴巴飽了肚子。

美好的食物可以讓人心情愉悅。

兩人就懷着這種愉悅的心情，一起又搖晃回圖書館，繼續埋頭和論文奮戰了一個下午。

冬天的時候，太陽下班得很早。城市被一盞盞霓虹燈點亮，白天的幹練氣質被暧昧迷醉氛圍替代，讓人心生慵懶。他們從圖書館出來後，發現已經下起了雪。雪不大，也沒有把雪變成兇器的狂風，降雪似乎已經持續不短的時間，地上樹上的積雪已經肉眼可見的有一些厚度。

進了小區，成煜用“茗哥我幫你暖暖手”的理由抓住了她的手。

相比自己而言，成煜的手很大也很暖。徐茗感覺熱度從手心蔓延到臉上，又悄無聲息地侵襲到她的心裏。

明明只是拉住了手，兩人卻像是被奪走說話的能力，一路上誰也沒再開口。

兩廂無言走到單元門下，成煜忽然發問：“要拍雪嗎？”

徐茗略作思考欣然同意：“好啊。”她也不太想回去，現在的氣氛讓她有點沉醉其中。

成煜牽着徐茗去小區中心的小花園。天色已晚，白日裏在小花園玩耍的小朋友和坐在躺椅裏曬太陽的老人都已回家。

徐茗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兩個人相連的手因此暫時告別。

雪中的景物看起來和平時不同，在夜色映襯下平添了一份純淨浪漫。徐茗本來只是應和成煜的提議，此時漸漸沉浸其中。

透過手機鏡頭似乎可以捕獲日常事物的另一面。

成煜沒有拍照。他雙手放在兜裏，站在路燈旁靜靜地看徐茗拍照。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徐茗一回頭，看到路燈旁邊的成煜，腦子裏就浮現了這句話。昏黃的路燈給成煜鍍上一層溫馨的暖色，襯得他眉眼溫柔。

她把手機收起，慢慢地走過去。

氣溫微降，但成煜目光專注，仿佛帶着一絲暖意覆蓋在自己身上。

徐茗問道：“你看什麽呢？”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會比落雪的聲音更大，驚擾到那些恣意飄揚的潔白。

成煜嘴角微揚，伸手撫上徐茗臉頰，讓她擡頭看向自己：“你的臉好冰。”

徐茗條件反射地縮了一下，但沒有躲開成煜的手。

徐茗看着距離不斷拉近的成煜，大腦停止轉動，只能跟随身體本能閉上了眼睛。

“有雪花落到你眼睛上了。”成煜這樣說着，沒有用手拂拭，而是俯身輕輕吻在徐茗的眼睛上。

在被成煜碰觸到後，像是某個開關被開啓，徐茗的大腦以幀為單位，飛速地轉播自己身體的感受。

成煜的嘴唇很軟，可能是在室外呆的時間有點長，嘴唇也有一點點涼。

他的氣息好像也不太穩，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打在額頭上，唔，現在怎麽又往下？

嗯？他怎麽停住了？那要不要睜眼？

徐茗睫毛不斷顫抖，最終還是忍不住慢慢睜開眼睛，剛好和近在咫尺的成煜眼睛對上。這樣的眼神，讓她回憶起昨天。

一樣的專注熱烈。

“我……”徐茗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成煜吞到他的口中。

被驚吓到的徐茗眼睛忽然睜圓，然後迅速又害羞地緊閉。

成煜另一只手攬過徐茗的腰，把她拉近貼在自己懷裏，原本撫在臉上的手移到她的後頸。

兩個人在雪夜路燈下，接了一個漫長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