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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兩兄弟一前一後出了門,謝文顧走在前頭,沉着臉,思索着一些事。謝文亭慢吞吞走在後頭,雙眼無神,手指輕動。

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的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了謝文顧的腳印上。

宛如一只幽靈。

走廊的燈光是溫黃的暖色調,但是這兩人默無聲息地走在走廊上,竟然有幾分冰涼的寒意。

直到謝文顧停在一扇門門口,回頭看謝文亭,“你跟着我幹什麽?”

謝文亭仍然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模樣,指指門裏面,輕聲說,“顧,不請我進去坐坐麽。”

謝文顧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讓出一個口子,“進來吧。”

“喝杯水,”謝文亭仿佛當這是自己房間,給謝文顧倒了杯水,又給自己倒了杯,緩緩抿一口,“告訴我,那個藥,是什麽作用?”

謝文顧坐下,吊白眼陰狠地望着他,“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就憑現在只有我能救你,”謝文亭眼睛沒有神采,仿佛一個機器人,但嘴裏吐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謝正邦站在哪邊,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早就是一只棄子了。”

謝文顧嗤笑一聲,對謝文亭直呼謝正邦的名字并沒有半分訝異,“他喜歡謝文飛我知道,自己沒崽子,把謝文飛當自家崽子養,我都懷疑謝文飛是他的種。至于我,”他面上露出一抹軟弱的苦澀,與那雙攻擊性極強的吊白眼搭配起來看起來極其不協調。“我早就被他看不慣了。”

“所以你得告訴我,那藥是什麽作用。”謝文亭慢眯着眼,手裏轉着杯子,慢條斯理地問,“林青淺會死嗎?”

“全身癱瘓。”謝文顧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只小拇指大的小瓶子,裏面是白色的粉末,“這一瓶下去會死人,但是我會控制量。”

“很有意思,你真的打算按謝正邦說的做?”謝文亭笑道,“你真的覺得謝家與林家直接撕破臉是正确的決定?”

拿15%的股份,是謝家的底線,然而林之音和林青淺并不接受。

只是這個協會實打實的戳到了謝家的痛處,明晃晃地挑戰謝家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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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謝家真的沒搭上這班車,沒落是可以預見的,甚至不需要經濟上的分析,只需要歷史周期律的分析就夠了,哪有一個王朝可以一直鼎盛的?

事實上,随着大陸經濟的騰飛,謝家的衰退是必然。如今謝家小輩們,或多或少都去過大陸生活學習,倒都是認清了現實,反而是第二代的人,出生在謝家最輝煌的時代,沒有經歷過第一代滿手血腥的資本原始積累,也沒有體會過第三代從神壇上跌落的感覺,謝家洗白前在陰暗角落裏的髒東西卻多多少少接觸到了一點,于是還抱殘守缺,幻想着過往的光輝歲月。

謝文顧搖了搖頭。

他曾經與林之音在商海裏打過交道,他費盡心思萬全準備有心算無心的全力一擊,被那人輕描淡寫地化解了,甚至反手把他拉下了“謝家小輩第一人”的地位。要不然謝文飛怎麽能和他争?

林之音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挑戰的存在。他的驕傲早在那年的戰鬥中被林之音打的稀巴爛。

人對于粉碎了自己自信的生物,都是畏懼和尊敬并存的。而謝文顧對林之音,更多了瘋狂和執拗。

“聽着,”謝文亭并不想知道謝文顧在回想什麽,而是仿若發號施令一般,漫不經心地對他說,“弄林青淺,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發瘋的林之音會直接把你送入監獄……”

“我這只是故意傷害罪,沒致死,最多十年,”謝文顧打斷了謝文亭的話,暴躁而又色厲內荏,“況且我們在香江,有香江的規定,五年,我就能出來。”

“謝正邦說的有道理,林氏最大的缺陷和死穴就是他們沒有第二個繼承人可以選擇,宋清越?那孩子根本不是經商的料。只要廢了林青淺,林之音和林氏的瘋狂都只是昙花一現,能撐多久?她的身體也不好,我在牢裏,遲早能熬死她。”

謝文亭仿若看着白癡一般看着他,“林之音會用故意傷害罪把你送進監獄?你畫的那些大餅,有謝家護着叫做‘金融創新’,被謝家抛棄又被林之音盯上就叫做‘金融犯罪’,且不提謝正邦會不會主動提供證據給林之音,你的屁股難道就真的幹幹淨淨?大陸前幾個月才開過會,把這事當做頭等大事,有關動向都要上內參。有關部門彈藥充足磨刀霍霍正愁沒有靶子呢,你說會不會殺雞儆猴?再說了,撇開金融犯罪,用間諜罪送你進去很難嗎?香江啊,世界間諜之都。”

他看着沉下臉的謝文顧,“你應該很清楚,把你送進牢裏,謝正邦就能堂而皇之地捧謝文飛上位。還能假惺惺地宣布就此與林氏決裂,順水推舟推一個和林氏有大仇的人上位很難嗎?別被人當了槍使還不知道。”

“那你說怎麽辦?”吊白眼閉上了,聲音疲倦,“謝正邦說的也有道理,謝家要麽甘願做小弟,要麽徹底封閉搞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我也不願意屈居人下。而選擇後者,至少我們在世界上也輝煌過,再撐一段時間徐徐圖之,慢慢改革慢慢轉向,不是問題。”

“愚蠢,”謝文亭仿佛沒有任何感情,“香江只是一個港口,竟然妄圖以一城之力與整個大陸掰腕子?更何況大陸那麽大的市場份額,你不饞我還饞,你我不去争,有的是人去争。”

“那你要怎麽辦?”謝文顧幾乎有些崩潰了。

他其實沒有別人想象中的那麽聰明強大,所有的僞裝和成就都是身前這個男人一點點教自己的。

他崇拜他又嫉恨他,渴望有一天能脫離他卻又恐慌地發現自己根本離不開他。

這個人就是魔鬼,他怎麽摸得清魔鬼的思路?

謝文亭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我們當然是要和林氏合作,不僅要合作,還是心甘情願地合作,”他慢條斯理地說着,仿佛一條黑暗中的毒蛇,“要從人背後捅刀子,要麽與他擁抱,要麽直接站到他背後。”

他耐心地教着謝文顧,“香江只是一個小地方,謝家要憑着香江的份額做到獨立于大陸市場之外是不可能的,要想反抗那個協會,就必須先加入進去。”

“林氏和羅氏難道就是一塊鐵板?那麽多小企業又真的甘心于屈居人下而沒有一點點野心?挑動林氏羅氏內讧,離間他們與小企業小集團的關系,甚至離間它們與政府之間的關系,坐山觀虎鬥最後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這才是我們該做的。大陸市場動亂了,一團糟狗咬狗,我們的光輝歲月又回來了!”

謝文亭張開雙臂,虔誠而又瘋狂,仿佛在向誰禱告。

凄慘的月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他就像是撒旦的狂信徒。

謝文顧頹然閉上了眼,“你說吧,明天要我怎麽做?”

謝文亭唇角勾起,“你什麽都不用做,好好和林青淺聊天就好,剩下的交給我。”他滑稽地聳聳肩,誇張如同小醜般笑道,“反正謝正邦已經讓我背上了一次黑鍋,不在乎多背一個了。”

“我知道了。”謝文顧點點頭。

“把瓶子給我。”謝文亭向他伸出手。

謝文顧靜靜地看了他很久,久到謝文亭臉上露出不耐煩地神情,他才慢慢地把小瓶子交到了他手中。

“很好,乖孩子。”謝文亭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像是誇一條學會了坐下握手翻肚皮的狗狗。

他笑着接過了小瓶子,揣進兜裏。

謝文顧看着他從瘋狂恢複到木讷的樣子,摸了摸自己身後,起了一身冷汗。

他總覺得謝文亭不是個人,而是一臺設定好的機器,或者是一個從地獄歸來的魔鬼。

魔鬼歸來,大概是為了複仇的。

他嘴唇微動,表情掙紮,似乎要做出什麽決定。

最後,他頹然地嘆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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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音回到自己的房間,方一坐下,手機突然響起。

她擡起手一看,眉毛頓時皺成一團。

那是一個加密電話,手機上沒有顯示號碼。

她看了看四周,走到了洗手間,打開洗臉池和浴室的水龍頭,接起了電話。

“你好,哪位?”

“是我。”

對面是一個沙啞地不似人的聲音,一聽就用了變聲器。

“您不會忘了我吧。”

林之音只是愣了一下,笑笑,“我沒想到是你,怎麽,承受不住了?”她一邊關上了洗手池和浴室的水龍頭,推開窗戶,看着窗外的月亮。

“怎麽會,”那邊傳來沙啞尖銳的聲音,“我是來提醒您一件事情的。”

“你說。”林之音慵懶地靠在水池邊。

“明天謝文顧會約林青淺釣魚,讓她小心。”

林之音唇角勾起,“小心誰?”

“……小心謝文亭。”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請假一天,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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